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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国人暴动(上)

    自武王灭纣算起,大周已传十王。

    沣镐古都仍在,潼关尚固,关中犹存,却止不住国势颓衰。成康之治后,昭穆二王尚能开疆拓土,怎奈后代共、懿、孝、夷四王,昏庸劣拙,朝纲不振,远非祖先气象。

    后人作诗讽曰:

    文武社稷定,成康礼乐兴;

    昭穆盛何衰?共懿与孝夷。

    时年,正是周历二百零五年仲秋。镐京都城肃杀依旧,却因一句谶谣,被搅得天翻地覆。

    【一、处决】

    午初。

    “岐山将崩也!”

    “走,出城看看!”

    路人打着手语,交汇时只敢用眼神致意,道路以目,心照不宣。

    天子无道,不仅颁布“专利”之策,还任用卫巫监谤。若有妄议朝政者,一经卫巫举报,不分国野贵贱,格杀勿论,抛尸陈市。三年来,国人们各个自危,只敢用暗语沟通。换往日,镐京街巷沉寂压抑,死气沉沉,今日却大为异常,国人们涌出坊巷,三五成群,皆朝北城门外而去。

    老陶季刚收拾罢工坊,准备开张,见气氛不对,又退回屋檐之下。他曾是周王师老兵,爬过死人堆的人,对危险总有独特的嗅觉,眼前的景象令他不安。

    “嫌活得长咯?卫巫为祸,还敢喧哗么?”老陶季自言自语道。

    老陶季共育有四子,其中三人因卫巫而丧命,老伴为此哭瞎了眼睛。今日不管是何热闹,他是万万不敢去凑的。想到卫巫,他发自内心地害怕,双腿发软。正要躲入里屋,却被人拽住衣襟,慌忙扭头观瞧,原是次子仲丁,准确的说,是他唯一活着的儿子。

    “竖子,吓煞我也!”老陶季头也不回骂道。

    仲丁阴阴笑道:“老父怯懦至此!你看到没,路人都说岐山要崩咯?”

    老陶季刚要发作,又见仲丁一身戎装,身材魁梧,颇有自己年轻时的风采,反倒欣慰起来。佯嗔道:“你刚升作王师百夫长,本该在北城巡防,何故擅离职守,来这消遣于我?”

    仲丁面带得色:“岐山将崩,带你去看大事!”

    “又扯胡话,”老陶季闻言一凛,压低声音,“岐山乃大周凤鸣福地,龙脉所在,哪是说崩就能崩的?”

    仲丁避而不答,狡黠笑道:“父上可识得荣公么?”

    “荣公乃周天子宠臣,‘专利’之策便是他的谗言,如何不识?怎么?”

    “他刚下朝,就被人劫持,此刻被囚在饮马驿,嘿嘿,怕是凶多吉少也!”

    “啊也,这可是造反!”老陶季大惊道,“这事要是让卫巫知晓……”

    “卫巫?他们和荣公一样,如秋后螽斯,再嚣张不了几时也!”仲丁目露凶光,吓得老父一哆嗦。

    “这……”

    “走罢,速随我去饮马驿!”

    仲丁不顾老父反对,拉着他便往城外走。

    就这样,老陶季被儿子领着,混在国人之间,不觉间已出了北城雉门。往日里,镐京城十二门皆有重兵防守,密不透风,今日反常,形如虚设,任凭国人们涌出城去。又随大流走了两三里,饮马驿已在眼前。老陶季依稀记得,孩提之时,饮马驿车水马龙,往来使节客商如云,只是后来大周中衰,这里不知何时起渐告荒废。

    如今镐京城这萧条局面,国人都归咎于荣公。正是他献上“专利”之策,怂恿周天子与民争利,将山林川泽之利尽收国有,才惹得民怨沸腾,非议四起。周王又不顾召公虎“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之逆耳忠言,重用卫巫“监谤”,将镐京城搅得乌烟瘴气。

    但此刻,荣公正被五花大绑,囚禁于饮马驿内,与俎上鱼肉无二,哪还有当朝权臣的威风。

    老陶季抬头望了几眼,荣公比想象中年轻许多。此公世袭畿内公爵,贵为荣国国君,出身“周、召、毕、荣”四大姬姓望族,又在朝中官拜大司徒,居天子九卿之次席,总领地官六十员,可谓圣眷正隆。此时,他身陷绝境却气定神闲,眉宇间有股英气,倒不像个奸邪之徒。

    驿站只有数丈见方,此刻涌入数百人,人声鼎沸。老陶季蜷在角落,发现不见了仲丁,心下又慌了几分,悔恼交加,咒骂自己糊涂,不该来趟这浑水。

    “真要杀了荣公?”人群中窃窃私语。

    曲礼有云:“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国人虽恨荣公,但真要动起手来,谁也不敢担待截杀朝廷命官之罪。一时间,不少看客萌生了退意。

    骚动中,只听有人高喊“谋主来也”,饮马驿内又安静了下来。

    老陶季老眼昏花,依稀见一位彪形大汉,在周王师兵丁的簇拥下,三两步来到荣公跟前,显是众人口中的“谋主”无疑。那大汉挽袖挥拳,兔起鹘落,重重甩了荣公一个耳光,博得满堂喝彩。

    荣公吐出血牙,怒道:“尔等是在谋逆!九族可诛!”

    可惜此语含糊,只换来一阵哄笑。

    老陶季哪见过这场面,手心被虚汗沁透,又见饮马驿内大多数人都是士卒装扮,他这才醒悟,今日作乱者并非寻常国人,竟大多是周王师的官兵。旋即又觉隐隐不安,仲丁这小子,莫非也是暴动的参与者么?

    就在这时,那“谋主”抽出长刀,跳上临时搭建的祭台,老陶季这才看得真切——好孽障,今日这暴乱的罪魁祸首,不是逆子仲丁是谁!

    仲丁一捋虬髯,凶相毕露,呼喊道:“同袍们,谶言所谓‘岐山将崩’,可知后半句为何?”

    众人雅雀无声,目光齐刷刷望向“谋主”,神态肃敬,如祭祖般虔诚。

    “岐山崩,大周亡!”仲丁肆意呼吼着,手中长刀挥舞。

    国人的愤怒积怨已久,此时被一点起,就如干柴烈火,熊熊燃烧。饮马驿内群情激昂,声浪叠嶂,几乎能将茅屋顶掀翻。

    “岐山崩,大周亡!”

    “岐山崩,大周亡!”

    荣公气得颤栗,嘶哑地在喊些什么,但无人理会他徒劳的挣扎。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孩童哭啼之声,突兀无比,喧嚣当即沉寂。老陶季这才发现,仲丁不仅劫持了荣公,还顺道把荣府的妇孺老幼也都绑了过来。

    “君父,我怕……”荣公的幼子嚎啕大哭起来。

    荣公却是视死如归:“哭甚么?死则死矣,待化作厉鬼,再找这些乱党索命便是!”

    “少废话!”

    仲丁二话不说,手中长刀往前一递,好可怜!那孩童闷哼一声,倒毙于血泊之中。“啊也”一声惨叫,荣公夫人当场晕厥,吓瘫在地,也被仲丁一刀结果了性命。

    “我儿不可……唉!”老陶季喊出声来,可哪还来得及。

    荣公也不落泪,咬牙眦目,恶狠狠对仲丁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孤之妻儿有何辜哉?”

    仲丁冷笑着,用荣公的朝服擦拭刀上的血迹,反呛道:“你这蠹虫祸乱大周,多少国人因你家破人亡,他们又何曾有辜?”

    “罢!罢!罢!”荣公长叹三声,“孤死不足憾,只恨天子大周中兴之伟业,‘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也!”

    “天子?可笑老天瞎眼,找个昏君做儿子!”

    “千年之后,自有公断!它日再论这专利之策,孤心无愧也!”言罢,荣公将头一仰,再不答话。

    “杀不杀?”仲丁长刀再举,横架在荣公脖颈上,对激愤的人群喊着。

    “杀!杀!杀!”

    老陶季深感大祸临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恨胁下未生双翅,飞不离这是非之地。

    仲丁手起刀落,荣公被当场枭首。人群欢呼雀跃,一拥而上,纷纷朝其尸身啐吐唾沫。

    仲丁挤到老父跟前,面有得色:“看我出息否?报了咱家血海深仇!”

    “冤孽,可知你捅了天大祸事?伤你兄弟的是卫巫,与荣公全家何干?”老陶季见那刀头还在淌血,吓得战栗,“尔等暴动,周王师顷刻便来镇压,又该如何是好?”

    仲丁不理,反狂笑道:“谋反者,周王师也!又有谁能来讨伐?”言罢,又转身朝众暴民喊道:“弟兄们,开弓岂有回头箭,我等何不攻进镐京城里?杀卫巫!弑昏君!”

    “杀卫巫!弑昏君!”

    “岐山崩,大周亡!”

    “岐山崩,大周亡!”

    这刹那,国人心中压抑数年的积愤,瞬间迸发出来,如烈焰,如骇浪。仲丁杀红了眼,他只需振臂一呼,暴民们便齐声附和,可笑区区百夫之卒长,这时竟俨然如三军统帅模样。老陶季一阵恍惚,只觉头晕目眩,万念俱灰。

    【二、师寰】

    午正。

    镐京北门之外,造反国人云集,已达数千之众。但此刻城门紧闭,城上显然有了防备。

    城下,仲丁提着荣公血淋淋的首级,对守城将士高声喊话:“荣公已然伏诛!你我皆是周王师的袍泽弟兄,何不共举大事?”

    “岐山崩,大周亡!”身后暴民附和,喊声雷动。

    雉城之上,守将师寰好整以暇,丝毫不为所动。他年刚弱冠,风度却不逊于耄耋宿将,临危无惧,冷眼睥睨着城下的乌合之众,只是摩挲着手中的虎贲将牌。

    虎贲,武王伐纣时便名扬天下,“戎车三百乘,虎贲三百人”,此番号所向处,商纣溃兵披靡。定鼎天下后,虎贲扩编成师,凡二千五百人,戍卫镐京,屯驻北门之郊,堪称周王师精锐中的精锐。三十年前,淮夷发兵三万围攻洛邑,虎贲出兵千人,硬是扛住死守十日,其战力可见一斑。

    而师寰,身为虎贲师史上最年轻的旅帅,更被盛誉为不世出的将星胚子。

    待弓弩手就绪,师寰这才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对城下朗声道:“大周虎贲,誓死守卫镐京王城!城下贼寇,若不缴械就擒,非要争当箭下亡魂乎?”

    仲丁大怒,吼道:“师寰!少逞能,快开城门!”

    城下多是痞兵,师寰深知其斤两,他们作战时百无一用,作乱却争先恐后,虎贲军自不会将其放在眼中。

    “放箭!”师寰大手一挥,城上箭如飞蝗,射得暴乱者哭爹喊娘,连连后退。

    “看家犬,休要张狂!来啊,搭云梯!”仲丁气急败坏,便要组织强攻。

    暴民们显然早有准备,已将攻城器械架好,准备攻城。师寰也不多言,只是挥动令旗,左右鼙鼓大作,虎贲士卒们刀剑出鞘,登上女墙,准备肉搏。

    就在此时,有哨兵来报:“禀守将,太傅虢公率兵督战!”

    “太傅?他来作甚?”师寰有不祥预感闪过,“副将代为戒备,余人速速随我相迎!”

    刚离了女墙,师寰便瞧见太傅虢公长父。只见他头戴青铜兜鍪,身着红裘锦袍,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喘着大气,慢悠悠登上城楼,眯眼俯瞰城下,如视蝼蚁。

    太傅,大周三公之一,位居天子一人之下,九卿、二十七大夫之上。虢公长父除了官拜太傅,还身兼虢国之君,世袭公爵,十代簪缨。

    算起来,虢氏已连续三代君主出任周王师主帅,而虢公长父更是治军暴虐,贪赃徇私。国人深恨之,将他与荣公并列,暗中以“大周二贼”骂之。

    城下,暴民们见是虢公亲自坐镇守城,不由一阵哗动。

    师寰匆忙行过军礼:“禀主帅,荣公已为城下暴民所害!末将师寰奉命守城门,不敢有怠!”

    “小小蟊贼,何足惧耶?”虢公长父冷冷瞥了眼师寰,颜色傲慢,轻蔑哼道,“你便是师寰?去岁春蒐大比,在校场打伤孤之爱子虢季的,是你不是?”

    师寰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大敌当前,虢公长父翻起旧账,似乎来意不善。

    原来,虎贲选将与寻常王师不同,拔擢五位旅帅之时,不比年齿,不看出身,只论真本事:一数军功、二较武艺、三考智谋。如今师寰所得军衔,虢公长父嫡长子虢季子白觊觎已久,奈何样样不如师寰,在比武之时更是被师寰打伤,卧床数月。虢公长父今日重提此事,想必怀恨在心,有意为爱子寻仇。

    “正……正是末将……”师寰小心翼翼,不敢抬头。

    “来人,师寰守城不力,与暴民勾通,按大周刑典,斩讫报来!”

    师寰大骇,原来虢公长父此来,竟是为了临阵斩将。他刚想抗辩,却知是徒费口舌,所以低头不语。

    “太傅冤枉!”守城官兵素来敬重师寰,纷纷下跪求情。

    “师寰罪行已凿,再有出言相劝者,以同谋斩之!”虢公长父等了半天,见虎贲师中竟无人听令,不由恼羞成怒。

    空气死一般沉寂。

    “速速拿下!”虢公长父咆哮着,只得指挥自己的随行亲兵,“上,娘的快上,违令者斩!”

    在虎贲将士的怒目之下,虢氏亲兵硬着头来绑师寰,战战兢兢,举刀作势要杀。

    就在这时,城下的仲丁瞅准时机,再次尽煽动之能事。他大声挑唆道:“城上同袍听着,虢公长父,国贼耳!你等何苦为狗官卖命,不如随我反了,剁他狗头,为民除害!”

    “岐山崩,大周亡!”

    城下暴民再次沸腾,喊杀声甚嚣尘上,早有几个不怕死的,已顺着云梯爬至墙头。

    虢公长父显然慌了,这位锦衣玉食的太傅哪里料到,自己口中的“小蟊贼”竟如此势众,一时六神无主,不知是该先杀师寰泄私愤,还是该放开师寰,请他御敌。

    “师将军,恕属下失礼!”几位虎贲健卒再忍不住,提刀来救师寰。

    “不可造次!”师寰暗暗叫苦,可哪还制止得住。虢氏亲兵刚被砍跑,便有守兵举刀斩断吊桥绳索,城门大开,暴民们乘势杀入城内。

    “反了,反了,都反了!”虢公长父退至墙边,又怒又惧。

    虢氏亲兵们赶忙护住主公,齐声道:“太傅,请下令调兵,诛杀反贼!”

    “杀个屁?快撤!”

    “撤?可是撤回王宫护驾?”

    “混账,镐京城哪还保得住?撤,撤回虢国!”虢公长父连滚带爬,窜下城门,再不顾镐京安危,只带了数十亲兵,狼狈夺路,逃回封国去也。

    三军统帅逃之夭夭,守城将士乐得里应外合,竟和暴民们会师一处,执手言欢起来。

    师寰见大势已去,万念俱灰。他出身贵胄,自诩清白,不愿与暴民同流合污,便欲拔配剑自刎。

    说时迟、那时快,师寰只觉手臂一沉,长剑“锵锒”落地。定睛一看,拦住自己的非是旁人,正是暴民首脑仲丁。

    “师将军,你乃名将之后,前途坦荡,一身本事当贾于明主,何苦为昏君殉葬?”

    “这……”师寰竟无力辩驳。

    “你看那虢公老贼,气量狭小,临危鼠窜,这样的人能当周王师统领,大周早腐朽入土也!”仲丁趁热打铁,继续怂恿。

    “我……”

    “跟我反了,杀入王宫去,效仿汤武革命故事,不失为开国元勋!”仲丁唤人取来师寰的铠甲兵刃,递还于他。

    师寰欲哭无泪,他鄙视仲丁为人,也不想与大周为敌。但恍惚间,师寰早已没了主意,便如行尸走肉般,被暴民们簇拥着,一同往王宫的方向涌去。

    “岐山崩,大周亡!”

    “岐山崩,大周亡!”

    【三、南偃】

    暴动愈演愈烈,一发而不可收。

    仲丁在饮马驿的“壮举”,镐京城内早传得沸沸扬扬,好事的国人也抄起农具,加入暴动之中。数万之众迅速聚拢,自北门起,从八方齐聚逵道之上,涌向王城正中。沿途,暴民们顺手攻占了周王师武库,将内中封存的刀枪剑戟洗劫一空,全副武装起来。

    黑云压城,坐落在镐京城中央的王宫,好似山雨前的危楼。

    午末未初,正是王宫值守的虎贲旅换防时辰。

    旅帅南偃刚缴完令符,尚不知城外已出了塌天大事。他本大周开国名将南宫适后人,如今族运衰落,又无荫爵可袭,只幸凭勇武过人,在虎贲师五位旅帅中领了首席,总算没辱没祖上雄风。今日恰逢亡考忌辰,妻儿正等在宫外,待南偃换岗告假,便要驱车出城,去西郊陵区拜祭。

    离开岗哨,南偃遥见爱女,梳着总角,正依偎在母亲怀里望眼欲穿;幼子南仲年刚三岁,嬉皮笑脸,蹒跚地朝自己蹦跳跑来。见此天伦乐景,南偃胸前一股暖流涌过,铁汉终究柔情。

    “仲他爹饿坏了吧?咱这就速速出城……”南妻面带慌张,眉眼不经意带出不安。

    “等等!”南偃正要上车,忽闻远处有喧嚣传来,“你听,北城有何动静?”

    南妻忙拦腰抱住夫君:“你已换岗,还管那许多?再不出城,就……”

    南偃觉察到爱妻异样,正色道:“你休瞒我,镐京城定是出了大事?”

    “仲他爹,求你莫管罢,此时出城,你我便择南山隐逸下来,又有何人知晓?”南妻急得泪涌,长女也哭着相劝。

    “不成!”南偃推开妻女,蹲下腰去,捏着爱子肉嘟嘟的脸颊,“仲儿,为父身为虎贲,能否贪生怕死?”

    “不能,虎贲不能!”小儿南仲虎头虎脑,哪知祸事在即,天真地直摇头。

    说话间,暴动的人群如潮水汹涌,蜂拥到王宫之前,据皋门仅剩一射之地。只见虎贲卫士慌忙结阵,死守在象魏、九鼎之间,据险而守。怎奈寡难敌众,阵线岌岌可危。

    “放心,不会有事!你带儿女回家等我,我去去便来。”南偃惜别爱妻,转身整理戎装,抽剑在手,义无反顾朝王宫冲去……

    远处。

    眼看王宫正门便要失守,不知何处闪过一位老者,须发皆白,挡在暴民跟前。

    “尔要闯宫,先从老朽尸首上踏过!”

    南偃离得远,看不清老者样貌,只依稀认得他身着九卿朝服,精神矍铄,手里倒提一柄大钺,显是从阵亡卫兵身旁捡来的兵器。可他年老力衰,又兼身形瘦弱,拎得十分费力。

    “老狗官,活腻歪也?”暴民首脑仲丁大吼一声,举刀便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