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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3-43章 师寰 • 贰

    虽说舒参脾气古怪、举止异样,但当听闻召公虎下达救徐的军令之后,便健谈起来,说起了当下淮夷围困徐都的情况。

    原来,那日徐翎归国后,淮夷大兵便围住彭城。徐翎纵身负绝技,也插翅难飞,被牢牢困在城内。不过,自从淮夷国主被徐翎铲除后,淮夷精锐折损殆尽。如今攻城的淮夷人马虽然声势浩大,但大多皆由普通民众组成,战力不高、乏善可陈,甚至没有攻城器械,空空延误破城战机。

    大军距离徐都彭城不到五里处,师寰建议召公虎分兵三路,对围城的淮夷大军采取包围之势。其中师寰率二师主攻中路,方兴和仲山甫率二师包抄后路,舒参则率领徐国本部二师在旁摇旗呐喊,以壮声威。

    召公虎许其计,师寰、方兴、仲山甫正要领命而去,不料舒参不以为然。

    舒参驱车到召公虎跟前,请命道:“太保,淮夷之祸自徐国而起,自当由徐军来解!王师远道而来,还请稍歇片刻,看我舒参如何作先锋破敌!”

    师寰不愿先锋旁落,质疑道:“先前你说无兵符可调兵,现在又如何作得先锋?”

    舒参诡魅一笑:“天子御驾亲征,徐军自然受太保节制,又何须兵符?”

    这话说得足够冠冕堂皇,师寰无法反驳。召公虎壮其勇略,便欣然把主攻任务交给舒参。舒参也没有浪费时间,二话不说提起大钺,便率五千徐国兵马,朝淮夷大军掩杀过去。

    在大周,钺大多作为礼器存在,并无多少作战价值。可别看舒参缺乏男子气概,其武艺却是惊人,手中青铜大钺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在他手上翻飞自如。淮夷叛军纵然人多,但是在舒参的几番冲击之下,也渐渐乱了队形。

    就在这时,师寰瞅准时机,率领周王师精锐车兵杀奔淮夷两翼。此时,淮夷主力一半在奋力攻城,另一半被舒参牵制,两翼空虚之下,淮夷大军首尾完全被割裂,不能相顾。其后,召公虎下令擂鼓助威、全军突进,方兴、仲山甫从各自方向发起冲锋,将已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淮夷士兵打得落花流水。

    淮夷叛军虽有两、三万之众,但在精锐周王师联军面前,毫无抵抗能力,很快就被冲散了阵脚,丢下两三千具同胞尸首,一路东逃而去。

    战斗似乎比想象中的顺利太多,师寰还觉未活动开筋骨,徐都彭城的二十日围城便迎刃而解。召公虎见穷追淮夷溃寇无益,便鸣金收兵。

    此时,彭城城门大开,徐翎重整衣袍,出城迎接周王师大军。

    召公虎不愿扰民,便安排周王师于城外驻扎,只带师寰、仲山甫等王师将领入城。入城时,师寰暗中四下观望。很显然,彭城内如今早已疲敝,三千守城将士伤亡过半,军民皆是疲惫不堪、面有菜色。

    到了国君府邸,徐翎安排宴席,款待召公虎一行,召公虎连连摆手:“徐国经历如此恶战,已是国力空虚,孤不忍再扰城中百姓也。”

    徐翎与舒参相视一笑,长施一礼道:“王师远道而来,解我小国之围,全城军民感恩涕零,哪称得上叨扰?”

    召公虎难却盛情,只得入席就坐。师寰等王师将领也乐得大快朵颐,品着淮水流域独特的美食,欣赏徐国颇具夷风的乐舞,也觉心旷神怡。

    菜过五味,徐翎问召公虎道:“敢问太保,不知王师此来,可否有东进打算?”

    “东进?”召公虎不敢骤答,便委蛇道:“未可知也。此役孤乃是随周王之御驾亲征,后续进退,还需请天子定夺。”

    “天子今在何处?”

    “尚在宋国境内。”

    徐翎放下铜爵,笑对召公虎道:“天子远道而来,岂能错过江淮风土名胜?宋国虽贵为公爵,但其国位于中土平原,无高山大川,亦无盛景秀色,天子岂不乏味?”

    “那依徐君之见?”召公虎显然不知徐翎有何意图。

    “我徐国国小土仄,不比宋国,但淮水流域颇有名山古迹,想必天子有兴趣游览一番。”

    “哦?不知何地?”

    “涂山。”

    “可否是上古大禹、本朝穆王天子会盟诸侯的涂山?”

    “正是!”

    召公虎面色凝重,只是默然不语。

    徐翎兴致犹盛,道:“寡人这就上表以邀天子南下,徐国定当尽东道之谊。并邀其余助战诸侯前来,以会盟涂山!”

    召公虎实在想不到方法拒绝,只得点头同意。

    师寰心疼地看着老太保,爱莫能助。

    他知道,按照召公虎的原计划,如今徐国之围已解,淮夷也已弱不成患,周王师便该挥师北还,结束这场本就不应参与的战端。但此役乃是周王静御驾亲征,这才刚发兵不多久,天子定不甘尽兴。再说,徐翎所提议涂山会盟诸侯一事,周王静定不会错过。可届时天子追思罢昔日大禹的伟业,又被几个不怀好意的诸侯撺掇,又萌东征之意,那便又免不了再起刀兵……

    想到这,师寰脑壳发紧,不由将余光瞥向徐翎身旁的舒参。此人面带得色,身为徐国谋主,不知其心中还包藏多少坏水。

    散席后,师寰只觉腹胀,便借巡视城防为名,在徐国城中走动。

    待行至南门附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弓着腰俯身于一颗合抱大树之下,似乎在偷听什么。

    “方大夫!”师寰起了童心,踮起脚尖绕其身后,轻轻拍他肩膀。

    “嘘!”方兴面色严肃,“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师寰不敢大意,便朝方兴视线方向看去——南门前,有两位男子身着华服,正在准备马车,看样子,他们手上似乎有出城令牌,正准备离开徐都彭城。

    微弱火光下,只见其中有一男子身穿青衣,正在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听声音不似徐国口音。师寰竖起耳朵细听,此人声音阴柔,竟有几分神似舒参。

    方兴似乎看出师寰的疑虑,低声道:“这是楚国口音。”

    另一男子身着白衣,声音倒雄浑响亮不少:“速速回国,你要再作迁延,被周人知道我楚国与徐国之纠葛,岂不误了大事?”

    那青衣人道:“人家还不是因为要多看他一眼……”

    “你是说那方兴?”白衣男子冷笑道,“你心中有他,他却压根不知你是谁!”

    青衣人很不服气:“他可是你故交,也不引荐于……”

    “事不宜迟,快出城罢!”白衣男子也不等对方说完,快马一鞭,马车很快便驶过南门岗哨,离开徐都彭城。

    目送完这两个神秘人,师寰一脸狐疑地看着方兴。

    方兴被盯得不自在,摆了摆手:“我……我不认识他们……我哪认识楚国人……”

    师寰点了点头:“我依稀记得那白衣人的声音!”

    方兴一凛:“谁?”

    师寰低声耳语:“楚公子熊徇。”

    “是他?”方兴一脸不可思议,“难道说,他就是舒参口中徐翎接见的‘贵客’?”

    “是来联姻的贵客。”师寰附和道。

    方兴骇然:“那徐国与楚国会有什么勾当?”

    师寰环视四周,低声道:“此处并非谈话之所,你我回营中说话!”

    计议已定,二人便从树后出来,向南门的徐国守将出示过令牌,对方毕恭毕敬地将二人送上战车,不时便回到城外周王师驻扎之处。

    入得营帐内,师寰心意难平:“徐国一面极尽奉承之能,以示其臣服于大周之诚意;另一面却与楚国暗中勾连,做些见不得人之事。”

    方兴只是沉吟:“师将军,你可否觉得今日之战结束太快?”

    “太快?”师寰不解。

    “淮夷实力远弱于徐军,舒参英勇善战,又深得徐翎信任,为何徐都之围今日才解?”

    这话师寰早便想问,舒参所谓无军权之事亦是无稽之谈,于是道:“这么说,徐国并非没有能力自解自围,而是有意迁延时日,等待周王师来救?”

    方兴皱眉道:“我总有种不祥预感,徐翎和舒参似乎很希望天子南征……”

    “这么说,徐国预谋不轨?”

    “徐翎有反水淮夷国主先例在前,其心寡恩,我等不可懈怠。”

    师寰郁闷道:“不论如何,这徐国处处透着诡异,此番东征也绝不会简单收场,你我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夜深,二人抵足而眠,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