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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卖子

    插草又称草标。

    插草就代表要出售,最早产生于晋代,定期的集市,叫草市。大都位于交通要道或津渡驿站所在地。因市场四周多置草料,房舍简易,多用草盖成,加之粮草交易甚多,故遍地皆草。赶集者携物来卖,便随手拾一根草插在该物上以示出卖。这样就产生了草标。

    插草标并不表示自己穷得无法生活。而插草标卖人则说明穷困矣!

    表示该人家里地无一垄,房屋一间,粮无一粒,饥饿难耐,贫穷就如同这根稻草一样,需要将自己卖出去,才可以有生路!

    一根为贱卖,两根为正常卖,三根为贵卖。

    “贱卖人。”陆离瞧着头上个个都插着一根草,不喑世事的女孩子在相互玩耍,你看看我头上的草,我比比谁的长。

    旁边的亲人或哀愁,或皱眉,带着深意的看着她们。

    “奶奶,甜甜的。”头发凌乱的女孩,面黄饥瘦的舔着一小块麦芽糖。

    单纯的小脸上满是幸福。

    奶奶掩起打满补丁的衣袖,偷偷掩去眼角的泪。

    “奶奶别哭。”年纪小的她不懂为何奶奶要对着她流泪。难道她不喜欢吃糖吗。

    小孩子忘性大,不一会儿就跟别的姑娘玩到一起了。

    她不知道的是,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哪里会有钱给她买糖。

    “人口还可以买卖?那不是牲口吗。”公子宴一脸吃惊的道。

    陆离扑鼻而笑,仿佛听到什么不一般的笑话。

    人都吃不饱的年代,牲口都比人值钱。

    一场大雪带来的不止是这些,永无止境的缺粮和伤寒才是最大的问题。

    “你笑什么。”公子宴微怒。

    他不敢相信,看着这么恐怖的问题,这个看着良善的小姑娘竟然能笑出来。

    “公子。”她敛起笑容。“您大概没见过贫苦的百姓吧。您知道尸鸿遍野,噬骨而生吗?天灾的时候别说卖儿卖女,就是吃人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公子宴正襟危坐,“官府都不管吗?”

    “管啊,上头开仓放粮,号称百万旦,到了百姓手里就是混着砂石的米汤。统一发放的棉衣,撕开来就是芦花。”陆离撑着头,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她从扬州到京城,整整走了一年。

    抚州旱灾过后的那个冬天,寸草不生,她混在流民堆里,穿过芦花棉袄,喝过带砂石的粥。

    官兵们拿着鞭子,赶牲口一般赶着他们。

    芦花衣服,哪里能保暖,冻死无数,官府为了推卸责任就说是山体滑坡压死的,为了让他们听话,关在一个地下煤矿里整整三天三夜。

    尸体在冬日里风干,伤寒在人群中扩散。

    朝廷御医指派下来,就站抚州城楼上远远看了他们一眼,高高兴兴的回去复命了。

    若不是她在老王家做过药童,在空地里找了野雏菊分给大家嚼着,估计抚州城外的乱葬岗就不止现在那么大了。

    有人拼死去京城告状,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围追堵截的官兵一路追杀,鲜血洒满了抚州城外的官道,皇帝还不是一无所知。

    白白浪费生命罢了。

    公子宴紧握拳头,一拳砸在车厢壁上,木质的车厢一震,车夫停下来,不知是否有何不妥。

    “没事,你继续行走吧。”

    马车的木轮压着雪,发出叽咕叽咕的声响。

    雪地上压出两道褐色的车轮印记。

    “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不是没有王法,是王法太远了。”陆离摇摇头,“这要多远才能让高高在上的人听见地面上的尘埃的声音啊。你们,太高了。我们,够不着。”

    陆离随即又道,“不过南边就很好啊,至少没有吃人肉的。”

    公子宴掀开窗帘,“那会有人买吗?”

    “会啊。雪后啊,洪灾后啊,都是人贩子,伢婆的好时候,趁机压价。一般府里的管家是不会出来的,没调教过的丫头,谁都不敢往主子头前送。”

    陆离透过他掀开的窗帘,向外看去。

    雪白的肌肤遥遥一指,“看到那个穿花袄子的人了吗?还有那个拿着烟杆的的婆子?那就是人贩跟伢婆。人贩负责买,伢婆负责调教和找下家。他们在等天黑,没卖家的孩子他们能趁机压价。”

    公子宴朝着她指去的目光看去,果然站着一个眉头大耳的中年人和一个花婆子。

    “都是女孩儿?”

    “女孩才舍得卖啊。男孩子要顶门立户,就算自个儿饿死,也不能让男孩少吃一口。”陆离见过不少家里人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将自己亲生女儿卖入青楼的。

    “不是女儿也能分得家产吗?”

    自德显皇后摄政开始,到当朝太后,都有女子涉足朝堂的规矩,女子的自由和公平大大的提高了,但是架不住百姓们的重男轻女啊。

    “公子,百姓需要农作,女孩子在力气上永远争不过男子,哪里来的地位可言。”

    公子宴低头沉默,陆离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你要是愿意,我们把她们买下来吧。”陆离试探性的说道。

    公子宴摇头。

    许久后,他开口道。“买了,安置在哪里?不能带进府里,王大夫也养不起这么多人,送人不合适。放她们回家可能还会又第二次、第三次的被卖,说到底还是朝廷不够给力。”

    他说罢,示意马车停下来,远远的靠在西城门旁的边上,不动声色的透过车窗打量外边。

    雪后的街上行人不多,大多形色冲冲,路人或者多看几眼,或者避开。

    陆续有几顶红色的小轿子过来停下来。

    旁边跟着几个点头哈腰的男子。

    轿子中伸出胖乎乎的戴着金镯子的手染着豆红色指甲的手招了招。有人欢天喜地的牵着孩子走过去。有人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咬咬牙将孩子往身后藏。

    上前的人将孩子推到轿子前给人看。

    轿子旁的男子上前扒开孩子的嘴巴,仔仔细细的查看了孩子的牙口,又捏捏她的下巴,方向轿子里的人点头。

    轿子里扔出一串钱。

    那人跪地叩头,嘴里不停道谢。

    有没上前的人看着钱暗自后悔,看看伢婆的方向,终究还是站在原地。

    几顶轿子前行,擦身而过的时候,两顶轿子的轿帘掀开,明显就是相互认识。

    那女童被催促着跟上去。直到这一刻,女童才哇的哭起来,死死拽住家人的手,不肯放手。

    轿子旁的男人上前,很生气的掰开他们连载一起的手,一把拎着孩子的衣领朝前走去。孩子挣扎着似乎要扑回去。揪着她衣领的手推搡喝骂。

    那女童便带走了。

    剩下的孩子紧紧拽住自己家人的手,连糖果都被扔在一旁。

    那人犹自跪在地上捧着那串子钱迟迟不起,过了许久街上的轿子远去不见了,才颤颤起身。

    也有牵着孩童跟他一般打扮的人朝着他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口水。

    他眼睛已经哭红,口中喃喃神情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