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仙锁记 » 第十七章 煞风景

第十七章 煞风景

    采春和秋芙没有柳如清那般上乘轻功绝技傍身,一路从茶摊跑回府上,已有些气喘吁吁。

    这一对姐妹在府上同龄孩子中,年岁最小。除了与郑偿不大对付,在其他人眼中,两个性格迥异的小丫头都十分讨喜,见她们慌张样子,不少人好奇发问,两人却不予理睬,径直朝着侧院方向跑。

    到了院门处,两个小丫头胡乱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正要推门进入,院门却从里面打开,郑叔有一边面色平静从中走了出来,一边将墨色佩刀小心放入袖中。

    两边一碰面,秋芙赶忙行礼,而采春却有些发呆,郑叔有只点了点头。

    待郑叔有离开,秋芙有些幽怨道:“姐姐,见了老爷,怎能不行礼呢?也亏得老爷生性宽仁,换了别家,怕是要落得怪罪。”

    对于妹妹的埋怨,采春仿若充耳不闻般,一张小脸儿已然惨白如纸,面色颓然,脚上也有些无力,摇摇欲坠,几欲摔倒,还好秋芙眼疾手快,将她搀住。

    秋芙焦急问道:“姐姐,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采春嘴唇蠕动,半晌才颤声挤出一句整话:“少爷怕是已经被老爷杀了...”

    秋芙闻言,也是一愣,刚想问姐姐何出此言,稍一思量,记起郑叔有出门收刀的样子,身躯一软,两姐妹齐齐坐倒在地上。

    秋芙性子懦弱,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家主向来宅心仁厚,弑子之后竟能如此云淡风轻...”采春被秋芙哭声一激,心绪杂乱,也兀自抹起泪来。

    想来那郑偿如何欺负他们姐俩,本性却没什么大恶,不过是孩子调皮捣蛋的天性使然罢了。朝夕相处多年,如今阴阳两隔,难免有些抑制不住的伤感。

    听妹妹哭得稀里哗啦,采春用袖口拭去眼角泪痕,想要安慰两句,一抬头,却看见郑偿斜倚着院门,手中抓着一把瓜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看他脚下满地的瓜子皮,应是站在此处看了好一会儿了。

    采春浑身汗毛猛然竖起,手脚并用往后退去。纵是已经怕到极致,经过秋芙身边时,也不忘将她小脑袋搂在怀中,蒙上眼睛,怕本就胆小的妹妹再遭受惊吓。

    郑偿见两位婢女竟是如此反应,也是有些无奈,扶额道:“你俩坐在小爷院门口哭丧似的,旁人听了,怕是要以为郑家少爷驾鹤西游了。”

    采春怀中正伤心的秋芙听了,身子不住颤抖起来,哭腔也化作恐惧的叫喊声,采春急忙轻拍妹妹后背安抚。

    此时的采春也是怕极,但听郑偿“鬼魂”言语间,似是不知自己已死的事实,心中又不免觉着这登徒子实在有些可怜,竟成了个稀里糊涂的早死鬼。

    想到此处,采春强装镇定,道:“少爷,你生前如何作恶,采春和秋芙再不计较,你也莫怪老爷一时狠心,如今你便往生去罢。”

    郑偿闻言一愣,随即气急败坏道:“呸呸呸,你们俩这该天杀的,不盼好的,竟盼自家主子早死,是何居心?”

    郑偿这一番骂中气十足,却与鬼魂言语阴沉飘忽的传闻大相径庭,采春再仔细看去,此刻日头已近西山,那“鬼魂”脚下东向竟拖着长长的影子。

    自此,采春便已明白,郑偿当真未死,紧绷的心弦便松了下来,情绪波动间,竟也是放声哭起来,哭声竟是比方才秋芙犹有过之,秋芙伏在采春怀中,只当姐姐也是糟了惊吓,哭声跟着更大起来,两个婢女仿佛竞赛一般,哭声一浪高过一浪。

    郑偿哪见过这等景象,之前再怎么欺负两个小丫头,都未曾哭过怨过,顿时也有些头大,只得生硬劝道:“别哭了,别哭了。”

    采春边哭便怨声道:“你没事的话,应当早些时候出来,这般做法,比欺负我们千次万次都要可恶。”

    “是啊,是啊。”秋芙也哭着附和道,旋即发觉不对,擦干泪痕看去,也后知后觉此刻郑偿当真是个好端端的人,便直愣愣地盯着郑偿,一时间竟忘了哭。

    见两女方才哭得如此伤心,郑偿心中多少也是有些触动,但郑偿在两女面前,向来以“主子”身份自居,觉着在两女面前袒露内心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待采春情绪慢慢稳定,郑偿又换上轻浮嘴脸,调笑道:“采春丫头,平日还嘴硬盼我遭灾,今日算是真情流露,看来还是很在意小爷死活的嘛。”

    被郑偿无情点破的采春小脸一红,辩解道:“呸,你个不要脸的登徒子,哪个要管你死活,不过是觉着少了个每日拌嘴的人,有些无趣而已...”

    “不管如何说辞,归根结底还是在意。”

    “你...”

    看两人又在拌嘴,一旁的秋芙笑出声来:“少爷没事,真好。”秋芙不像采春,她性子单纯率真,总是能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内心想法。

    郑偿闻言,面上挂笑,伸手宠溺地掐了掐秋芙脸蛋,道:“秋芙丫头是个暖心人,不像有些人,即便长了一样的脸,内心却极其阴暗...”

    采春面色有些阴沉,若是目光能杀人,此时郑偿怕是早已死了千百遭。

    “给!”采春从怀中翻出钱袋,砸向郑偿。

    见钱袋疾飞而来,郑偿也不惊慌,手腕一翻,便将其稳稳接住。在手中轻轻掂量两下,面露古怪道:“这钱怎么只剩一半了?”

    采春没好气道:“自然是那‘内心阴暗’的某人偷了去。”

    秋芙见姐姐还在说气话,赶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那说书的想要将钱袋悄悄拿走,还是姐姐拦了下来,不过却只要回一半...”

    郑偿问话本意也并非如此,自知说法不对,便讪笑道:“若不是女中豪杰采春丫头出马,小爷这钱怕是分文取不回来了。”

    采春对郑偿违心的夸赞之词嗤之以鼻,冷哼一声,再不理他。

    郑偿无奈,长叹一声道:“唉,过几日,小爷要出趟远门。没我撑腰,你们俩好生照顾自己,听到没?”

    秋芙疑惑道:“少爷要出门?”

    郑偿道:“老头子叫我跟趟官镖,毕竟生于镖家,应当学些传家本领。这趟官镖也是个长镖,交付地点在大唐和新罗国边界。此行货物不少,走镖速度不会很快,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耗上两个月。”

    采春面露不屑道:“亏你还知道自己是镖家传人,头十四年好吃懒做,如今赶鸭子上架,别再闯下祸端,老爷便要烧高香了。”

    郑偿面露凄凉神色,长叹一声道:“唉,我在你眼里便如此不堪么?外人都觉着我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也就罢了,就连你...”

    说到最后,郑偿声音已是有些哽咽。

    采春见郑偿当真被自己话语伤到,赶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玩笑话,其实你也有很多不错的地方,比如...比如...”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却在始终想不出能用在郑偿身上的好话,一张小脸急得通红,心中暗骂自己蠢极,只管说些好话罢了,偏偏要费劲举例论证。

    郑偿本意也是装样子骗一骗这个嘴硬的小丫头,没成想却成了个难题。

    郑偿自己想了想,果然也没什么贴切的好话应在自己身上,便真的有些颓然地转身走向自屋。

    采春站在原地还有些懊恼,自己无端提了这煞风景的话茬。

    另一边,秋芙微笑自语道:“只要是少爷,便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