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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冯老

    骑着高头大马的冯老精神矍铄。

    身上闪光的盔甲透露着森森寒意,令人不敢直视。

    身后的斗篷颜色深沉,仿佛曾被无数鲜血浸润。加上那莹白的发丝,颜色对比十分的震撼,更引人感慨。

    ——原来,我们的英雄已经白了头。

    ——原来,除了白头英雄,我们无人可用。

    无限唏嘘的同时,是无限敬佩。

    就在众人如同仰望星辰日月般仰望缓缓打马而过的冯老时,数十支利箭齐齐破空而来,正对冯老。

    “爹!”一声惊呼让冯老失了神,躲闪不急,连中数箭。

    在他倒地前,视线锁定在了一名向他奔来的妇人身上。

    “抓住她!”冯老昏迷前吩咐道。

    ——

    京城这边发生了什么,之归统统不得而知。

    她忙着照顾重伤的尉和。

    马车的颠簸对于重伤的人来说,是一种考验。

    虽说尉和身体强壮,但他伤口一直没有愈合的迹象,外翻的皮肉更是被药物染成了黑紫色,看着就揪心不已。

    “你可千万要好起来啊!”之归默默祈祷,又往尉和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她已经记不起这是离开的第几天了。

    每天都在不停的赶路,赶路,基本没有停歇。

    偶尔向外张望,只觉树木越发茂密,道路越发狭窄。

    她坐马车倒还好,黑玉与江忠清,以及少数几个骑马的人,日日以天地为席铺,也不知是怎么习惯的。

    ——

    说回冯老这边。

    他总共中了三箭。

    一箭在膝盖,一箭在右侧胸口,最后一箭则在左胳膊大臂处。

    幸好身上盔甲够坚硬,箭矢入肉不深。

    要不是马受惊,把他摔了下去,导致昏迷,怕是能自己冲出去找到袭击者。

    但到底年纪大了,这么一摔,竟也躺了五日才醒来。

    而那个他昏迷前所指的妇人,则被他的手下们当成袭击者同伙,好一番审讯后,遍体鳞伤地关在了柴房。

    冯老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那个妇人。

    冯府管家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圆滚滚的肚子与他已去世的父亲如出一辙:“回老爷,那恶妇,死活不肯透露分毫,现已被关押在柴房了!”

    冯老一听这话,险些再次昏厥。

    “混账!谁让你们拘着她了!”

    “老爷不是说让人抓住她吗?”管家有些委屈。

    “赶紧把人请来!”冯老挣扎着要坐起。

    “小的这就去。”管家小跑着离开。

    冯老被婢女搀扶着靠坐在床上,很是紧张。

    没多久,管家回来了。

    “老爷,人带来了。”管家说道。

    “赶紧请进来。”冯老话语掩饰不了的激动。

    然而,当两个仆人架着那个失去意识的妇人来到他面前时,激动瞬间转变成愤怒。

    “是谁做的?”

    没人敢吱声。

    “我再问一遍!是谁!”冯老的眼神恍若在看一群死人。

    “回,回老爷,是,是小的。”管家颤颤巍巍跪倒在地。

    “念在你父亲的份上,现在就收拾东西滚吧!”冯老冷冷看着管家。

    “老爷!您可不能这样啊!”管家匍匐于冯老床边,眼泪说来就来。

    “趁我还没有反悔,赶紧滚!”冯老拨开了管家扒在床沿的手。

    管家儿时便跟随父母生长在冯府,少说如今也有三十年了,如今仅仅因为办错一件事就被驱逐,心里一时再起怨恨。

    可他更清楚冯老的脾气。

    若是他现在不走,待会儿等待他的,可不止是离开冯府怎么简单了。

    他不免记起了之前曾做的几件错事。

    但想想冯老一直的态度,又放下了心。

    那些事,冯老该是不知道的。

    离开前,管家认真看了几眼地上人事不省的妇人。

    姿色普通,皮肤粗糙,就连身上的衣物,也透露着一股穷酸。

    冯老在意她什么呢?

    管家一直到离了冯府,仍没想明白这一点。

    管家离开后,冯老吩咐人带那位妇人来到了客房,并找来数十位大夫为她查看伤势。

    一番折腾后,冯老的伤口再次裂开,染红了贴身衣物。

    但冯老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点伤对他来说,皱眉都不用。

    他就那样静静坐在床前。

    满眼慈爱之色。

    虽然面前的妇人模样改变了许多,但她耳尖那个小孔不会错。

    这妇人,正是他死而复生的宝贝女儿啊!

    无法用语言描述出冯老此时的心情。

    他只想就这样静静看着自己的女儿,什么都不管不顾。

    然而,总有人喜欢煞风景。

    仆人反复敲门,说有事禀告。

    冯老不耐问:“说!”

    “门外有人请见,自报是内阁学士伊可。”仆人回答得战战兢兢。

    管家例子在先,府里一时人人自危。

    “什么劳什子内阁学士,不见!”

    又是内阁!

    我女儿刚回来,那姓岳的,又准备搞什么花样了吗?

    “可……”仆人欲哭无泪。

    “没什么好可的,不见就是不见!赶紧滚!”冯老见床上妇人隐隐有被吵醒的模样,压低声音骂道。

    “可……可,那位大人说他来找他娘。”仆人耿着脖子,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什么?!”冯老来了精神,又怕吵到床上的人。

    压低声音,拉着仆从走到门外。

    “那位大人说他要来找他娘,还,还,还骂您是无耻之徒。”仆从觉得,自己待会儿可能也要卷铺盖滚蛋了。

    “那小子多大了?”冯老越发激动。

    “像是已束发了?”仆从不确定道,而后拼命想抽回自己的胳膊。

    冯老力气可不是常人能比的。

    “你带我前去看看。”冯老抓得更紧了。

    仆从泪流满面。

    来到大门处,一名头发高竖,神情冷若冰霜的少年正死死盯着院内。

    瞧见冯老时,少年的眼神仿佛化为实质,刺得人浑身难受。

    胳膊快断了的仆从此时再次感受到仿佛被人生千刀万剐的错觉,竟有几分悟了。

    “你为何掳我母亲!”少年不顾仆从的阻拦,就要向冯老冲来。

    冯老一时却有几分恍惚。

    当年他反对女儿婚事的时候,女儿似乎也是这样扮做男装对他表示不满的。

    这一刻,少年与旧日记忆里的形象重合,令他眼眶不经意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