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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求求你

    “我今晚住这里好不好。”

    金百禄一愣,显然她的提议会让吴小姐更崩溃。

    “好啦,放心,我不会给你雪上加霜。但是,你要送我回家,我不要一个人走。”孔翎上不会意识到,她现在与孟晓棠说话的神色多么相像。

    她跟着妹妹,已经学会了如何撒娇。

    金百禄送孔翎上回家,送到了家门口,翎上拽着他的手腕,“进来我家吗?”

    金百禄笑而不语。

    “真能说走就走?”

    金百禄笑了出来,“这种样子,你是跟谁学的。”

    “孟晓棠,我的好妹妹。”孔翎上扑哧一笑,装的太累,“但我真的想你留下来。”

    “这都是你早想好的。”

    “是,不如你自己说,你想陪她,难道就不想陪我吗?”

    金百禄不置可否,卸下疲倦,被孔翎上拖着进了门。

    家里的孟晓棠穿着睡衣,正在激怒之中打电话,便看着孔翎上带着金百禄回家,还眼睁睁的看着金百禄进了她的房间。

    晓棠的内心震荡,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这一幕实在太有冲劲,她要不要回避?

    可是她实在想多了,金百禄只是看着孔翎上睡着,便离开了,临走前,孟晓棠堵在门口,给他警告,“她见的男人不多,你是头一个。”

    “我挺荣幸。”

    “但我们并不怕你是头一个,你离开她是你的损失,你这辈子找不到她这么纯粹的人。”

    “可我也很纯粹。”金百禄为自己说话。

    “你还有谎言。”孟晓棠一笑,笃定的说,“金百禄,你对我们姐俩很好,我们会还你人情的,但在感情这件事上,你不能用人情来抵消谎言带来的伤害,你懂我的意思吗,如果你的谎言不能瞒到底,就不要再与我姐姐往来,她很单纯。”

    金百禄被戳中心思,“我有什么谎言。”

    “你自己知道咯。”晓棠当然不知道他的心里,只是在套话,如今看他的反应,心里对翎上的感情动向忽然担心起来。

    金百禄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开门离开,“早点睡,晚安。”

    第二天一早,翎上看到晓棠脸色阴沉,“你是一夜没睡?”

    “贺嘉礼昨天爽约了我!这个兔崽子一定是故意的!”

    “那他为什么没来?没跟你解释吗?”翎上一边煮牛奶,一边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喝。

    “他说——”孟晓棠气得不轻,“——临时有点急事,需要改天碰面。”

    “什么急事。”

    “没说。”

    “哈?”

    “他说他妈妈突然高血压,他得在家陪俩天,但这肯定是个谎言,我太了解他了!每次要放我鸽子,都会找他妈做借口。”

    “有妈真好,我想找借口都找不到。”

    “喂!”

    “没见就没见呗,难道你很想见他吗?你前夫可是把他打断了肋骨的。”

    “我!”孟晓棠顿住了下,“我只是想让他看看我过的有多好,我现在有多漂亮!我儿子受到精心照顾,还找到了姥爷。”

    “然后让他有理由不再给你抚养费?因为你过的实在太好了。”

    “你见到金百禄之后怎么对我这么刻薄?充好电了,满血复活了。”

    孔翎上神清气爽的舒了一口气,“的确如此。”

    “怎么回事,吴小姐这么快知难而退?”

    孔翎上简单说了她的决定,立即被晓棠抛橘子皮,“你脑子里有水吗,这么上赶着共侍一夫?你不怕吴小姐发疯杀你?”

    “我看她虽然有病,但也不至于杀人。她只攻击自己的。”

    晓棠冷笑,“她杀人可都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你小心吧,跟疯子抢男人,我都不敢做。”

    “那依你看,贺嘉礼为什么爽约你。”

    “无非就是路费不够吧,没办法在我面前充大款。”

    “不至于吧。”

    “他现在连工作都没有,哪里来的钱,还不是靠他妈那点退休工资。”

    “这种新时代独立女性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让人难以相信。”

    姐妹俩要出门上班的时候,门铃凑巧急促的响起,竟然是许久未见面的安妈妈,自从女儿未婚先孕,看得出来她操不少心,人苍老很多,不过两个多月没见,头发便白了大片。

    她上门来,还是安娜的事,她怀孕已经快七个月,却在这几日不知发的什么邪门疯,偏要去做引产,死活不要小孩,与当初执意要留下孩子的固执如出一辙。

    但医生说风险太大了,况且她身体各项体征也不允许这么做,安娜便哭的死去活来,要死要活折腾人,折腾不动自己,就折腾亲妈。

    安妈妈一边擦额头汗水,一边恳求,“你们姐俩,总要出一个人去看看她。”

    姐妹俩对视一眼,她们都要去工作,此刻面露为难。

    安妈妈见状着急,“安娜的孩子是你们家的,现在孩子爸爸不露面,你们总得负责!她要是出事,一尸两命!”

    “首先,我们的家不是家,只是寄居所,我跟晓棠都是自己长大的。安娜孩子的爸爸,我们一面都没见过。其次,阿姨,你也知道我们家欠债不少,我们姐妹俩能来庆城也是莫名其妙背了一笔巨款要还,这样的家庭你真觉得可以让安娜依靠?但凡可以依靠,她都走不到今天这步。”

    孟晓棠拍拍孔翎上,要她说话柔和些,没必要这么犀利。

    安妈妈为人市侩,但也是个好妈妈。

    况且这世道上,有几个人不市侩的?

    孔翎上的一番话让安妈妈有些无地自容,最后耍起无赖,“我不管,跟你们家有关你们就得负责!至少,至少你们去安慰安慰她,难不成,真要逼死一个好姑娘结束?”

    好姑娘可很少未婚先孕,好姑娘一定是自爱的...孔翎上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翎上现在是家里的经济支柱,毕竟洛洛给的工资不菲,她没办法请假,去安慰安娜这件事,便落在了孟晓棠头上,她倒也没请假,她跟主管说上午要带客户去看房。

    孔翎上快一星期没见到洛洛,此番一见,见她面色红润,颇有风情,整个活力满满。

    果然是爱情的力量。

    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谷亚旭,与想象中的一样,五官很像姜敏,一表人才,他穿得体的休闲西装,年轻的脸上完全能看得出,他还没吃过什么生活的苦,家里破产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危机。但受父母的安排与照顾,依然在国外风生水起。

    谷亚旭显然知道自己父亲与孔翎上的血缘关系,见面后毫无架子与疏离感,坐在副驾驶,礼貌的叫了一声姐姐。

    与洛洛一样,受到了精英教育,该得体的时候得体,该计较的时候计较,两不误。

    这种人难以深交,他们有的是道理,可一旦讲起理就要伤别人感情。

    孔翎上对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便载着他们去医院。一路上无话。

    到了目的地,翎上跟着他们后面慢悠悠走,瞧洛洛与谷亚旭之间动作很疏远,不像是和平关系,心里奇怪时,抬头瞄了眼医院上方的指示牌,竟然是妇产科?

    翎上心里诧异,面色倒镇静,跟着一路走到病房,竟然看到孟晓棠在门口打电话,短短一个小时,她们姐妹又见面了。

    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来谷亚旭是来见安娜的。

    谷亚旭看到孟晓棠的瞬间,眼神迸发出了惊艳与不敢置信。

    他倒是听说过他还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姐姐,可他从小到大早已吃过见过,对‘美丽’的评判标准很高。

    但如今一见晓棠,的确被她的外表所惊艳,在他过往遇到的人里,孟晓棠排得上数一数二的漂亮。

    他对她的态度也与对翎上的不同,这次是腼腆的叫了一声,姐~

    孟晓棠浅浅一笑,竟让谷亚旭更加不好意思,急忙绅士的为她们打开了病房门。

    孔翎上低声对孟晓棠说,“你这么有魅力,抓紧多卖几套房。”

    “可惜啦,在钱财面前,美貌得排第二,有钱人比谁都精明,好看未必换得来饭吃。”

    “你现在可太棒了。”孔翎上比划了个大拇指,与几人已进入病房,她看清床上坐着的人后,微微发愣。

    安娜作天作地,医院不给做手术,便要折腾死自己,她两天没吃东西,饿出低烧,送入医院里检查出妊娠性糖尿病,情况严重,大夫直接给她扣在了这里住院。

    她在医院里嚎啕大哭,医生护士无可奈何,为了保证其他病人的休息空间,不得不把其他病人迁走另住,让安娜住进了独立病房,并几次提示安妈妈,若她继续闹,医院也没办法留她。

    孔翎上现在见到的安娜,哪里还是几月前初见时那个灵气十足,喜欢吟诗作对的姑娘?

    现在的她看起来,只是个发胖臃肿的中年妇女。

    她的两只眼睛早已肿成了核桃,神情呆滞的望着窗外,脸上一团死气,青春与活力随着臃肿消失。

    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无非是因为发愤图强,去了妇幼保健站工作,她的工作性质简单,负责接待接待病人们,本就是为了在怀孕期间找点不累的事情做。

    可也是这份工作,击碎了她对生活的所有幻想,

    短短数月,她已经目睹了各种年龄段带着孩子的母亲,年岁小的孩子几乎挂在了母亲身上,蚕食着女人的生命,

    那些女人任劳任怨,为孩子拼死付出,没几个打扮的光鲜亮丽,她们大部分都把孩子当做了自己的生命。

    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每一天都在让安娜对自己孩子的到来感到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恐惧孩子挂在脸上的鼻涕,还是他们震耳欲聋的哭声,是那些妈妈们邋遢的装扮,又或是男人们站在一边对母子们旁观的悠哉摸样,那些母亲们被占据的,无法再完全自由的生命让她胆颤。

    她已经充分意识到,自己要留下孩子独自抚养的念头是多么愚蠢。

    她辞去了工作,准备打掉孩子,却被医生告知,以她的身体情况,现在做引产恐怕有生命危险。

    安娜彻底枯萎了。

    谷亚旭知道情况,特意赶来安慰安娜。

    一听到谷亚旭的身份,安娜声泪俱下,几乎哀求他,“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老谷到底在哪里,他不能对我们这么绝情!我没办法一个人养活孩子!让我见见他,就一面,至少让我说清楚呀!你是他亲儿子,他不可能不管你的对不对!”

    说到最后,声嘶力竭,几乎是吼出来的。

    谷亚旭背对着大家,坐在病床的另一侧,翎上与晓棠在他身后,逆光下看去,安娜的脸色灰突突的,她们看不到谷亚旭的神色,而洛洛根本没进病房来,她对安娜的遭遇不感兴趣,也秉承任何独立的人都该为自己行为负责的原则,对她的情况没有任何看法,她一直在走廊里打电话,只是单纯陪谷亚旭过来,他说他很想见见安娜。

    谷亚旭很斯文,为安娜擦干眼泪,他拿着纸巾的手掌蹭过她的脸颊,让她神奇的安静了下来,已经很久没有异性愿意这样温和的对她。

    “可以吗?你帮帮我,我想见你爸爸。”在生活面前,安娜失去了所有骨气,她现在只想尽可能保护自己的人生。

    “我也见不到他,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谷亚旭没有欺骗安娜,他这次回来只见到了他妈妈。

    安娜绝望低下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