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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孤生

    老钟将车停靠在那人面前,说道:“囚先生久等了,快些上车吧。”

    老钟打开车门,先生上了车,用后视镜看了思孑一眼,思孑低着头。

    “才多久不见,就垂头丧气了,以后还怎么保护自己?”思孑听了,头垂得愈发低了。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不一会儿,车开到了一处分岔路口。

    “囚先生,走哪边?”老钟的话仿佛暗示着什么。

    “西边那条小路。”囚先生心里明白,该来的总会来,即使有危险,他也愿意为思孑承受,但是在他决定把思孑带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设想好了许多场景,那些藏了九年的话,都必须一五一十地告诉思孑,这些话在先生的期盼中有着两个自相矛盾的作用,其一是让思孑了解他不曾经历的、关于他的过去,其二则是让思孑忘记这本不属于他的记忆,让自己过自己的生活。

    基于其上两点,囚先生开口说道:“二少爷名叫谷生,他时常说自己的名字起的好,稻谷所生,渺小而孤独,白洁而无害;又经常会自责地说自己是个害人精,田家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恨着他。但是我觉得他前半句话说的才是对的,他也本该是这样的——白洁而无害,只是这世上还是恶人多啊。”

    说完从烟盒里掏出烟,老钟喂地一声,示意囚先生别抽烟,囚先生有把烟塞进烟盒里。

    “谷生二十六岁的时候就被赶出了田家,带着妻子陆薇四处奔走。当时的我只能给予谷生十分微薄的帮助,少夫人病死后,他突然说想去钱家做下人,我知道他的目的不仅于此。我看他执意这样做,最后也只好同意了,他化名陈修,到钱家做了卧底。你五岁那年……”一直以来都无法对囚先生读心的思孑,透过后视镜,在囚先生眼里看到了过去某天的画面。

    ……

    “囚先生,人来了。”

    一位穿着棕色大衣的男人走进来,嘴里叼着半根香烟,灰白色的烟雾从高挺的鼻子里呼出。走进房间后,他把帽子轻轻摘下递给侍者,然后坐了下来,深吸一口烟草,用两指把香烟夹住,放到烟灰缸里掐灭。转过头朝囚先生微笑,又转向别处,灰白色的烟雾从干瘪破裂的嘴巴呼出,得意地说道:“这烟不错。”

    “那孩子恐怕还得再拜托你几年。”

    “你的病,怎么样了?”囚先生把茶杯里的冷茶倒在茶几上,又向金灿灿地云刻茶壶里倒入热水,热气腾腾地,倒水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病…我挺想在死之前治好的。”说罢哂笑了一声,又说道:“也罢,也许真有世外高人能救我,否则只好来世再寻良医了。”

    囚先生把茶倒在同样金灿灿地茶杯里,淡淡的茶香溢散出来,薄薄的水汽消散在灯光外的黑暗中。

    “请。”

    ……

    “那日是我最后见到谷生,他跟我说,他在钱家遇见了一位熟人,是个曾经被他揭穿恶行而被老爷赶走的商人,那个人表面上微微笑着,甚至向谷生道谢,说感谢二少爷让他有了今天的辉煌,谷生何尝看不出来那人的想法,若接着在钱家待下去,必受其害。所以他来到我这,把你委托给我,选择自己承担这厄运,这样的逃亡转眼间已然九年,这九年里都未曾有丝毫音讯,是生?是死?无人了解。”囚先生的眼前有些模糊,思孑早已热泪盈眶。

    先生点了支烟,平复了心情后,冷冷说道:“你就当他死了吧,你就当他九年前就死了,现在开始为自己活着。”

    先生把手架在车窗上。

    “我…我做不到…我希望他活着…我希望他…”思孑的眼泪流了下来,平静地,无力地。

    香烟燃烧后残留的灰白色的烟雾在空气漂浮着,却又被另外一辆车冲散开来。

    西边的小路极其颠簸,就算是在这山村里生活过的老钟,以对道路的高熟悉度,又加上老钟娴熟的车技,开起来都算不上平稳,可见这后面的车有罪受了。

    老钟尽量减少颠簸,稍微提速,让车速足以甩掉身后的车。后面那辆车则摇摇晃晃,快翻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