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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管家庄其实就是个镇子,还是个不小的镇子,位于汜水河河畔。

    这里管姓是大姓,管长生家祖上又曾是下放回乡的官家,世代书香,家大业大。

    深受镇上居民拥戴,镇子便是以此命名叫作管家庄。

    管家的府邸大且气派,马夫的马车刚到府门口,管事的老吴伯就迎了出来。

    “少公子回来了?方才夫人还在念叨呢。”

    “念叨公子什么?”管荣先一步跳下马车,问向吴伯。

    “明日远房的表姨家的堂兄的女儿过来做客,姑且算作是少公子的表妹吧,今年年十六,温婉娴淑……”

    吴伯口中说的这个表妹,名叫姚瑶。

    表姨那边是一直攀附着管家,也一直想要攀这门亲。

    所以,这个姚瑶他们都认识。

    且她幼时有一半的时间是待在管府的,美其名曰是陪伴管母,实则是与管长生培养感情。

    管长生私下也挺疼爱这个妹妹的,却仅仅只是妹妹。

    姚瑶性子温婉,虽心慕管长生,却也有自知之明得很,两人便是如兄妹般相处融洽。

    吴伯一边扶着管长生下马车,一边自顾自的唠叨道。

    “不用了,少公子已经相中沈家姑娘了。”管荣打断了吴伯的话说道。

    这个吴伯年纪大,记性不好还特啰嗦,是管家的老忠仆。

    管荣是懒得听他唠叨,才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不然他可是能从早叨到晚的。

    “沈,沈家姑娘?哪个沈姑娘?是镇子北头边儿上,那个孟寡妇家的沈姑娘吗?”

    吴伯没抓住重点,光顾着问人,还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怜花。

    “吴伯见过她?”管长生讶异不已。

    何故提起沈怜花,他身边的人似乎都知道她,唯有他自己一无所知。

    “咋没见过呢,那还是五年前的事,刚巧那时候少公子去乡试,还是老奴去给公子送的行呢,看着公子的马车出了镇子,我在回府的路上碰见的。”

    吴伯思索了一阵,又继续说道。

    “那女娃子生得是真的俊,只可惜是个盲女,她那婶娘不是个好东西,见着都已是十八的大姑娘了,还许不到人家,便动了要把她卖去红楼艺馆的心思。”

    吴伯一副深感惋惜的模样,边摇头边叹息着。

    他若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自家的小主子要娶那女子,也不知会是什么惊悚表情。

    “后来呢?”见吴伯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管长生问道。

    “后来呀,后来隔壁庄子上来了一个少年郎,说是那娇娇娘的侄子,与那姑娘情投意合,哎,一对壁人在长街上是抱头痛哭,惹得路人纷纷议论,骂那娇娇娘棒打鸳鸯丧良心,那红楼艺馆的妈妈,也不好再强要那姑娘,再后来那少年郎赔了妈妈银钱,就把那哭得泪人似的盲眼姑娘,抱上马车带走了。”

    听到这里,管长生阴郁的脸上,似要结出一层冰碴子,满是戾气和愤怒,他强忍着怒气,大踏步的朝着府门走去。

    “诶,好端端的咋提起了这姑娘?”吴伯挠了挠头问道。

    “都说了,少公子相中了那姑娘,要娶那姑娘为妻。”管荣朝着吴伯翻了白眼,就小跑着去追自家公子了。

    这时才反应过来的吴伯,也迈着老寒腿跟着追了上去,嘴里还不住喊着:“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那姑娘她眼睛不好使,这,这姚瑶表小姐也要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厅堂上,管长生的父母听了他要娶的人的名字后,也是千百个不同意。

    管父阴着脸喝茶,管母气得将手里的茶盏都给砸了,一会儿瞪着自家老爷,一会儿又瞪着自家儿子。

    管长生跪在地上,一脸的无所畏惧。

    管荣则是跪在他身侧不远处,已经是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管母一拍桌子,怒喝道:“来人,将管荣拖下去给我往死里打,叫他平时不好好看着公子,尽带着人学坏。”

    管荣是死的心都有了,少公子要娶沈怜花这事,他也是极力反对过的呀。

    “公子,少公子,管荣冤枉啊。”管荣不住求饶哀嚎。

    “人是我要娶的,母亲犯不着这样,您就算是把管荣给打死了,我也还是要娶的。”管长生道。

    “你……”

    “只要父亲母亲能同意,以后孩儿都听你们的,好好管理庄子里的生意,再也不出远门游玩,也不闹着离家出走了,保管三年抱两,承欢二老膝下,开枝散叶儿孙满堂。”管长生打断了母亲的话,云淡风轻的说道。

    “如果母亲不答应呢?”管母怒问道。

    “终身不娶,游山玩水,浪迹天涯……”

    管长生话还没说完,管父就一茶盏扔了过去,只是这手法却是偏得厉害,都给砸到管荣脚边去了。

    “你是不是还要以死来要挟我和你母亲啊?你这个不孝子,赶紧给我滚去祠堂跪着,没想明白前都不许出来。管荣,你去监督少公子,再敢包庇他,我打断你的狗腿。”

    管父趁着管母大发雷霆前,将管长生一通大骂,一边骂还一边悄悄朝他递眼色。

    管长生哪里不明白,连忙领了管荣跪去了祠堂。

    接下来只要父亲能将母亲给安抚住,这事自然也就成了。

    管父管母感情深厚,管父不是严父,也是宠妻无度的软耳朵。

    对管长生颇为溺爱,管母不仅是严母,还是个睿智的女人,操持府中大小事务,管府也素来由她说了算。

    管长生是一点也不操心,母亲虽严厉却也是疼自己疼得不行的。

    只需父亲稍稍助攻即可,如此这样,管长生是安心的在祠堂跪足了两日。

    第三日,他便带上了管事吴伯,领了两个媒婆上沈家提亲。

    那日庄子上炸开了锅,沈家的那一方小院外,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小而简陋的堂屋里,孟娇娇和吴管事及两个媒婆,在商谈聘礼等一应事务。

    管长生则是定定看着,坐在下首位角落里,默不作声的沈怜花。

    管荣上前打着掩护,提出让沈姑娘带他家公子熟悉熟悉沈家。

    这都议亲了,熟悉一下岳家环境也是应该的。

    其实就那么巴掌大见方的院子,一眼就能看完了,但怜花还是在婶娘的示意下,带着管长生四下转了转。

    他看着走在前面拄着盲杖,却对这里环境极为熟悉的沈怜花,心里五味杂陈。

    她如今的轻车熟路,也不知这背后是有多少个跌跌撞撞。

    在上天庭时,她是为了他才失了双眼的,不曾想转世为凡人,居然还是失了双眼,那三昧真火当真是小觑不得,好在自己这一世是终于找到了她。

    梨花树下,怜花驻足,她微仰着头,仿佛只有在此时,她才能有片刻的宁静与安详。

    管长生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簪子,走上前去,与她并排站在一起,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公子娶我,不会觉得有遗憾吗?”怜花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开口问道。

    管长生心道,不娶才会终身遗憾。

    怜花却不等他开口,继续道:“我的眼睛不能视物,娶了我是你一生的累赘,将来也会是你被人取笑嘲弄的话柄,公子不会后悔吗?”

    管长生握紧了手里的簪子,片刻又松开。

    他牵过怜花的一只手,将簪子放进了她的手心里。

    怜花握着簪子,摸了摸,感受了一下后,道:“梨花簪,玉质的?该是上好的极品玉吧?”

    簪头上的并蒂梨花,雕刻得栩栩如生,玉质细腻温润,触手生温,定是极贵重的。

    “是白玉梨花簪,你看,你的眼睛虽看不见,可也没有影响你对事物的判断不是吗?”管长生道。

    “你……”怜花还想再说什么时,却被管长生厉声打断。

    “沈怜花,你再不情愿,说再多,也改变不了我要娶你的事实,想那么多作甚?安心待嫁即可。”

    他语气生硬的说完,拿过了怜花手上的簪子,却是动作轻柔的将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以后,便唤我长生吧,既做了我的妻子,我定会敬你、护你一生。”

    怜花一个晃神,撑着脑袋的手臂有些麻,头也是差点磕在了矮几上。

    梦里那些场景是她的前世吗?

    “长生。”

    她呢喃自语着这个名字,取下了发髻上的簪子,白壁无暇,晶莹剔透。

    这簪子?竟是管长生送她的定情信物吗?

    她如今是全都忘了,只知这簪子有灵,是丢都丢不掉的跟了她千年。

    她揉了揉脑袋,回忆着在梦境中看到的管长生的模样,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可明明自己魂穿入梦境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啊?她甚至都能读懂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与感受。

    怜花有些茫然,她想他们之间定是有着很深很深的纠葛。

    三世吗?他说他寻了她三世。

    还有他口中念叨的心儿,那是曾经的自己的名字吗?

    怜花忽觉头痛欲裂,越是想努力忆起什么,头痛就越发剧烈。

    她踉跄着起身打开门,出了小院,入目的仍是一望无垠的野花草地,还有大片大片的药园。

    一如先前自己刚入谷时所见到的景象,只此刻已不见了孙三娘,和若狸二人的身影。

    “回梦轩?”怜花喃喃自语道:“孙三娘,你究竟是何人?这是你特意为我设的局吗?”

    她入了这万芳谷,法力还真就一点都使不上,现在就连现实和梦境,都有些傻傻分不清了。

    究竟还是自己大意,太过于信任那孙三娘了。

    她有些焦虑,也有些烦躁,可自己此时唯一能做的,好像除了等就只能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