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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十万火急

    夜色渐浓,李桐光与单炜尹对坐亭中,桌上酒菜齐备,几名小校侍立于外。

    单炜尹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虽是刚换的中衣,却仍是渗了些血出来,想必在衣下已然是皮开肉绽。

    要不然怎么说,陷进天灵卫,比掉进阎罗殿都惨淡些呢?传说中十殿阎罗依法行事,不折磨无罪之人。但是天灵卫不讲究这个。

    天灵卫的规矩,就是不守规矩。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进来的,甭管是皇亲贵胄还是一方诸侯,也甭管是否蒙冤受屈,只要进了天灵卫的门,先扒一层皮下来。就好似流放刺配的军士进营来先打二十杀威棍一样。只是天灵卫的棍子打得狠了些。

    但是单炜尹也是个好硬气的汉子。要知道他并非是炼气之人,且已是知天命之年。这一顿鞭子,漫说是他这个岁数的人,放个年轻精壮的小伙子来也受之不住。可他坐在席间,偏偏是自如地喝酒吃菜,没事人一样。

    眼瞧着单炜尹干了杯中酒,李桐光忙提着壶续上:“单将军有怪莫怪。即便是你来到卫所之后,把想到的都说了,我们也仍是要上刑,来检验一下您话的真假。当然了,像您这样的人物,定然不会因为一点儿皮肉之苦就改口,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李大人说笑了,”单炜尹冷笑一声,“朝中谁人不知天灵卫的手段?太祖皇帝设立天灵卫,为得不就是与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为难吗?在班结党者死,打从秦皇汉祖那会儿起到如今,莫不如是。有你们天灵卫在,当朝无人敢结党营私。这确实是你们的职责所在,我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听说事摊到了头上,家门不幸。”

    “好英雄。”李桐光举起酒杯,“在下对单将军佩服的紧呐。来来来,我来敬您一杯。”

    单炜尹与李桐光轻碰了一下杯,没喝,笑道:“李大人虽说也身在行伍,但是天灵卫终归和我们军队是不一样的。而且您是一步登天,没经历过沙场喋血,就不明白我们这些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人该是个什么样子。”

    李桐光顺着话茬往下问:“是什么样子?”

    “是死过一次的样子。”单炜尹眯起了眼睛,虚望着桌上的烛火,“像我们这种死过一次的人,精气神儿都被熬干了,剩下的就是行走在世间的一具枯骨,搓吧搓吧,就能当火药捻用。

    皮鞭子蘸盐水算什么?我当初在西北被俘,辣椒水顺着眼睛往下灌,老虎凳抬折了我一条腿。刚才给我上刑的时候,你要是去刑房里看看,你就能瞧见我背上的疤。小刀剜了十八片铜钱大小的肉,再拿烧红的烙铁一烫,嘶——那滋味。说出来我都不怕您笑话,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烤肉。

    所以说你们天灵卫刚才对我施展的这些手段,在我看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我要是连这都熬不下来,我都对不起我自个儿吃过的苦。”

    “哈哈哈哈,单将军说笑了。”李桐光开怀大笑,“我不喜欢折磨人,屈打成招有时候说得反而不是实话。那样的人我也见过不少,受不了折磨为求一死,故意说得很重,回头再一查跟他没有关系。很尴尬。

    而且您说的那些个,都是寻常人的手段,不是炼气士的本事。您想这是什么地方?天灵卫卫所,除去那些负责洗衣做饭,整理文书的人,全都是炼气士。这么一帮人,研究怎么折磨人,花样可多了。

    我这回带来的人里头就有一个鬼修,神通极其残忍,能够施展蛮力探查一个人的神魂,搜寻他过往的记忆。除非万不得已,我们不用他出手,您知道为什么么?铁打的汉子经过他手,那也是屎尿齐流,不好收拾不说,这人自此以后就得痴呆傻疯了。从我这兄弟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没有别的凭证,还不能作为呈堂证供,您说这不是费力不讨好么?”

    单炜尹把眼睛闭上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再张开来精光四射:“李大人,你寻我来,就是要与我一桌吃酒说闲话吗?”

    “那咱们就说点正事儿。单将军,您说令爱为什么要掳走王驾千岁呢?”李桐光夹了一箸头的菜,放进了单炜尹的碟子里,“您觉得这个事儿,跟白莲教有没有关系?”

    单炜尹摇摇头:“我不知道。”

    李桐光看着单炜尹,笑笑没说话。

    单炜尹只能是解释说:“李大人未免太把白莲教当回事儿了,那不过是一个松散的民间结社,围在一起念佛的。小女就算是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跟白莲教也不会有什么关系。而且小女失踪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差人到白莲寺去寻找了。这不是没找见吗?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李大人,你们也派人去白莲寺找了吧?也没找到吧?”

    李桐光长叹一声:“单将军,不是我说你。您说你好歹也能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了,无论是作为您的下属,还是作为您的闺女,您对单无忧单小姐,就没有更多的了解了吗?她平素里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东西,有什么相好结交的朋友,有没有看上哪一家的公子,这些事情你讲给我们听也可以呀。”

    单炜尹仍旧是喝酒吃菜:“说来惭愧,我算不得一个称职的父亲。小女自幼生有怪病心智受损,既不能与人共情,更不能理解繁琐礼节的意义所在。我呢,平日里军务繁忙,在衙门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多太多了。自从小女拜师以后,虽然都在成都府,可我一年却见不到她几回。只知道予她好吃穿用度,但是她心想什么,我确实半点儿都不清楚。您要是问这些,可就把我难住了。”

    “那就说说单无忧的师父吧。”李桐光说,“当初在弘武大会上,我可是见识过单小姐的一身好本领。我有一位关系亲近的师兄,正是输在她的手上。我那位师兄,是以手段诡谲著称的毒修炼气士,江湖上走这条路的都没有几人。可却是莫名其妙的,在擂台上败给了单小姐,我当时都没弄明白,我那个师兄是怎么输的。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来,做师父的又得是什么样的手段呢?”

    “这个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单炜尹笑道,“她师父也是白莲教中人,名唤朱赛白,是泰西国人。”

    “欧罗巴洲的炼气士?”李桐光眉头一挑,“单将军你可知道,打从外国来的炼气士,务必要在天灵卫备案,为什么我来到成都府之后,没有看到有关于这个人的记载呢?”

    “因为他是归化之民。”单炜尹说,“他来到成都府已经有二十余年了,不单是在此定居,而且还入了当地的教派,出家为僧。所以他的名字也就从外来炼气士那儿,划到了本地出家的炼气士当中,您没有留意到,很正常。”

    “那这位朱先生……”李桐光还要问。

    单炜尹却先一步介绍起来:“他在泰西国本也算是贵胄,后来想要闯荡天下,经商访学,跟着商队出发了。却不想再海上遭遇天灾,流落在了广东。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步行靠着百姓布施,来到了成都府。在这儿听经开悟,遁入空门,于白莲寺出家。他如今的境界与您相仿,是一位炼神返虚的大修。”

    李桐光点点头,回头叫过一个兵丁:“你们在白莲寺看见一个洋和尚了吗?”

    校尉上前一步,抱拳应声:“回大人话,有。当时他在僧房和白莲寺方丈攀谈佛理辩论经文。我们进房搜查时他未做阻止,在他的房中未曾发现可疑。”

    李桐光眉头微皱,点点头,吩咐说:“把这位朱先生请回来,问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关于单无忧的事情。”

    “是。”这位小校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打从院外头急忙忙走进来另一个小校,来在亭外单膝跪倒:“督公,青城山来函。”

    “督公”。正常来讲,如果李桐光官运恒通,一路升到后军督护府,才有资格被称作“督公”,也就是现在唐恩禄那样的位置。现在他不过是一介都督佥事,虽说也是大权在握的实职,但是叫督公还是太早了些。叫都督都算是逾越。

    但是这要分是谁先喊出来的。要是李桐光主动让自己的手下管自己叫督公,都不用等到第二天,他就得被缉拿下监。然而这声督公,最早是龙玉堂喊出来的。

    龙玉堂何许人也?圣上当年还是长公主的时候,就安插在天灵卫里的一颗棋子。龙玉堂的意思,在很大程度上有可能代表着当今皇帝的意思。虽说圣上顾忌李桐光年纪尚轻,不曾许给他都督的职务,但是龙玉堂喊李桐光一声“督公”,这里头的文章可就大了。

    有龙玉堂在前,天灵卫总卫的人也就跟着喊了。所以从这个称呼上就能听出来,这个报信的,就是李桐光从京城带来的人手。

    李桐光不慌不忙侧过头:“青城山什么事儿啊?”

    小校哑着嗓子回道:“山门被破,十万火急!”

    “青城山山门被破?”李桐光惊呼一声,“蹭”一下站起身了,紧走两步,来到亭外,“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