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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双

    正是深秋时分,百花凋敝,万物萧瑟,辽阔天地间一片苍茫。荒草萋萋,鸿雁哀鸣,倍添寂寥。

    旸城外的官道上一道黑影飞驰而过,扬起一路烟尘,急促的马蹄声在这清净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马上插着一杆飞鸽旗,被风刮的猎猎作响。

    驾马的信差穿一身黑衣,几乎与马儿融为一体,后背上背负一个狭长物件,被布条包裹严实。

    一人一马正要转过一处山脚时,原本空荡荡的道路中间,突然出现一个白衣人。

    信差大吃一惊,勒马不急,眼看就要冲撞过去,那白衣人却凭空消失不见。

    信差吓出一身冷汗,终于将马儿停住,转头四顾,却见不到一个人影。“活见鬼..”信差低声骂道。

    “活人是见不到鬼的,阁下若想见鬼,本公子愿意效劳。”

    不等信差回过神来,一人白衣胜雪,手执折扇,从天而降,鬼魅一般飘然立于马头之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那信差顿时一个后翻腾空,同时双手一抖,送出两柄暗器直取白衣人,自身则稳稳立于三丈之外。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抬头看时,却见那白衣人轻摇折扇,气定神闲,而方才扔出去的两柄暗器竟不知所踪。

    信差心中更加惊疑,这白衣人形同鬼魅,悄然接近自己竟毫无察觉,而且不动声色就将自己的暗器化于无形,不知是何方神圣。

    白衣人开口道,“凭你这身功夫,做信差岂不可惜。留下密令,我保举你做个大官,可好?”

    信差皱眉道,“你是何人?”

    白衣人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

    话音未落,信差只觉背后一股劲风袭来,磅礴内力如山崩海啸一般奔涌而至。

    来不及细想,信差连忙弯腰躲闪,只觉一股绝强力道从后背掠过,眼角余光所见,竟是一根粗大铁索。

    那铁索比寻常锁链粗上十倍,势大力沉,有千钧之力,若非躲闪及时,恐怕已筋骨尽断。

    正暗自庆幸,突然面前土地迸裂,一柄银光寒刃破土而出,直奔面门。

    为了躲那铁索偷袭,此时信差面门离地面不过尺许,那寒刃瞬间便已到眼前。信差于刹那间侧头躲避,寒刃自耳旁划过,割下一缕鬓发。

    信差一掌击在地面,借这一掌之力纵身跃起,但见下方土地之中钻出来一个满脸甲片的怪人,看身形似是个女人。

    她手上握着那柄寒刃,正用诡异的眼神望着自己。而她身旁,一名巨汉赤裸上身,手持铁索,浑身肌肉如岩石一般。光亮的头顶上九道戒疤分外显眼,竟然是个和尚。

    再一瞥,发现自己那匹黑马之上空空如也,白衣人已然不知去向。

    不好!他心念所动,急忙从后背抽出那根布棍,在头顶划了个圈,只听叮叮当当,两柄暗器被弹开,嗤嗤插入身后古树之中。

    信差翻身落于树枝之上,只见树身上插着的,正是先前自己射出去的两柄柳叶刀。而那白衣人,此时正立于官道另一边的树上,与他遥遥相对。

    “好功夫!”白衣人笑道,“想不到旸城一个小小信差,居然能躲过我三人合力的连招,苍池国真不愧藏龙卧虎。”

    “公子,这人哪里像个信差,分明...深藏不露”那和尚说道,“我们杀了旸城好些信差,都是不费吹灰之力,而他...不简单。”

    那白衣人闻言笑道,“这还需你说嘛?寻常人见我第一面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动弹,任人宰割。但他却从容下马,还击两柄飞刀,接下来又躲过我三人连击。这般身手,怎么可能是个信差。呵呵,敢问信差兄高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无名之辈。奉旸城知府所托,送些信件罢了。却不知因何得罪了‘栖鸾阙’,惊动三位大驾。”

    白衣人笑面不改,“有趣,你知道我们是谁?”

    信差冲白衣人道,”阁下白衣白扇,气度潇洒,身法飘逸,精通暗器。天下间恐怕只有雲荡国的无双公子谨歌,才能有这般气度。”

    “想不到区区贱名,竟能入阁下之耳。”白衣人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信差道,“谨歌出雲荡,公子世无双。阁下的雅号,早已在武林中流传。”说罢转向地上两人道,“至于这位高僧,应该是一索横天无量佛,而旁边那位,当是披甲阎罗了。”

    “好眼力!”谨歌将折扇一收,击在掌心,“你不但身手了得,而且见识广博,绝非寻常人士,何不报上姓名?”

    “在下无名之辈,奉旸城知府所托,有些要紧事要办,还望三位行个方便,容我通行。”

    “阁下不愿透露姓名也罢,不过...”谨歌的脸上忽然蒙上一层冰霜,寒声道,“不论阁下姓甚名谁,今天都要在此立碑!”

    说罢将折扇一挥一摇,那两柄原本插入树干中的飞刀,竟又飞了出来,在空中掉转刀锋,直奔信差而去。

    信差虽早有防备,不料谨歌运用暗器的手法竟如此诡异,想是方才攻击自己的时候,便已在飞刀上做了手脚。

    但他反应了得,扭转腰身,两柄飞刀从左右胁下飞过。只见谨歌折扇再挥,那两柄飞刀竟似活物一般,在信差身后凌空翻转,又向信差袭去。

    信差翻身腾挪,那两柄飞刀又从左右腰间划过,不曾伤到分毫。信差正暗自庆幸,忽然感到异样,只觉自己腰身突然收紧,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绳索捆住一般。

    原来谨歌射出飞刀时,已在飞刀上缠住一种无色牵丝,这牵丝名为“缠绵丝”,乃是以雲荡国的赤睛雪蚕丝制成,细如毫毛,透明难辨,却又柔韧无比,刀剑难断。

    一旦缠住对手,好似情比金坚,缠绵难分,故名“缠绵丝”。所以飞刀攻击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目的却是用缠绵丝缚住敌人。

    信差此时也猜到几分,心知决不能让谨歌得逞。

    然而正当此时,劲风忽至,粗大铁索直奔双脚而来。信差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躲闪,只得伸出右脚于千钧一发之际踢中铁索。那铁索一偏,擦身而过。

    虽然躲过这一击,但信差只觉右脚几乎失去知觉,方知刚才以血肉之躯硬接铁索实乃万分凶险,稍有不慎只怕右脚已经废了。

    此时谨歌折扇再挥,信差只觉身上的缠绵丝收得更紧,身体受到一股大力牵扯,不由自主朝地面坠去。披甲阎罗发出一声怪笑,挥刀便向信差刺来,这一击已然避无可避。

    刹那间,只见一道青芒在众人眼中闪过,谨歌只觉手上劲力一松,缠绵丝已断,而披甲阎罗的寒刃变成两截,持刀的右手也齐肩而断,身手分离。

    信差飘然立定,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长剑,剑身如翠,锋似霜雪,正发出嗡嗡剑鸣。

    栖鸾阙三人眼中满是惊疑,信差方才只一击,断丝、断刀、断臂,出手之快,剑法之奇,端的不可思议。

    那披甲阎罗右臂被断,当即跳开数丈,身手矫捷如常,眉目间竟毫无痛苦之色。

    信差低头瞧那地上断臂,虽与寻常手臂几无差别,但断口之处竟然没有血液流出,方知这居然是假肢。

    此时只听谨歌朗声笑道:“在下行走江湖,阅人无数,不想今日居然看走了眼。”

    他将折扇插在颈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瓜子,他一边轻嗑瓜子一边继续说道:“阁下武艺虽高,但我三人未必不能将你诛杀,噗。”

    谨歌吐了口瓜子壳,继续道:“只是一番争斗下来,必然两败俱伤。公子我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且罢,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纵身一跃,飘然消失在密林之中。再看那无量佛与披甲阎罗,也已不知去向。

    信差还剑入鞘,唤来马儿,驾马奔西而去。

    而不远的密林深处,谨歌正与无量佛、披甲阎罗穿林向北。

    无量佛面色凝重,披甲阎罗眼如死灰,唯独谨歌嘴里嗑着瓜子,笑意盈盈,满面春风。

    “公子,方才那信差,合我三人之力,当真...擒他不住吗?”无量佛问道。

    “你觉得呢?”谨歌反问道。

    “我觉得...不难。”无量佛掂了掂肩上的铁索。

    “萝妹,你说呢?”谨歌转头向披甲阎罗问道。

    披甲阎罗道:“若他手中无剑...”说罢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臂。

    “还是萝妹一语中的。”谨歌笑道,“那信差极力隐藏自己的武功来历,所以一味防守,不曾进攻,武艺大打折扣。因此和尚你才觉得似乎擒他不难,但他情急之下甫一出手,便是精妙无比的剑招,不仅化解我等的连击,还卸了萝妹一只手臂。虽说是我等三人轻敌在先,但不得不承认此人修为不在我之下...”

    说到这,谨歌突然停下脚步,脸色变得阴沉:“不对,方才那个信差说他自己是无名之辈,还是污名之辈?”

    “公子,你的意思是?”披甲阎罗问道。

    谨歌缓缓吐出两个字,“脏兵。”

    “不可能”无量佛说道,“脏兵不接...官府差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事确实蹊跷。嘿嘿,有趣有趣...不过就算是脏兵插手,也无济于事了。”谨歌脸上复又神采如初。

    “不管怎样,我等还是尽快回去复命吧,大人眼下应该到白头山了。”披甲阎罗道。

    谨歌看了披甲阎罗一眼,“不急,天机城离此不远,先去给你接只手臂吧。”说罢足下一点,身如清风,当先而去。

    披甲阎罗看着谨歌背影,眼中似喜似悲,神色古怪。转头发现无量佛正打量自己,又怒道“臭和尚,瞧什么!”

    无量佛也不接话,只道“该上路了。”言罢大步流星,紧随谨歌而去。披甲阎罗伫立片刻,也施展轻功,消失在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