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脏兵 » 第四章 鬼手

第四章 鬼手

    “起!”他暴喝一声,身上肌肉紧绷,青筋泛起,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双臂一齐发力,将千钧索高举过头顶,坚持片刻,又重重扔回地上。

    栖鸾阙三人已然看得呆了,屋内只剩柴烈粗重的喘气声。

    过了许久,谨歌叹道:“想不到,你小子竟然是个天生神力!”

    披甲阎罗则有些幸灾乐祸,“和尚,这下你可玩砸了...”

    无量佛表情凝重,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天生神力?那可是万中无一的体质。这么说他刚才不是在诈我?

    不,他的确在诈我,实者虚之,虚者实之...这小子...

    这时却听柴烈道:“今日之事,权当玩笑,大和尚你不必当真。反正也没有别人看见,你就算不拜师,也没人会说你言而无信。”

    无量佛被他一激,怒道:“你...我无量佛言出必行,你当我是出尔反尔的...小人吗?”

    说罢往地下一跪,“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他身材高大,即便跪着也几乎跟柴烈一般高,匆匆拜了几下,便即起身,脸上已憋得通红。

    谨歌、披甲阎罗见了这样滑稽的一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嘶哑的笑声,“嘿嘿嘿,呆木头收了个好徒弟,可喜可贺啊。”

    谨歌道:“哦?婆婆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们打赌的时候。什么风把你这位无双公子给吹来了?”

    说话间,后院里走出来一个弯腰弓背的老婆婆,手杵拐杖,满脸皱纹,年纪已然不小。

    谨歌笑道:“在下途径天机城,心里念着婆婆,便来看看。多年不见,婆婆一切安好?”

    鬼手婆婆却不回他,冲着披甲阎罗招招手,道:“颜萝,好久不见,快过来给婆婆瞧瞧。”

    披甲阎罗听她当众叫出自己本名,眼中露出羞涩之情,缓步走到鬼手婆婆身边道:“婆婆...你好啊。”

    鬼手婆婆道:“好姑娘,婆婆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呐。咦...你的手怎么断了?身上没受伤吧?”言语中甚是关切。

    披甲阎罗道:“没事婆婆。遇到一位高手,只是失了手臂,没有受伤。”

    鬼手婆婆哼了一声道:“你跟着他呀,准没好事。”

    说罢瞪了谨歌一眼,“这小子说什么来探望我,其实还不是为了老婆子的手艺,想给你接上新手臂,然后继续为他卖命!”

    披甲阎罗道:“婆婆你别这么说,公子他...他是为了我好。再说我等都是雲荡国子民,为国出力,又谈什么卖不卖命。”

    谨歌上前躬身道:“婆婆责备的是,都怪我不好。你看萝妹这手臂,需要多久?我等在此地不宜久留。”

    鬼手一边查看颜萝肩膀断口,一边说道:“哼哼,不宜久留...干什么,急着回去攻城吗?”

    谨歌心中大惊,这老婆子怎么会知道,难道消息泄露了?如果这样的话,恐怕容不得她活在世上!

    “婆婆,你这话什么意思?”他的语气变得冷冰冰。

    鬼手道:“凌天绝野心不小,他想干什么我还能猜不到吗?二十年前他就有这心思了,只可惜明王横空出世,使他的计划夭折。”

    “你竟敢直呼主君姓名?”

    “他是你的主君,却不是我的。虽说我是雲荡国人,但早已归服天机城了。

    哼,我本以为明王一死,他必然挥师东进,可是他却足足等了十六年,这倒让老婆子没想到。”

    谨歌被她说的无言以对,但军机大事,不敢怠慢,“婆婆,你究竟如何得知?此事非同小可,总不能真是你猜的吧?”

    鬼手婆婆白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吗?

    第一,颜萝这断口差不多是两日前造成的,距离天机城两日路程的地方,刚好就有雲荡、苍池两国的边界,你们怎会在边界与高手过上招?

    第二,这些年凌天绝偷偷摸摸从天机城购置了不少兵器、盔甲,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

    谨歌面露尴尬,讪笑道:“婆婆果然机敏。”

    雲荡国此次出奇兵,走险道,为的就是出其不意,一举吞并苍池国。

    然而军中出了叛徒,谨歌等人一路追杀至旸城,却失了叛徒的踪迹。索性便在旸城外设伏,截杀信使,封锁消息,拖延时间。

    可是不知为何引来“脏兵”插足,以至于颜萝手臂被断。

    鬼手婆婆道:“哼,你放心好了,老婆子我不会四处宣扬的。我要是想泄密,何必等到今天。”

    谨歌心想她说的也有道理,这老婆婆跟本国王族似乎颇有渊源,何况眼下有求于她,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于是打个哈哈,道:“是,本公子自然信得过婆婆,还请婆婆念在往日情面,尽快替萝妹接只手臂。”

    鬼手婆婆招呼柴烈过来,道:“傻小子,你先带这位公子和大和尚到客房安顿。傻丫头正在烧饭,你去让她添几道菜。颜萝,你随我来。”

    说罢拉着披甲阎罗的手去了后院。

    柴烈道:“公子,徒弟,你们两位随我来吧。”

    无量佛怒道:“你小子...你...”

    柴烈道:“怎么了?”

    无量佛恨声道:“我来问你,你既然收了徒,就算是开宗立派了。那你是何门何派,可有...清规戒律?”

    柴烈一愣,“这我倒还没想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赶紧立个规矩,我要坏了你的规矩,让你把我...逐出师门!”

    柴烈沉吟道:“嗯,我这一派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一旦入我门下,终身不得退出。”

    说完也不顾无量佛的脸色,当先带路往厢房走去。

    三人穿过石屋,来到西边厢房,这里远离火料,不再以砖石构筑,建的是寻常房屋。

    柴烈打开一间房门,道:“鬼手婆婆平常极少留客,所以只有这一间客房,两位就在这里委屈一晚吧。”

    谨歌、无量佛走进屋,但见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两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外,更无别物。

    谨歌笑道:“此处甚好,有劳小兄弟了。”

    柴烈道:“你们先在这里歇息,我去厨房了帮忙了。”

    谨歌道:“小兄弟请。”

    柴烈觉得这位公子对自己似乎突然客气了很多,他穿过回廊,来到厨房门外,叫道:“小月,小月。”

    厨房里一个少女的声音喜道:“呆木头哥哥来啦。”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厨房里跳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杏眼圆脸,桃腮含笑,虽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却难掩一身灵气。

    “呆木头也是你叫的吗?”柴烈朝她白了一眼。

    “婆婆不是经常叫吗?说你傻里傻气,像根呆木头。”

    柴烈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她额头,“你才呆木头。”说着进厨房帮忙烧火。

    小月冲他做个鬼脸,一边收拾食材一边道:“你来干什么呀,你的活做完了吗?”

    “没有,来了三位客人,婆婆让你多烧几个菜。”

    小月奇怪道:“客人?这却稀奇了,婆婆从来不留客人吃饭的,是远房亲戚吧?”

    柴烈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怪怪的。婆婆对那个怪女人挺好,对那个公子哥好像不待见。”

    小月道:“什么怪女人,什么公子哥,你快给我说说。”

    “那个女人脸上都是甲片,断了一条手臂,不过那手臂似乎是假的。那个公子哥叫无双公子,长得很英俊,似乎是他们的头。还有一个和尚呢,他现下是我的徒弟了。”

    小月惊奇道:“和尚?徒弟?木头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他怕柴烈气恼,因而把“呆”字去了。

    柴烈便将他如何与无量佛打赌的事说了,小月咯咯直笑,道:“木头哥哥你真坏,你明明力大无穷,却故意设下个圈套引他来钻。”

    柴烈道:“谁让他言语无礼,瞧不起我做的东西。唉,我也算不得什么‘力大无穷’,只是比普通人多了几分蛮力罢了,终究学不成武功...”说罢眼中露出黯然神色。

    小月见他想到伤心事,上前握住他手臂,安慰道:“木头哥哥,你别难过,你一定能练成武功的!

    南山派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只要你勤学苦练,凭你这份神力,将来可以参加武宗的选拔。

    如果被选入武宗,必定能学到上乘武功!”

    柴烈叹了口气道:“想入武宗,谈何容易。小月你又不是不知,我虽然有一身蛮力,但...练不成内功是不成的。

    况且我是南山派的外门弟子,只配学一些粗浅武功,大部分时间倒是在做杂役。如果不是我爹强求,我宁愿在婆婆这打一辈子铁。”

    小月语气坚定道:“木头哥哥,凡事自有天数。我相信老天爷给你这份力气,绝不是让你当个铁匠的。你体内那个...那个问题,未必无法可医。”

    柴烈道:“连婆婆都说无法可医的。”

    小月回头望了一眼门外,低声道:“婆婆又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物,她说不可医便不可医吗?”

    柴烈眼前突然一亮。

    小月继续道:“武宗是玄离各国最顶尖的高手所在,你如果能被选入武宗培养,说不定就有法子治好你呢?”

    柴烈脸露喜色道:“小月你说的对,我只道婆婆已经算得上极厉害的人物了,她说的话必定没错。

    却没想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婆婆做不到的,未必就没人能做到。”

    小月笑道:“对啊,木头哥哥你这么想就对了。你不要总是自怨啦,你一定能入武宗的,等到那一天呐,小月给你绣一朵大红花,让你戴在胸前。”

    柴烈道:“我可不要,羞死人了。”

    “对了,哥哥入哪一国的武宗好呢?锦川国的‘谪仙宫’,还是灵壁国的‘采云台’?唉哟不行,采云台只收女子...

    灿如国的‘龙门寺’?不行不行,龙门寺里都是和尚,你去了那可...那可不大好...”说罢抬眼偷瞧柴烈。

    只见柴烈望着灶中的火焰出神,缓缓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去‘宣武院’。”

    “赤桓国‘宣武院’?为什么呀?”

    柴烈微微一笑,道:“不告诉你。”这时他伸手去拿地上木柴,低头瞧见小月的手,发现她手背上有一道伤痕,手腕处也有淤青。

    正要开口询问,小月却快速把手抽回去,转身去烧菜。

    “小月,我都看见了。”

    “没什么,我方才搬柴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

    “那你何必躲着我?”

    小月转头嘻嘻一笑:“人家都说你这人呆呆傻傻,我看你啊,虽然脸上一股呆气,心里聪明着呢。”

    柴烈一皱眉头,道:“你别嘻嘻哈哈的,又是你爹吗?”

    小月收敛了笑容,点点头。

    柴烈生气道:“你爹真是个混蛋!整天游手好闲,只知道喝酒赌博。要是这样也算了,他赌输喝醉还要打你出气,这...我...”

    小月缓缓道:“木头哥哥你别这样说,好歹他是我爹。而且他...他以前待我很好的,只是自从妈妈走后...他就...”说着眼眶一红,就要哭出来。

    柴烈心有不忍,温言道:“对不起小月,我不该那样说你爹,只是他这样对你,我心里实在气不过。”

    小月心道他是心疼自己,不禁脸上一红。

    柴烈又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天我去你家一趟,我要当面跟伯父说清楚。”

    小月心想真是个傻哥哥,我爹怎么可能听你的?又想若让邻居看见我带一个陌生男子回家,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闲话。

    想到这心中竟有一丝异样的感觉,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哎呀,这事回头再说吧。”小月道。“咱们得赶紧把饭菜烧好,免得饿了客人。”

    柴烈只好点点头。

    小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木头哥哥,你千万别告诉婆婆,我怕她一不高兴,杀了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