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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不想你哭

    她拉住他:“你快进来。”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跟着她进院子,一身风雪,他手很冷很硬,石头一样。

    苏小昭没有多想,她现在就想赶紧把他带到屋子里暖和一下。

    苏妈妈看着苏小昭拉一个人进来,诧异极了:“三丫,谁呀?”

    苏振华认识燕飞,惊讶地说:“燕飞,你怎么来了?”

    燕飞不吭气。

    苏小昭立即给他们解释说:“他骑摩托车来的,已经冻僵了,现在话说不出来了。”

    苏妈妈一听就心疼,哎呀这孩子,大半夜里骑什么摩托车?

    苏振华去推摩托车,苏妈妈说:“你们快点把门关好,我去烧锅热水给燕飞泡泡手脚。”

    苏小昭看着燕飞,现在她根本不会顾忌那么多了,抓了他的手,使劲地搓起来。

    冻僵的手不能立即用热水泡,那样会立即生冻疮,严重的会废掉。

    他的手很大,很硬,手指特别长,手背手心无数道深浅不一的伤疤,本该在京都无忧的他,从小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那手冷硬得都快成石头了,手指都不会打弯了,这是靠着毅力一路过来的吧。

    苏小昭搓着,眼泪就一直在眼睛里憋着。

    燕飞也不吭气,任由她搓。

    她的手比自己小,比自己的瘦,葱白细长,好看得透明。

    苏妈妈烧了一大盆水,喊苏小昭:“三丫,你过来帮我抬一下。”

    苏小昭去了厨房,苏妈妈严肃地说:“三丫,你们长大了,去年他外公还提过给你们说亲,咱都没同意,你和他别走太近,咱这里不像大城市,他这样跑来,别人笑话。”

    刚才那样抓住他的手,这要给村人看见,三丫的名声就完了。

    苏小昭眼圈红着,说:“妈,您知道他来干什么吗?就是因为我随口说了一句我喜欢吃糖葫芦,他骑摩托送来了……”

    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苏妈妈不相信:“不会吧,京都到咱这里两千里地了,他就送个糖葫芦?”

    苏小昭点点头。

    苏妈妈咋都不信。

    苏小昭不想多解释,想起来胡启斌煮的姜茶,问苏妈妈:“家里有红糖吗?”

    苏妈妈说:“没有。”

    苏小昭急了,去周书记给的那一堆年货里扒拉,红糖没找到,找到一口袋粗冰糖。

    赶紧煮,苏妈妈看她不会烧火,就说:“我来烧,你去喊小华,抱堆木柴烤火吧。”

    对呀,原先苏妈妈也给她烤火过。

    赶紧抱了一抱劈柴,又抱了麦秸,在堂屋里把桌子板凳拉开,苏振华就把一堆篝火点燃起来。

    火慢慢地着起来,火势慢慢地增大,苏小昭把燕飞拉到火前,给他烤火。

    苏振华拿来大饭勺,把生姜切碎,放在勺子里,又加了一点点的盐,把两个鸡蛋磕在勺子里,拿筷子打散,举着勺子在篝火上烤。

    火呼呼地着,还有劈柴的“啪啪”声,把苏爸爸也惊醒了,他起来,说了一句:“你们咋还不睡?”

    一抬眼就看见了燕飞,诧异地说:“燕飞?你怎么来了?”

    这孩子深更半夜地跑来了?家里人知道吗?

    燕飞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苏小昭替他说:“爸爸,他来咱家拜年,卡着零点来拜年的。”

    苏爸爸有些疑惑,客气地说:“燕飞,不用这么早的,你是从城里来的吧?”

    他以为燕飞回到城里的小院子里了。

    苏妈妈看看燕飞,又看看自己家着急的女儿,也没吭气。

    任由苏爸爸去误会。

    燕飞“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苏振华在火上烤的姜丝鸡蛋一下子就熟了,他把勺子递给燕飞:“你喝了姜茶,就赶紧吃个鸡蛋。”

    燕飞不吃,苏小昭说:“你吃点吧,吃点赶紧睡,睡醒了咱吃饺子。”

    苏妈妈心里不得劲,燕飞和三丫说过亲,俩人这个年纪,大过年的留在家里可说不清楚,搞不好就被人说闲话。

    但是三丫说他从京都过来,人都快冻死了。

    苏小昭对苏振华说:“哥,你和燕飞挤一挤吧!”

    苏振华当然同意,他不挤一挤,燕飞怎么睡?

    家里的被子没有多余,每个人配得刚刚好,苏小昭把自己的被子拿了一条给燕飞说:“你和我哥哥挤一挤,凑合一下,别嫌弃。”

    燕飞像个乖孩子一样,也不反对,也不挑,抱着被子和苏振华挤在一张床上,他个子高,腿一下子就伸到苏振华的脑袋上。

    苏振华没办法,把床让给燕飞,自己去挤苏振国的被窝了。

    苏妈妈小声对苏小昭说:“明天早上,别叫咱村里人看见他。”

    苏小昭说:“看见就看见,总不能这么冷叫他走吧?”

    苏妈妈心里别扭得不行,想好了,给苏振华说:“明天咱村里来拜年,你就说是你同学,喝多了住下了。”

    苏振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记住了,记住了,快睡吧,困死我了。”

    苏小昭看着又红又晶莹的糖葫芦,它们颗颗晶莹圆润,那熠熠闪耀的光泽,诉说着一路的风霜。

    眼泪再也忍不住,有时候,有些嗜好,不能说,你说了,在意你的人,就会记在心里,成为彼此的牵挂。

    她看苏妈妈已经睡了,去厨房拿了一个农村常用的酱紫色粗瓷碗,拿了苏爸爸裁春联的裁纸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看着白色的血液流出来,一瞬间铺满碗底。

    伤口会愈合,但是划开的疼痛不会减少一分,苏小昭疼得发抖。

    她急急忙忙端了跑到燕飞的房间,喊燕飞:“你快喝下去。”

    燕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多,只一点,叫他喝他立即一口喝了。

    这次,他喝出味道了,液体和上次他受伤时喝的一模一样,很甜,像清冽的露水。

    这是她的“泪水”吗?

    苏小昭看他喝了,立即说一声:“别乱跑,我睡去了。”

    急急忙忙回到自己房间,关了门,迅速钻进被窝里,果然,不等她脱衣,伤口就已经消失,但是,她也脑袋昏昏,那种熟悉的眩晕开始了,赶紧盖被子,熄灯。

    燕飞在苏振华的床上,盖着苏小昭的被子,被子上有她的气息,好像她在身边,安抚他,他睡得格外快,也格外安稳。

    全家人睡了四个小时不到,就被“砰砰”的爆竹给惊醒了。

    苏妈妈已经起床,她烧了好大一锅开水,把全家人都喊起来,梳妆打扮。

    天还很黑,院子里的电灯再次把黑暗烫个大洞,雪花依旧纷纷扬扬。

    苏妈妈犹豫要不要喊燕飞起床,他是客人,但是等会儿大家来拜年,有人在床上睡觉不行。

    拜年的因为都是本村人,才不管什么忌讳,里间外间大家都会到处走走的。

    燕飞已经不吭不声地起来了。

    苏小昭赶紧说:“燕飞,你可以多睡会儿。”

    燕飞摇头,看着苏小昭甜甜的笑脸,说了一句:“以后不喝了。”

    苏小昭愣了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看他:“不好喝?”

    燕飞:“我不想你哭。”

    苏小昭笑呵呵地说:“我没哭啊,几滴药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