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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缘份倒颠 (贰) 第陸节 堕桥

    她慢慢地趋近。明知她性子刚烈,阻挠或规劝俱枉然,况且她即将踏足渡桥亦来不及矣,情急智生下把袖裡,适才没收那些飞石,按照“在曲不在直”,打在有斜、弯记号的砖面上,作为带领。林朝英在推敲该置步于何处之际,闻石击砖面声响,晓得是他所为,毫不犹豫便循声跳过去。王重阳边弹石引路,边踏着岩石跃下,追赶其后。他瞧见林朝英每越一列,前面那一列的砖块便或左或右移动不定数量;而自己愈快到地面,显示砖上记号的光线愈弱,临近石桥压根儿什麽都看不见了,惟有凭着记忆,冒险闯过,追赶她。

    林朝英自觉安全过了石桥,已再无前奔拒见之心,代之是回头忧虑他的安危,唤道:“跳来我这裡。”正在跃起的王重阳打算沾地后,再借力使轻功奔投,惜砖块突往下打开,脚底踏空身向下堕,不禁喉咙发出了声音。林朝英听到他的叫声,料跟早前那人的遭遇相同,抛掷从损坏了分龙索,卸下的精钢索带过去。王重阳闻风辨影,一手抓住了索带。感钢索一沉,林朝英即奋力把索带拉扯回来,使劲过猛腿伤加剧,难以站立,仰面跌倒地上。

    王重阳着地后,急忙朝声响方位跑去欲把她参扶。“别乱碰。”听到林朝英的说话,王重阳即时缩回双手,澄清道:“我只想查看妳的伤势。”漆黑中虽瞧不见他的神情,仅听到他的语气,足令人心绪撩拨,只好顾左右言他,道:“不久之前,有人胡乱闯过,被掉进桥裡机关。”在艾妨侵前面,还有一人?王重阳紧张地问道:“那是什麽人?”林朝英冷冷地道:“自是宋国的好汉。”说着挣扎地站起来。王重阳捉她的双臂,她试图推开及起身离开,并道:“我乃金国暗黑剑士,定必去夺经领赏。”王重阳情急下搂抱着她,激动地道:“别理那本害人的经书,什麽再也不管,我俩到魔峦救出外婆,然后回活死人墓安安静静地生活。”靠贴着的胸膛,切切实实再感受到,初遇时的那股温暖──耗掉多少的岁月,承受多少的委屈,纵使再没有以后,就只这一刻亦于愿足矣。“外婆,是我的外婆。还有,那是不变山峦,不是魔峦。”说话时,他的下颔在自己额角叩了两下,甚觉趣怪,不想再言语了。

    春花须臾尽。

    “妳的腿伤怎样?”

    心裡歎一口气,道:“没事。”实在捨不得这刻的静憩,无奈……

    “沿途都是妳腿伤流下的血,怎会没事?此地不宜久留,让我揹妳到前头,找个位置好好疗伤。”

    无论我俩是怎样,我也不会成你的负累!林朝英以剑支撑竭力地站立,冷冷地道:“我能走。”

    王重阳费解,何故瞬间温驯后又回復桀骜。

    前面是个小石洞,内裡的光线稍为亮了一点,勉强看到一条往上,十数级的窄短石阶。眼看她左手按着岩壁,右手以剑作杖,缓慢地拾级而上,王重阳不禁有点气,刚才之言已含缔百年之好的意思,何解仍拒我关顾之情?二人到达顶级,王重阳向下望,接着是一条往下迂迴多弯的斜路,顶级与这弯路的开端,高低相差有近十几尺,若在平时,当不成问题,然而……他轻轻跃下,转身呼唤道:“跳下来,我准把妳接住。”见她未有行动,忽想及她的避忌,毕竟我俩……王重阳背个身面朝外,道:“跳下来吧,搂住我的脖颈,让我揹妳前行,好吗?”

    听他温言相待,念适才他紧张自己的一跨一登,何忍再添他难堪,姑且冒险一试。扑上他的肩背,身心像投进安谧的幽梦,再不愿顾虑什麽。

    二人聚在一起,重量骤增,王重阳脚底的地面,突然向前倾斜;林朝英训练有素,腰背扳后抵消力量,双腿铗住王重阳腰间,固定他的下盘;可是王重阳非她惯于合作的队友,他也正用力后仰以免前仆;于是二人双双朝后摔倒,林朝英后脑撞到一块石上,再滑落一旁。王重阳自责地检视她的头颅,见她怔怔地盯着高处,欲询缘故,她已指住刚才碰撞到那块石,道:“去试一下。”王重阳会意她定找到了什麽隐秘,纵身抓住顶级边沿,蹬着石壁借力,手脚并施移近那块石,发现它四周略略凹陷,使劲往右一拨,脚踏着那一大片石壁倏地消失。王重阳失重心,霎时掉入壁后黑洞裡,林朝英睹状冲前抓住他的肩膀,惜冲力猛烈,也被牵扯进去。

    二人掉落洞裡的一条十分陡斜管道,头下脚上地前后急速滑动了片刻,林朝英听见王重阳碰击了像道**门之类物品,随即有光线耀眼。穿出道口,林朝英熟练地反握剑柄在地面划了一道,再巧劲胸翻踏在剑痕上,确保安全。迎面纵向倾泻十数条粗幼不一,闪烁着点点银白光芒的水柱,甚是悦目;她侧头右望,状似被深深捥了一个半球形的岩壁;转身背后是四级巨大石阶,高和宽均约六尺多,横跨左右两壁;继续往右环顾,见他俯首于浅石滩上兴叹,遮莫是羡袁象先降后唐遂心,得保荣华,嗟自己丹志抗金未酬,孤掌难鸣?

    相彷的浅滩深水,石穴秘道,同是苦心经营最终剩馀一片寥落,王重阳难禁轻声歎喟。

    每目睹他抑鬱落寞的神情,林朝英总觉心头酸楚,惟有打开话匣子,分散他的愁绪,道:“这裡看来是袁象先的粮仓械库。”王重阳看她步近,省起那“小寮屋”,急岔开话题,道:“坐下,让我仔细检查妳的腿伤。”林朝英顺从地,在第一级巨石阶坐下,让他细意地拆解布条、洗涤伤口、敷药、重新包扎……不知不觉倦极酣睡了……梦中,感到枕在一个肩胛上,左手被隻厚又暖的大手握着,阵阵鼻息从额头吹下;微睁睡眼,喜一切再不是幻,那侧面上的嘴巴、鼻子、睫毛、眉毛,瞧了一遍一遍再一遍……渐安然沉睡了。

    一股鱼菜清香扑鼻,沁入五脏,唤醒了饿肠,林朝英张开眼便瞅见王重阳在水边,叠炉煮食。王重阳在控火烹调,忽见林朝英已醒并步近,有点难为情,道:“妳……这几年习惯了……快好了。”林朝英亦不知该怎样回应,点点头后便到远处水边去。取水梳洗整理,水裡倒映着自己容貌,然而眼裡满是他刚才的戆态,心想日后在墓裡生活,他会否习惯为我煮食?但忆起睡前他那副忧国伤时的神态,刚扯动的嘴角便凝住了。

    何解宵来亲密地并坐休憩,却令彼此如今都不自在?王重阳找个话题和缓气氛,道:“这羹汤用的菜蔬,是我从那边摘回来的。”默默地一直在喝的林朝英,随口问道:“器具也是从那裡取来?”王重阳道:“是的,我们一起过去瞧瞧?”林朝英趋近,道:“好的,待我先把器具洗淨。”说罢,从他手上取走用完的碗子,连同其他的搬到水边,蹲下来清理,心裡感到比干了什麽大事情还满足。此时,林朝英察觉到水柱比之前明亮并发出虹光,正要思量,王重阳拿着布条在身旁蹲下,道:“让我来擦乾。”林朝英触碰到他目光,不自控地站起来。“慢住。”被他唤住,任由他抹乾沾湿了的双手。

    二人一前一后踱步到左方那一端。林朝英见瓜菜草木虽在这片土地,任意生长,但依稀仍辨出当初的井然分类;满佈藤蔓的石壁,中央位置也是深深凹陷,林朝英两端各极目一盼,感觉自己宛如站在,一隻被剖开左右两边的巨蛋中间。“是否觉得身在锺离权的大肚子裡面。”听他在身旁说话,虽与自己的想象不符,但低头一想便能领会,指着那四级石阶,道:“那就是他的肠子。”王重阳带笑点头,道:“我俩就找找裡面有否藏了芭蕉宝扇。”

    “慢住。”被她唤住,王重阳满期待地转身,却听到她道:“那些水柱愈来愈亮。”王重阳道:“料受阳光的照射,这裡顶层或许与外间有连接。且先看石阶内裡乾坤,再逐步拆解。”

    王重阳以林朝英腿伤未愈,让她查第一二级,自己到较高那两级。林朝英用树枝一扫,石阶表面两侧的坑糟便露出了,猜中间嵌了石板;从发端一路检查过去,约走了丈馀,发现了两度驳口,与坑糟连接呈长方形状,左右距离仅留一隻手掌宽;欲尝试移动这位置时,忽听到“吱”的一声,抬头看见王重阳拗腰后翻落了第二级,显然遭受机关暗算。林朝英边注意四周有否异动,边跑近查看他有否受伤,问道:“你刚挪动了两块长板之间那位置?”王重阳点了头,道:“对,有铁钉射出,小心!”说着转身回石阶去。林朝英轻拉他的衣袖道:“别急,先歇歇吧。”明白你在寻找出外的途径,但何需太急?多留这裡一段时间不好吗?又害怕那些人寻至,揭发与我独处?王重阳握着她那隻手道:“我明白妳担忧外婆安危,只不想我难堪才出此言。放心,很快便能破解。”说罢,牵拉一起过去。

    王重阳回想,刚才按照一路来的方式去推移,险中了道儿,莫非这一趟是直接按下长板?林朝英在旁却想,难道关键反在长板那边?二人不约而同,各自按下所想的,两边即时一齐降低;林朝英依从王重阳的目光指示,二人协力搡往左边,现出阶内情况──裡面空空的,两侧和底部弯曲,形成了一条半圆弧管道,与之前从石壁掉下来这裡的管道相彷但较宽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