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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有朝再见 (叁) 第二节 毁仓

    “孙三公子万福。”狗儿施礼。孙博乐道:“一年没见,妳的模样儿又变了不少,险些认不出。”狗儿暗想怪不得那人又认不出。孙博乐语调转为急迫,道:“林娘子在哪儿?”

    孙博乐在洞口等候,待见林朝英出来,仍如冰霜般冷的她,焕发容光,尽减去年相遇时的委靡,真的只有那王世雄才能给予?纵心头有气,还是把来意道:“妳当知王世雄现在哪儿。”

    林朝英道:“在庐州协练新军。”你也当知道,朝廷、军队都在为突袭山东,或维持陝西进击,争论不休,真窝囊。

    孙博乐再问道:“可知毛雅所在?”自溧河洼一别,已两年未遇。林朝英摇头。

    真枉那欺人太甚的魔人,每隔一两个月便询问一趟妳的近况!孙博乐道:“他在许州阳翟,秘密建立仓库,准备金贼再次南侵的军需。”

    林朝英冷冷地看着他,且待他说出真正意图。

    孙博乐道:“金主雍委僕散忠义为都元帅坐镇开封府,统一指挥黄河以南金军,图以战压和,胁迫官家缔新和约。北伐军中,以武林中人为骨干的『北武团』,计划毁掉这仓库,灭金国锐气。”

    林朝英道:“终难避免一遇。”

    孙博乐道:“妳忍心看到吗?”

    他潜心墓裡创出的“金童剑法”,目标就为了找哥报仇;哥在公在私,对他恨之入骨,也必尽全力出击。确实不忍见二人相争,林朝英再摇摇头。

    “我设法调走王世雄,妳也劝毛雅离开。妳的话,他会听的。”孙博乐续道:“其实,他很清楚,魔峦中只剩下他仍跟随妳外婆的路线,和努力圆她的遗志。金国朝廷早不满他恃扶立生骄,藉此流言他欲『篡金復唐』。妳劝他趁此挂官,逍遥江湖吧。”莫论孙博乐的意图是谋什麽,林朝英也认同,应好好劝说哥放低执念,重新生活,就像姨婆鼓励自己一样。孙博乐补充道:“我以闭关练功为由,跟维武盟告了假,我们这一趟是单独、秘密行事。”林朝英心有避忌也得点头了。

    狗儿奉命安置孙博乐,于通风洞那石室度宿。狗儿感激他一直以来,对姑娘的照顾和眷爱,亦明知要求过份,仍开口道:“公子能否也劝说世雄大哥抽身而退,与姑娘早日归隐活死人墓?”孙博乐笑道:“放心吧,王世雄早晚知难而退。谁受得了,施魏庚那班利禄熏心之徒?”时传来略带点猿啼的风声,狗儿道:“公子勿惊,这裡或许有怪人出没,却无恶意,此乃中了玉笥谷那毒的可怜人。”从金山归来,虽再没遇上谷哥哥他们,但凭石室物品被挪移的痕迹,和偶尔传出那种阵阵风声,推测猿形汉还逗留翠华山,故经常摆放一些衣物、食品供他使用,因此生怕今晚他或会惊扰孙博乐,又苦无别个地方招待,跟林朝英说她定不以为然。见孙博乐蛮有兴趣地询问,狗儿乾脆扼要地述说了当晚的事。

    孙博乐听后,娓娓论道:“那种毒,只会令人丧失理智和感觉,猜测那汉子本家的武功就是模彷猿猴。属哪个门派?『狈狼丘陵』的恶蹟,中土亦有传闻。哼,竟敢打朝英的主意!我要通知盟中兄弟,誓擒淫徒,扒了他俩的毛皮。那谷哥哥,无疑就是西域『白袍不可犯』那双兄弟,当中那位兄长,此等歹毒之物,妳当避之则吉。”

    翌日,三人便动身离开,日以继夜东行往阳翟。林朝英念及路程已赶越五分四,刚才横渡蓝河时他俩都露出疲态,况且时届三更天,便命在林子裡歇息。

    虽是初十一夜,却月色毫无兼且寒冷,孙博乐协助狗儿拾枯枝时,又闻得那略带点猿啼的风声,既离开翠华山有九天,显然那猿形汉一直跟随,难道捨不得狗儿这丫头?至今未睹其庐山真面,倒也甚感兴趣。

    狗儿见孙博乐独自偷笑,慨叹他始终对姑娘存非份之想。蓦地传来少女惊呼声,狗儿和孙博乐奔跑过去,发现有位瘦削少女,被一猿猴般举动的黑影袭击,但见她掌如波涌,腿像涡漩,那黑影不知被摔远还是警觉地逃避,反正轻飘飘落入树丛即失所踪。那少女满脸惊疑,不理狗儿慰问,却盯了孙博乐一会儿,道:“孙博乐,遇到你就没错。”

    孙博乐竭力思索片刻,犹豫地道:“妳是……扬武帮方荻身边的人?”“乐符是我,你往找王重阳,对吗?”乐符说着脚下一个跄踉,狗儿忙参扶了她。乐符微笑道:“妹子妳心真善,烦带我归去敷药。”说着挽了狗儿的前臂。狗儿未曾碰上同辈女子这般亲近,欢喜地携乐符回去治疗。

    “扬武帮的臭技俩,黄步鳝假死!”孙博乐心裡咒骂后,转念自己连丛严、容宽也没告诉,还有谁向施魏庚洩露自己行踪?

    乐符乍睹幽暗中闭目盘膝的林朝英,内心颤慄不住,或怯她的容颜,或慑于其神态。孙博乐堆叠枯枝生火,狗儿为坐下的乐符揉腿、检查。乐符道:“好妹子,该怎麽称呼妳?”狗儿道:“狗儿是我。”乐符噗哧一声,笑狗儿模彷自己,更喜其率真可亲,接着瞟了林朝英一眼。狗儿道:“我家姑娘姓林。”孙博乐燃亮了柴堆后,便避嫌到远处去。

    乐符大着胆子,偷偷打量林朝英再番。“其实也不是那麽漂亮,眉毛尖尖,眼眶也是尖尖。活脱是炼狱熘出个阎王女儿。我明眸皓齿、温柔灵秀,在他面前与她一拚,敢夸完胜。”相信自己的直觉,向林朝英道:“妳就是要取重阳哥哥头颅的人?”

    林朝英并未答理,反之狗儿立刻解释,道:“姑娘与世雄大哥……即王重阳,经历了许多事,一时三刻难以说清,总之……妳放心就是。”乐符嗤之以鼻,情爱凭两者之间事多事少来判定吗?狗儿道:“妳也在找世雄大哥?所谓何事?”乐符蛮陶醉地道:“我俩交浅情深,他承诺在盈溢观,守候我去取『掌中战士』解药回来,孰料北伐势急他无奈离去,我只好前往会合。”

    这是始祖婆婆的独门秘方!狗儿道:“此毒岂易解除。”

    乐符道:“妳可知我的表哥是谁?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人!任何事无一不知,且知无不晓,晓无不精。区区小毒,他一听便瞭然于胸,并即调製解药。”说着,从怀裡取出一个青褐釉小瓷瓶,在狗儿面前晃动。

    狗儿喜道:“太好了!刚才袭击妳那汉子,也是受此毒害苦的可怜人,妳发点慈悲救救他。”接着,简述了猿形汉的事。

    乐符听后,若有所思地道:“素昧生平,妳竟如此关怀此人。”狗儿垂下头,轻声道:“算是积点福吧。”乐符道:“不竟受是重阳哥哥所託,还须待等我俩见面,由他作主。”说着眸子熘到林朝英那边,赫然她已不在。乐符心裡咕嘀,若不是容易被路径所惑,谁愿与这怪婆娘一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