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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吃白食

    夜幕下,宣德心情大好,心里盘算着,如今《宝山图》也得到了,汉王一家老小也伏诛了,关键是在自己的巧妙计策下,还不用背上“弑叔”的骂名,这让他如何不开心?

    这计策,环环相扣,犹如猫捉老鼠一般将汉王父子玩弄于股掌之上,他很自信,就算是史书上,朱高煦的死法也会成为千年笑柄,毕竟,被自己十个儿子联手烧死,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恐怕也很难有来者了。

    宣德一抖手中的《宝山图》,对塞哈智道:“按图索骥,尽快找到那笔藏银。”

    塞哈智拱手领命。

    “皇上,皇上,问清楚了”,一人从门外飞跑而来,正是刚才打探城外消息的那名小太监。

    “是何人在城外喧哗?”宣德问道。

    那名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皇上,是西安门外聚集的灾民,今日粥棚里还未施,所以他们有些吵闹。”

    “为何不施粥?”宣德问道。

    “这个……这个,一会儿就能施粥了。”小太监答道。

    宣德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今日自己在西安门内“慰问”朱高煦,锦衣卫自然一大早就隔断了西安门周边的道路,粥棚中的米粮自然运不出城去。

    “让粮车先出城,朕随后就到”,宣德说道,那小太监爬起身来,又一溜烟跑去处传旨了。

    塞哈智赶紧躬身道:“皇上如此爱民如子,实是我大明之福,百姓之福。”说罢,塞哈智从身后召过十几名锦衣卫,让他们先行一步,出城安排护卫事宜去了。

    宣德并不着急起驾,他要百分之一百确定,朱高煦已经在铜钟中丢了性命。

    宣德专门等大火又烧了好一会工夫,这才命令锦衣卫掀开铜钟。

    几名军士撬开铜钟,朱高煦早已被烧成焦木一般,宣德满意地露出笑容,这才让太监传旨起驾。

    塞哈智上前一步,低声问道:“皇上,这汉王府其他仆役……?”说着,右手如刀,向下轻轻一斩。

    “嗯,送他们上路吧,那对母子,且随我回宫问话”,宣德站起身来大袖一甩离开,在宣德看来,先把阿垄带回去比较妥当,如果查实了有什么猫腻,杀了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西安门外,一轮明月高悬。夜色中灾民帐篷挨挨挤挤,一眼望不到边,三千营军士早已排开阵仗,燃起数排火把。

    宣德乘着御辇出了西安门,来到一处粥棚外的土坡上。阿垄和母亲蓝娘,也被两名锦衣卫“保护”着站在土坡下。

    阿垄站在坡下,望着意气风发的宣德,心中暗忖,虽然惊险,但那日与朱高煦所定的“金蝉脱壳”之计,看来已经成功了。这条计策,妙就妙在那一口铜钟上,按照计策,高琪被汉王提前杀掉,又趁夜抢时间改造了铜钟下的青石板,将高琪尸体提前放入石板下的土坑。火起之时,只需翻转石板,来个偷梁换柱……

    “汉王有八成机会溜走,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阿垄在心中暗道,虽然自己出了汉王府,但也只能说是初步哄骗住了宣德,宣德绝非善茬,后面还得加把劲再忽悠忽悠他,自己和蓝娘才能全身而退。

    城墙之外,乌泱乌泱的灾民们面露菜色,西安门外共设有五处粥棚,都是用木架和茅草简单搭建而成,棚外还放着一袋袋沙子压住棚角。

    距离土坡不远的一处粥棚中,一溜支起了五口大锅,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一名官员正在指挥衙役添火熬粥,灾民们在铁锅前,挨挨挤挤排起了五排长队,

    说起来,大明朝中按照府制,北京城治下顺天府分成两个附郭县,北京城以东为大兴县,而出了西安门,就属于宛平县管辖了。

    宛平县意取“宛然以平”之意。粥棚中的官员,正是宛平县县主簿王儒礼。

    县主簿只是一县的三把手,品级职位尚在知县和县丞之下。宛平县地域不小,今日知县和县丞都沉下去赈灾了,匆忙间赶不回来,所以,他这个县主簿就只能越俎代庖,面见皇上了。

    王儒礼四十多岁,颌下三缕胡须,一看就是读书人。这些天,为了赈灾施粥,王儒礼忙得脚不沾地,平日里白净的脸皮也晒黑不少。

    王儒礼虽然勤勉,但心里明白得很,天子脚下是非多,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等赈灾事了,恐怕自己这官儿也就做到头了。在他看来,若是能运作个外放县官,那比宛平县令不知好了多少倍。

    说起来,王儒礼的想法也不算错,毕竟多少年来,宛平的官员就没有能安生做过一季寒暑的,当地人甚至编排出了个歇后语——“宛平城的官儿——一年一换。”

    塞哈智命人唤来王儒礼,他一溜小跑来到土坡前,跪倒在地叩见宣德。

    宣德体胖,内侍早已在土坡上摆下一把软椅,宣德半偎在椅中,问道:“宛平灾民有多少?”

    王儒礼跪着答道:“启禀皇上,宛平虽也受灾,但还不至于拖家带口逃难。然而受大旱影响,保定、河间、真定、顺德、广平、大名、滦平等诸府灾民却口蜂拥而至,如今这城门外,少说也有两千人。”

    宣德点了点头道:“两千人,户部前两日奏本还算靠谱,说统计灾民数量,也是近两千人。”

    宣德又问道:“如今仓里的粮食可够坚持到麦收?”

    王儒礼犹豫了一下,说道:“回皇上话,按照账面,赈灾粮是够了,可是……”

    “可是什么?说!”宣德喝道。

    “皇上,吃白食的人太多了”,王儒礼指着粥棚说道:“皇上,如今京师周边旱灾持续,北京城周边粮米价格也上涨了不少。所以,不少附近百姓,也混进灾民队伍,浑水摸鱼来吃白食。”

    “朕问你,你怎么如此无能?为什么不制止?你宛平县的百姓受灾不重,恐怕家里不缺粮食吧,为何也来浑滥竽充数?”宣德指着王儒礼问道。

    王儒礼也是个直性子,脖子一梗答道:“皇上,不是臣不制止,这附近百姓同样穿着破衣烂衫,同样捧着破碗而来,谁又能分得清楚啊?臣只能从城墙下的帐篷数量,大致计算出灾民数量约为两千人,不过每日施出的粥,却实打实够四五千人吃了。”

    附近百姓前来粥棚“打秋风”,这倒是个难题了。毕竟灾年里,即使自家有余粮,但只要带个碗和空肚子来,就能省下自家粮食来,谁不干才是傻子呢!

    “吃白食”历朝历代赈灾中都有,这个问题,让宣德头疼不已。

    一方面,朝廷当了冤大头,赈灾粮半数被这些滥竽充数的“灾民”吃掉了。另一方后面,麦收还得三四个月后,估计后面前来浑水摸鱼的百姓更多,这样一来,朝廷赈灾粮款如何够用?就算朝廷想再大宗购买,灾年中谁家不知道粮食宝贵,恐怕所耗费的钱粮又是一笔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