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生存逻辑 » 第8章 友人2

第8章 友人2

    护士长微笑着敲敲门。

    “进~”燕子的声音传过来。

    护士长进门,视线直接落在燕子身后,墙上那副极具商业气息的画。

    “你觉得这个画怎么样?”

    “大批量的复制品罢了,没什么可研究的。”燕子抬头看了一眼。

    护士长举起手里的画,笑着递给燕子。

    “你怎么有......这幅画!”

    “一个朋友,送给我的。看看,这画不错吧。”

    眼前的这幅江南烟雨油画,正是家里挂着的那副。她认出了右下角画家的签名---大石。

    燕子露出惊慌的表情,捂着肚子呻吟。

    护士长大惊失色,忙按了一下呼叫键,问着燕子:

    “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想出去一趟,三个小时内回来。”

    “你,你先做个检查吧,我们再评估你是否能外出。”

    燕子心里很清楚,这事儿等不了,可也不能伤到孩子。她点着头,竟安静耐心的接受疗养院的检查。

    结束后,她拨通阿英的号码,无人接听。又极不情愿的拨通静子的号码,希望静子去家里一趟,把家里的那副画带过来。

    自上次静子的那通电话后,燕子已经好几天没联系她了。

    这个侄女,没想到是这样的性格!

    静子几乎在两个小时内就赶着完成了燕子的要求,还顺带带了一锅鲫鱼豆腐汤和土豆焖鸡过去。她当然要快点儿,关于这家人的事,她很想知道后续的。

    燕子左手抓着护士长带过来的那副画,右手握着家里的那副画。

    一模一样。

    猛地,燕子把右手的画狠狠的砸向地下,那画一路滚到门口,最终被门槛挡住。

    “哼,定情之作!”

    静子身材矮瘦,年纪虽然比燕子小很多,但长期的劳作和不正确的坐姿让她的脊梁看上去有点弯曲,就是个年纪轻轻的劳动人。

    她用那双带着茧的手掌,好奇地捡起地上的画。

    燕子脖子上的皮肤显出好些粗的静脉管,一直连到腮帮子,脸上显露出固执、决绝的表情。

    “什么定情?这画,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吗?”

    “喜欢啊。”燕子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眼泪大颗滴落。

    静子忙上前安抚。

    不得不说,眼前的情形,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她开始后悔,自己那个电话是不是打错了。随之而来的,是慢慢的,流入血液的愧疚感。

    燕子的眼泪无声的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最后随处滴在被单上,手臂上。

    “一直活在谎言中。”

    “我是不是不该给你打那个电话?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是我一开始不懂事,不该给你打这个电话。”

    “这幅画,是大石的参赛作品。在我们刚认识的那一年,他买不起戒指,用这幅画当做求婚礼物。他说......”燕子几乎说不下去。

    静子不停的摸着燕子的后背。

    直到燕子冷静下来,她才又开始陷入回忆中描述着:

    “他说,我是他一生的挚爱,如果我嫁给他,以后只会过舒服日子,再也不让我受苦。再也不让我受苦!”

    静子抬头盯着燕子,这张脸由于大幅度的收缩、颤动,变得十分可怕、难看,脸上的块斑嚣张的躺在那些白皙的皮肤上。

    白壁有瑕。

    静子被燕子的眼神吓得后退了几步。

    “虽然你跟我不同辈分,但这些年格外投的来。我早就把你当做我的友人。我知道,你是故意给我打电话的。你的嫉妒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的,但如果想你的水果店正常运营,最好以后都安分一点儿。现在后悔了?看看我,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静子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病房,放在桌子上的鲫鱼汤和土豆焖鸡,被燕子拿到饭桌上,大口吃起来,津津有味。

    晚饭后的心理问候是必要的过程。护士长走到燕子的病床,看着碗里的饭菜,职业微笑的点着头:

    “胃口变好了。最近有什么不舒服吗?”

    燕子摇头,不停的对着镜子摸着脸两边的块斑。

    “排泄呢?顺畅吗?”

    “嗯。”

    护士长有些诧异。燕子好像又变回那种挑剔的神态了。

    护士长饶有兴趣的坐下来:

    “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你可以提出来,我们是个很宽和的机构,会根据个人的需求做调整的。”

    燕子几乎是从镜子里挤出一点儿怜悯望向护士长,冷冷的说:

    “不用!”

    护士长点头,识趣地起身,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画,脸上挂着职业微笑离开了。

    大石和护士长正在酒店亲热,一个电话打断了两人的好事。

    “喂,老婆。嗯,好的,我马上过去。”

    大石慌忙的穿着衣服:

    “要去你们疗养院一趟。我老婆有急事找我过去。”

    “白天看她还挺好的。怎么了?”

    嘴上虽然说着,护士长还是开始穿衣服。

    “听起来挺严重的。她这两天的检测指标怎么样?”

    “各方面都挺好的啊。”

    “我去一趟啊。”

    护士长先上了一辆出租车,大石开着自己的车朝疗养院方向去。

    成年人之间的默契就是:大家为了快活总能找到空隙,可也不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麻烦。这种根本称不上感情的关系,一旦涉及到家庭,随时可以结束。

    大石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他没空去看。不一会儿,来了一个电话。

    一个女人的声音:

    “两百万汇给你了。动工后,跟我说一声,我去现场看一下。还有,我需要工期计划给公司股东看的。”

    大石殷切地敷衍着,挂断电话后,立马靠边停车。打开手机网银查看,果然到账了。嘴里骂了一句“满脸麻坑,老子才不陪你玩”后,哼起不知名的调调。

    到医院的大石,一路几乎飞着走路,跳进了燕子的房间。

    燕子躺在病床上,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平和安静。

    “哟,胎教时间不能没有爸爸呀。”

    大石高兴地上去摸着肚子。

    燕子没有阻拦。

    乍一看,是老公陪老婆的一副温馨场面。

    “我从来没问过你生意上的事,那块地,什么时候开始建?钱从哪里来?”

    “你安心养胎,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已经弄到钱了。石头不是说要去国外留学吗?我打算用这笔钱送他出国。现在公司用人的要求可高了,不从国外镀层金,休想有什么好工作。也要为我们儿子考虑这一层。石头是个上进的好孩子,希望肚子里这个儿,也能学他哥哥......”

    “那我们的这个孩子呢?”

    “最好还是个儿子。我喜欢儿子。”

    “女儿不好吗?”

    “不是不好。儿子在社会上,能够大杀四方,混饭吃的本领会更强。你找我来什么事?”

    大石才记起来,是燕子叫自己过来的。只是大石的这个问题暴露了本质。

    一个怀孕的妻子,丈夫应该时时刻刻关心、记挂。而此刻,燕子早已感受到大石的冷漠。这种从温柔、体贴、大度中需仔细琢磨才能悟到的冷漠。

    燕子竖直了两只眼睛,眼角两边的块斑更加明显了。她一反往日神气安闲自在的神态,变得格外冷峻:

    “我们要离婚吗?”

    “啊?”大石担心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跟我离婚吗?”

    “这是怀孕的症状吗?”

    接下来就是从未见过的,夫妻之间最冷静的关于出轨的对话。

    最后,大石不得不坦白:

    “我是个骗子!。我是骗外面那些女人,我从没有骗过你啊。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

    燕子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那副江南烟雨画,大石的话戛然而止,像突然断线的小提琴。

    “看来你是爱着我的,同时也能跟其他女人很好的相处。那么我也可以。”

    剩余的日子,燕子毫不犹豫的换了自己的护士长,设置了探望人名单,里面没有大石。直到孩子顺利落地,大石都没再见燕子一面。

    大石也确实需要独处的时间,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去办。筹钱,就是一直未曾停止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筹到钱,他的生活里总会突然冒出别的什么开支。降价的房啦、车坏了啦、老婆怀孕啦、会所装修转卖啦......总之,筹到的钱,总没真正用在建设上。

    他那块地,花费了很多时间搞到手,本想依靠它多骗些钱贴补家用。

    那些他相处过的、无数无辜寂寞的女人中,有一两个还是不错的。不过,家里毕竟有老婆孩子,不能对不起他们,一个男人的责任感还是要有的。有那么一两个,大石刚开始真不忍心开口,后来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开始骗钱。

    被家庭责任感割断的花花草草。外人怎么能跟自己的家人相比呢。

    这种自诩“劫富济贫”的思想,大石觉得很侠义,一直为自己做的事而感到自豪。到今天都不曾变过。

    他也好像解读清楚老婆的意思了。对婚姻的不忠,让怀孕的女人愤怒。等她生完孩子,会理解自己的。

    还是护士长从同事那里听到燕子顺利生产的消息,告诉大石。大石赶到医院的时候,燕子已经离开疗养院了,带着孩子一起消失了。

    接下来就是多起诉讼案件,刑事诈骗案件以及财产没收抵押。没有几天,燕子账户里的所有钱全部被冻结,再也无法存钱。

    咨询过律师后,说明是夫妻共同承担的义务。

    燕子躲在豪华别墅的后院,大哭。阿英还在屋内收拾着需要搬走的东西。

    大石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的站在身后:

    “我是连累了你。”

    燕子转身看着大石,只剩下脸上的泪痕,面无表情。

    “你怎么了?不像你啊。你可以对我发脾气,可以骂我的。”大石几乎是哀求着。

    “你也很难。那些筹来的钱,你都用在了我们身上,我知道。现在走到这一步......”

    “儿子呢?”

    大石手上拿着一张银行卡,露出开心的表情:

    “用我朋友的名义开的账户,密码是你生产的那天。希望能看到儿子一面,我再走......

    “去哪儿?”

    “离开这里,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