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给你惊喜
天刚亮，老宅附近小路窜出两个晨跑的身影。
本来这次画展开幕式是由他叔叔钟海操办，钟蓝只要人到场说一句感谢朋友来捧场的话就行。他叔叔参加同学喝太多，不能及时脱身。他爸钟茂响应shui物审查，也没有时间操办这点小事。他姐姐钟菲又跟着婶婶邓月去调研一个奶品制造厂，时间又碰在一起。
精神压力巨大的他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天亮后实在沉不住气，难得晨跑出一次汗。
他们在一个岔路口碰见，向着同一个方向跑去。
高焕用手背蹭了一下额头的碎发，稳了稳气息，“昨晚没怎么睡？目光无神。”
“嗯…呼…你每天晨跑？”蓝少不喜欢运动，折腾身体纯粹为了削减压力。
“我一个朋友说，脑子里装的事多，可以出去跑一圈。只要你跑得快，那些烦恼就追不上你。”高焕复述的这句话，是唐灿说给她听的。如今每次想起来，都会把现在状态的他联系在一起。那个可能未来平步云端的人，如今只能在康复中心或者养老院辗转余生……
“你朋友真会安慰人。”蓝少的脚步越来越沉，只好把晨跑硬生生变成散步。“今天我得主持画展开幕仪式。心里没底……”他把最后四个字以蚊子的分贝吐了出来，
高焕抹了一把脸，停下来面向他，“你怎么想就怎么说。有些机会就是随机分配的。当你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时候，说出真心话就是最好的赠与。”
这句话反复回荡在蓝少耳边。回家，洗澡，吃饭，美容院，抵达艺术馆。那些极不情愿参加的行程，那些曾经陪伴他的秘书兼司机。带着埋怨与嫌弃陆续离去，没有人正眼看他，也没有人试图和他交心。蓝少想不起那些离开的脸。高焕似乎自身带有一点匪气，无所畏惧，坦坦荡荡又带着点神秘。
艺术馆的文员早已整理好讲稿。门外花篮堆的里三层外三层，门里摆了自助点心和饮料。高焕已经是第三次督促他在背诵一遍开幕词。直到小于过来敲门，蓝少才从恍惚的精神中发觉真的要出去了。
高焕不放心的看着他惨白的脸，在他前脚迈出门时，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道：“好好发挥，结束之后给你惊喜。”说完轻轻抚平他肩膀上的褶皱，似有似无的做了推出去的动作。
钟晨的身边总会找到赵沐然，也正是这样的配合，很多人借着跟赵沐然打招呼来亲近钟晨。钟老当初的计划就是这样。培养一个得力的手下，胜过挣得无数财富。
蓝少看到围在钟晨身边那些年龄大一些，有着讨好笑意的脸，还有那试图亲近的握手。一瞬间，他的眼前爬满了乌云。远处被黑色西装包裹下的高焕，站在晃动的人群中，望向僵在原地的蓝少。二人目光在潜意识中交错，蓝少哆嗦又攥紧的心软了不少。
主持人的客套话从大喇叭里冒出来。
高焕听着熟悉的开场白，移步到离场的方向可以在那里等候蓝少。
“感谢诸位莅临艺术馆参加准备了一年的画展。有人可能会想，画展和艺术，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满足了我们对不同领域的期待。幸福，思考，自省，前行…当每一幅画注入了坚定的思想，有共鸣的观众会像沙漠里饥渴的旅人得到甘泉一样。愿大家此行都有圆满的收获。”蓝少没有看准备好的演讲稿，随性发挥。
小于瞪圆了眼睛从高焕的笑脸望向自信的蓝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蓝少是出了名不喜欢动脑子的公子哥。他的风评，几个字可以完全概括，闲散，暴力，脾气臭。不止小于，台下的钟晨和赵沐然也是一愣。或许是源于发自内心说出来的话，来的嘉宾女性居多，已经有人感同身受的点头赞同蓝少刚刚的发言。
一个深深鞠躬，蓝少完成了自己的角色。他逃命似的心情在上下翻腾，脚步却不紧不慢的往退场方向移步。热烈的掌声一点点甩在脑后，他不知道自己脸色惨白，后背的汗湿了里面的衬衫。钟菲从来不让他独自参加什么仪式，通常只是充当人形立牌而已。记得上次在台上演讲还是幼儿园朗读课文的时候……
高焕冲他伸出赞许的大拇指，“看不出来，你还挺会人文关怀的。我也觉得他们写的太老套。我准备了一份惊喜！走吧！”
蓝少尴尬的咧咧嘴，刚要开口说话。礼炮炸响，也意味着画展的正式营业。高焕羡慕的看着艺术馆门口，嘉宾们兴奋又热烈的表情。蓝少面色惨白肩膀颤抖，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掉在昂贵的定制西服上。突然，高焕感觉有一只手在死死拽着她敞开的衣襟，她低头看到蓝少右手，用力过度而发白的骨节，手背青筋凸起，衣襟被他攥在手里捏出了死褶。
高焕本能抄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蓝少身子一歪借着她的小身板勉强站稳。“别晕啊！差几步就到了！！你是低血糖吗？”
蓝少觉得耳边嗡鸣，他望着高焕的嘴一张一合，眼前漆黑跌入深海。梦里很多人的声音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他全身颤抖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想驱赶那些害怕的声音。一双手从这些声音中渐渐靠近，皮肤渐渐感觉到了温暖。他终于醒了……
高焕也是第一次碰见演讲后晕倒的男人。蓝少一米八三的身高，完全靠她一米七的体格挪到车边，放到后排已是气喘吁吁。她双手哆嗦着拧开准备的保温杯，温水弄湿棉手帕，用那温热敷在蓝少的额头。他的手很冷，紧皱的眉头和焦急兜转的眼睛，似乎在寻找着逃脱的出口。
“钟蓝？钟蓝？能听见吗？醒醒！”高焕抓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
很久……已经很久没人叫他的全名。蓝少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
高焕的脸凑过来，煞有介事的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蓝少推开她的手，喉咙干渴的动了一下，“我没事。”高焕离的太近，他本能的身体向后退了一下，才发现她额头冒汗打湿了刘海，沐浴露的气味乘着微风钻进他的鼻腔。
“呼…你可吓死我了。说晕就晕。我扛着摄像器材也比扛你容易。你在不醒，我就准备打120了。”高焕把手机屏幕拨号页面展示给他看，差点摁下拨号键。她絮絮叨叨的把上半身从车里挪出去，收了他额头的手帕，拧开保温瓶喝了一大口。
蓝少不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他周围的朋友几乎都这毛病，极致的戒备。醒来的瞬间，他是恐惧的。说梦话了吗？骂人了吗？哭了吗？她会不会听到了什么？仔细观察下来又没什么问题。高焕不客气的跟他絮叨着。比如低血糖要在兜里放糖，就算紧张也要好好睡觉吃饭，克服紧张她知道很多方法……
五分钟过去，蓝少还在发懵，确切的说是放空。他不知道该去哪，不想回家，也不想见朋友。这个时间去酒吧喝酒也有点早。打台球吗？又提不起什么兴致……
“蓝少，跟我去个地方吧！用不了多长时间。”高焕从后视镜，用央求的眼神望着他。
他的脸色并没缓过来多少，眼睛失神的看着外面，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好”。他想知道，这个担心自己的司机会准备什么惊喜。可转念一想，惊喜？上次的惊喜是什么？他被人拍到护送美女回家的照片？还是他醉酒与男人搂抱？或者是商场里的买买买？记者们好像很喜欢关心他的婚姻，关心钟蓝各种签约场合。钟晨很少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深居简出的被小心保护着。想一想，自己的生日也是邀请朋友一起庆祝。没有人主动问他需要什么，他也不需要什么，却又在默默期待着会有一点什么……总结一句的话，他可能活的太拧巴了。
本来这次画展开幕式是由他叔叔钟海操办，钟蓝只要人到场说一句感谢朋友来捧场的话就行。他叔叔参加同学喝太多，不能及时脱身。他爸钟茂响应shui物审查，也没有时间操办这点小事。他姐姐钟菲又跟着婶婶邓月去调研一个奶品制造厂，时间又碰在一起。
精神压力巨大的他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天亮后实在沉不住气，难得晨跑出一次汗。
他们在一个岔路口碰见，向着同一个方向跑去。
高焕用手背蹭了一下额头的碎发，稳了稳气息，“昨晚没怎么睡？目光无神。”
“嗯…呼…你每天晨跑？”蓝少不喜欢运动，折腾身体纯粹为了削减压力。
“我一个朋友说，脑子里装的事多，可以出去跑一圈。只要你跑得快，那些烦恼就追不上你。”高焕复述的这句话，是唐灿说给她听的。如今每次想起来，都会把现在状态的他联系在一起。那个可能未来平步云端的人，如今只能在康复中心或者养老院辗转余生……
“你朋友真会安慰人。”蓝少的脚步越来越沉，只好把晨跑硬生生变成散步。“今天我得主持画展开幕仪式。心里没底……”他把最后四个字以蚊子的分贝吐了出来，
高焕抹了一把脸，停下来面向他，“你怎么想就怎么说。有些机会就是随机分配的。当你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时候，说出真心话就是最好的赠与。”
这句话反复回荡在蓝少耳边。回家，洗澡，吃饭，美容院，抵达艺术馆。那些极不情愿参加的行程，那些曾经陪伴他的秘书兼司机。带着埋怨与嫌弃陆续离去，没有人正眼看他，也没有人试图和他交心。蓝少想不起那些离开的脸。高焕似乎自身带有一点匪气，无所畏惧，坦坦荡荡又带着点神秘。
艺术馆的文员早已整理好讲稿。门外花篮堆的里三层外三层，门里摆了自助点心和饮料。高焕已经是第三次督促他在背诵一遍开幕词。直到小于过来敲门，蓝少才从恍惚的精神中发觉真的要出去了。
高焕不放心的看着他惨白的脸，在他前脚迈出门时，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道：“好好发挥，结束之后给你惊喜。”说完轻轻抚平他肩膀上的褶皱，似有似无的做了推出去的动作。
钟晨的身边总会找到赵沐然，也正是这样的配合，很多人借着跟赵沐然打招呼来亲近钟晨。钟老当初的计划就是这样。培养一个得力的手下，胜过挣得无数财富。
蓝少看到围在钟晨身边那些年龄大一些，有着讨好笑意的脸，还有那试图亲近的握手。一瞬间，他的眼前爬满了乌云。远处被黑色西装包裹下的高焕，站在晃动的人群中，望向僵在原地的蓝少。二人目光在潜意识中交错，蓝少哆嗦又攥紧的心软了不少。
主持人的客套话从大喇叭里冒出来。
高焕听着熟悉的开场白，移步到离场的方向可以在那里等候蓝少。
“感谢诸位莅临艺术馆参加准备了一年的画展。有人可能会想，画展和艺术，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满足了我们对不同领域的期待。幸福，思考，自省，前行…当每一幅画注入了坚定的思想，有共鸣的观众会像沙漠里饥渴的旅人得到甘泉一样。愿大家此行都有圆满的收获。”蓝少没有看准备好的演讲稿，随性发挥。
小于瞪圆了眼睛从高焕的笑脸望向自信的蓝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蓝少是出了名不喜欢动脑子的公子哥。他的风评，几个字可以完全概括，闲散，暴力，脾气臭。不止小于，台下的钟晨和赵沐然也是一愣。或许是源于发自内心说出来的话，来的嘉宾女性居多，已经有人感同身受的点头赞同蓝少刚刚的发言。
一个深深鞠躬，蓝少完成了自己的角色。他逃命似的心情在上下翻腾，脚步却不紧不慢的往退场方向移步。热烈的掌声一点点甩在脑后，他不知道自己脸色惨白，后背的汗湿了里面的衬衫。钟菲从来不让他独自参加什么仪式，通常只是充当人形立牌而已。记得上次在台上演讲还是幼儿园朗读课文的时候……
高焕冲他伸出赞许的大拇指，“看不出来，你还挺会人文关怀的。我也觉得他们写的太老套。我准备了一份惊喜！走吧！”
蓝少尴尬的咧咧嘴，刚要开口说话。礼炮炸响，也意味着画展的正式营业。高焕羡慕的看着艺术馆门口，嘉宾们兴奋又热烈的表情。蓝少面色惨白肩膀颤抖，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掉在昂贵的定制西服上。突然，高焕感觉有一只手在死死拽着她敞开的衣襟，她低头看到蓝少右手，用力过度而发白的骨节，手背青筋凸起，衣襟被他攥在手里捏出了死褶。
高焕本能抄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蓝少身子一歪借着她的小身板勉强站稳。“别晕啊！差几步就到了！！你是低血糖吗？”
蓝少觉得耳边嗡鸣，他望着高焕的嘴一张一合，眼前漆黑跌入深海。梦里很多人的声音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他全身颤抖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想驱赶那些害怕的声音。一双手从这些声音中渐渐靠近，皮肤渐渐感觉到了温暖。他终于醒了……
高焕也是第一次碰见演讲后晕倒的男人。蓝少一米八三的身高，完全靠她一米七的体格挪到车边，放到后排已是气喘吁吁。她双手哆嗦着拧开准备的保温杯，温水弄湿棉手帕，用那温热敷在蓝少的额头。他的手很冷，紧皱的眉头和焦急兜转的眼睛，似乎在寻找着逃脱的出口。
“钟蓝？钟蓝？能听见吗？醒醒！”高焕抓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
很久……已经很久没人叫他的全名。蓝少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
高焕的脸凑过来，煞有介事的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蓝少推开她的手，喉咙干渴的动了一下，“我没事。”高焕离的太近，他本能的身体向后退了一下，才发现她额头冒汗打湿了刘海，沐浴露的气味乘着微风钻进他的鼻腔。
“呼…你可吓死我了。说晕就晕。我扛着摄像器材也比扛你容易。你在不醒，我就准备打120了。”高焕把手机屏幕拨号页面展示给他看，差点摁下拨号键。她絮絮叨叨的把上半身从车里挪出去，收了他额头的手帕，拧开保温瓶喝了一大口。
蓝少不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他周围的朋友几乎都这毛病，极致的戒备。醒来的瞬间，他是恐惧的。说梦话了吗？骂人了吗？哭了吗？她会不会听到了什么？仔细观察下来又没什么问题。高焕不客气的跟他絮叨着。比如低血糖要在兜里放糖，就算紧张也要好好睡觉吃饭，克服紧张她知道很多方法……
五分钟过去，蓝少还在发懵，确切的说是放空。他不知道该去哪，不想回家，也不想见朋友。这个时间去酒吧喝酒也有点早。打台球吗？又提不起什么兴致……
“蓝少，跟我去个地方吧！用不了多长时间。”高焕从后视镜，用央求的眼神望着他。
他的脸色并没缓过来多少，眼睛失神的看着外面，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好”。他想知道，这个担心自己的司机会准备什么惊喜。可转念一想，惊喜？上次的惊喜是什么？他被人拍到护送美女回家的照片？还是他醉酒与男人搂抱？或者是商场里的买买买？记者们好像很喜欢关心他的婚姻，关心钟蓝各种签约场合。钟晨很少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深居简出的被小心保护着。想一想，自己的生日也是邀请朋友一起庆祝。没有人主动问他需要什么，他也不需要什么，却又在默默期待着会有一点什么……总结一句的话，他可能活的太拧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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