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节 周叔的东西
出租车开了暖风。高焕因怕冷而紧缩的身体稍微舒展开，膝盖的伤发散着疼到各处。医生临走时嘱咐可能会有低烧的现象。她疲惫的双眼，随着车内收音机里温柔的歌声，温暖的气流，一点点粘住。
周强怕她磕到自己的膝盖，伸出右手覆在上面，身体向她那边挪了一下。司机全都看在眼里，小声说：“后面有毯子。女朋友病了？”
“嗯，谢谢。”周强只回答了司机的前半句提问。
“我和我媳妇也这样。她不说答应，我就一直追。最后追到别人以为我们是两口子，她跟我急了。问我为啥不向她求婚。我就说等你想好答应我的那一天，往后的日子你想撒手也没可能。说好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嘿嘿，如今我媳妇正在医院待产，送完你们，我就收工回去了。”司机满脸是藏不住的喜悦，那是打心眼里的开心。
周强说：“是啊。幸福是不等人的。”他微微侧头看向熟睡的她，回想起室友的话，你真舍得把她当一辈子的妹妹？女孩子就算要宠着，也得让她学会自救。咱们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会有不能及时保护她的那一天，她就必须学会自救！现在扛得住摔打，日后才能经得起风浪。
周强心里骂了一句，你们倒是看得长远，我心疼还能天天挂嘴边说吗？算下来，除了朋友，也只有她最了解自己。突然身旁的高焕哼了一声。
“放开……”高焕从噩梦中大声喊出这两个字。明白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她不好意思解释说：“做恶梦了。车里真暖和。”目光落到覆在膝盖上的大手，她对周强回报一个甜甜的笑。
十字路口等红灯，司机的手机响起来，他激动的接通后凑在耳边，“什么？你再说一遍？生了？我…我马上回去！好！哎！”
他抱歉的双手合十，对后排的高焕和周强说：“我老婆生了。能把你们放到最近的地方吗？车费我不收。真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祝贺你为人父。以后多帮媳妇干活，千万别让她生气，还有沾凉水。我们就在这下车，没有多远就到了。”说着高焕推开车门。周强把提前预备好的车费扔到了前排，也跟着下车了。
关上车门也能听见司机不断的感谢。车调头，一会就看不见了。
高焕抱着双臂，打了个哆嗦，“还真冷。回去吃点什么？我饿了。”
周强把外衣脱下来穿在她身上，不由分说背起她就走。只是脚步慢了许多，“你发烧了。回去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
高焕没想过他会背自己回家。没有数落，话里透着深切的关心，“好啊！看在你厨艺见长的份上，我就勉强胖两斤吧！嘿嘿。”
二人笑过，又回归到沉默。高焕环在他肩上的胳膊紧了紧，脸贴在他耳边传来皮肤的微凉。高焕觉得舒服多了，“刚才我梦到你爸爸。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好人。对小朋友和蔼，对邻里友善。唯独对你分了很小一部分的爱。每年咱们一起去看他，你眼睛总是红的。曾经的事。我不提，你也不提。最近我总会回忆起周叔出事那天……”
周强苦笑。尽管成年以后很会控制悲伤的情绪，但眼睛还是红了。
高焕长出一口气，歪头看着他的侧脸，近在咫尺却相隔万里的感觉。“周叔曾经交给我一个铁盒子。他对我说，如果有朋友过来找这东西，就直接给对方。话说那天我生病没去学校，是他上班前交给我的。午休的时候，周叔回来，就发生了那件事……”
那件事就是唐哥的爸爸挟持了高焕。
“怎么不跟我说呢？一个人憋在心里，多难受啊？”周强微微偏头，用自己的脸蹭着她的脸。
高焕忍不住眼泪刷的流下来，顺着周强的脸一直滑进他的衣服里，“当天晚上住院，我被人威胁。那个人说你谁也保护不了，没有人能保护自己，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只有沉默的人，才会活到最后。”她忍不住抽泣，埋在心底的恐惧，随着闭上双眼再次重温那一晚。缩在衣服里的身体，抖的让人心疼。而她和他们的命运，从那一天被改写。记忆中那个交付她手里的铁盒子，被周叔满身是血倒地的画面取代。要早点长大，成为压不垮的人，才能重新与那些人面对面。
周强也忍不住跟着流泪，呼出的哈气飞的老远，路灯延伸到更远的地方。将近0点的街道空空荡荡。“所以，你这么拼命吗？傻瓜…我一直把你当成家人。奶奶年纪大，勉强照顾我生活。除了我爸，只有你了解我在想什么。我特别欣慰，无论走到哪，都有一个人惦记我。你知道么？我室友都看出来了。他们说你小子命真好，有这么个傻姑娘跟在你身后，是那种可以陪你到天涯的人。你说想学两招防身。他们起哄的同时也偷偷跟我说，你忙起来照顾不到她，她就得自己学会求生。那时候看他们教你练背摔，我心疼的躲在后面捶沙袋。在你面前我又不敢阻止你。”
“呵呵呵…”高焕哭着哭着就笑了，“那阵每天手抖的拿不起筷子。后来参加工作，摄像器材拎的特别顺手。挺好的……”她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那回家，你做饭，我找盒子。抱歉的话，以后再也不说了。如果见到那个威胁我的人。我保证不怂！”
周强点点头。又走了十分钟才到家。
藏东西，确实没人能比得上高焕。衣柜最上层靠墙角的纸箱里，藏着那个珍贵的铁盒子。等她抱着铁盒顺着梯子下来，周强已经在西红柿鸡蛋汤里下了两把挂面，盖上锅盖闷几分钟就成了。
高焕用毛巾擦去铁盒上的灰尘，示意让周强亲自打开。铁盒外表除了锈迹，几乎没什么变化。盖子打开，里面有一个老旧的红色封皮日记本。高焕拿出日记本，从里面掉落了几张照片，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还有一张在上面乱花的草纸。
周强拿起泛黄的老照片端详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很年轻。为什么爸爸要收藏这张照片？翻转背面有胶水粘着纸张的痕迹。高焕不太看得懂日记本上的内容，倒是被老照片吸引。拿过周强手里的照片，她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坠入深渊。是和钟老拿给她一模一样的照片，确切的说是钟老弟弟拿给曾经爱人的三人合照。
钟老和周叔认识？？？
“你没事吧？”周强轻声唤她。
“哦…嗯，照片，我在钟老那里见过。这个是他弟弟。”高焕说着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最清晰的照片，编辑信息后发给刘哥，附上一串文字，查一下钟宇鸣亲弟弟的资料。
“我爸，调查过钟家？”周强的目光有些暗淡，从现有的结果反推原因，就算能查明白也早就物是人非。像当初那个人能消灭异己，威胁尚且年幼的孩子一样，十多年过后那个人的爪牙又会庞大到什么程度？钟家经历的那些风波，也很可能是弟弟对大哥的报复？
高焕瘸着一条腿去盛面条，没忍心打断他灵魂出窍般的思考。被各种信息糊住脑子的时刻，她经历的太多。何况周强是当事人之一，这种迷茫需要他自己慢慢缓过来。
周强听到锅盖碰到厨房台面的声音，缓过神来，“嗐…一思考就愣神。先吃饭。吃完一起研究研究？”
“嗯。”高焕把盛了半碗的面条交给她，从冰箱拿了些咸菜过来，守在桌边把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拍了下来。“日记本你拿走研究就行。电话号码，我找朋友看看。或许能标出周叔调查的行动轨迹。”
“你办事我放心。”周强端着两碗面条过来。二人面对面才开始深夜的夜宵。
周强怕她磕到自己的膝盖，伸出右手覆在上面，身体向她那边挪了一下。司机全都看在眼里，小声说：“后面有毯子。女朋友病了？”
“嗯，谢谢。”周强只回答了司机的前半句提问。
“我和我媳妇也这样。她不说答应，我就一直追。最后追到别人以为我们是两口子，她跟我急了。问我为啥不向她求婚。我就说等你想好答应我的那一天，往后的日子你想撒手也没可能。说好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嘿嘿，如今我媳妇正在医院待产，送完你们，我就收工回去了。”司机满脸是藏不住的喜悦，那是打心眼里的开心。
周强说：“是啊。幸福是不等人的。”他微微侧头看向熟睡的她，回想起室友的话，你真舍得把她当一辈子的妹妹？女孩子就算要宠着，也得让她学会自救。咱们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会有不能及时保护她的那一天，她就必须学会自救！现在扛得住摔打，日后才能经得起风浪。
周强心里骂了一句，你们倒是看得长远，我心疼还能天天挂嘴边说吗？算下来，除了朋友，也只有她最了解自己。突然身旁的高焕哼了一声。
“放开……”高焕从噩梦中大声喊出这两个字。明白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她不好意思解释说：“做恶梦了。车里真暖和。”目光落到覆在膝盖上的大手，她对周强回报一个甜甜的笑。
十字路口等红灯，司机的手机响起来，他激动的接通后凑在耳边，“什么？你再说一遍？生了？我…我马上回去！好！哎！”
他抱歉的双手合十，对后排的高焕和周强说：“我老婆生了。能把你们放到最近的地方吗？车费我不收。真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祝贺你为人父。以后多帮媳妇干活，千万别让她生气，还有沾凉水。我们就在这下车，没有多远就到了。”说着高焕推开车门。周强把提前预备好的车费扔到了前排，也跟着下车了。
关上车门也能听见司机不断的感谢。车调头，一会就看不见了。
高焕抱着双臂，打了个哆嗦，“还真冷。回去吃点什么？我饿了。”
周强把外衣脱下来穿在她身上，不由分说背起她就走。只是脚步慢了许多，“你发烧了。回去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
高焕没想过他会背自己回家。没有数落，话里透着深切的关心，“好啊！看在你厨艺见长的份上，我就勉强胖两斤吧！嘿嘿。”
二人笑过，又回归到沉默。高焕环在他肩上的胳膊紧了紧，脸贴在他耳边传来皮肤的微凉。高焕觉得舒服多了，“刚才我梦到你爸爸。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好人。对小朋友和蔼，对邻里友善。唯独对你分了很小一部分的爱。每年咱们一起去看他，你眼睛总是红的。曾经的事。我不提，你也不提。最近我总会回忆起周叔出事那天……”
周强苦笑。尽管成年以后很会控制悲伤的情绪，但眼睛还是红了。
高焕长出一口气，歪头看着他的侧脸，近在咫尺却相隔万里的感觉。“周叔曾经交给我一个铁盒子。他对我说，如果有朋友过来找这东西，就直接给对方。话说那天我生病没去学校，是他上班前交给我的。午休的时候，周叔回来，就发生了那件事……”
那件事就是唐哥的爸爸挟持了高焕。
“怎么不跟我说呢？一个人憋在心里，多难受啊？”周强微微偏头，用自己的脸蹭着她的脸。
高焕忍不住眼泪刷的流下来，顺着周强的脸一直滑进他的衣服里，“当天晚上住院，我被人威胁。那个人说你谁也保护不了，没有人能保护自己，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只有沉默的人，才会活到最后。”她忍不住抽泣，埋在心底的恐惧，随着闭上双眼再次重温那一晚。缩在衣服里的身体，抖的让人心疼。而她和他们的命运，从那一天被改写。记忆中那个交付她手里的铁盒子，被周叔满身是血倒地的画面取代。要早点长大，成为压不垮的人，才能重新与那些人面对面。
周强也忍不住跟着流泪，呼出的哈气飞的老远，路灯延伸到更远的地方。将近0点的街道空空荡荡。“所以，你这么拼命吗？傻瓜…我一直把你当成家人。奶奶年纪大，勉强照顾我生活。除了我爸，只有你了解我在想什么。我特别欣慰，无论走到哪，都有一个人惦记我。你知道么？我室友都看出来了。他们说你小子命真好，有这么个傻姑娘跟在你身后，是那种可以陪你到天涯的人。你说想学两招防身。他们起哄的同时也偷偷跟我说，你忙起来照顾不到她，她就得自己学会求生。那时候看他们教你练背摔，我心疼的躲在后面捶沙袋。在你面前我又不敢阻止你。”
“呵呵呵…”高焕哭着哭着就笑了，“那阵每天手抖的拿不起筷子。后来参加工作，摄像器材拎的特别顺手。挺好的……”她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那回家，你做饭，我找盒子。抱歉的话，以后再也不说了。如果见到那个威胁我的人。我保证不怂！”
周强点点头。又走了十分钟才到家。
藏东西，确实没人能比得上高焕。衣柜最上层靠墙角的纸箱里，藏着那个珍贵的铁盒子。等她抱着铁盒顺着梯子下来，周强已经在西红柿鸡蛋汤里下了两把挂面，盖上锅盖闷几分钟就成了。
高焕用毛巾擦去铁盒上的灰尘，示意让周强亲自打开。铁盒外表除了锈迹，几乎没什么变化。盖子打开，里面有一个老旧的红色封皮日记本。高焕拿出日记本，从里面掉落了几张照片，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还有一张在上面乱花的草纸。
周强拿起泛黄的老照片端详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很年轻。为什么爸爸要收藏这张照片？翻转背面有胶水粘着纸张的痕迹。高焕不太看得懂日记本上的内容，倒是被老照片吸引。拿过周强手里的照片，她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坠入深渊。是和钟老拿给她一模一样的照片，确切的说是钟老弟弟拿给曾经爱人的三人合照。
钟老和周叔认识？？？
“你没事吧？”周强轻声唤她。
“哦…嗯，照片，我在钟老那里见过。这个是他弟弟。”高焕说着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最清晰的照片，编辑信息后发给刘哥，附上一串文字，查一下钟宇鸣亲弟弟的资料。
“我爸，调查过钟家？”周强的目光有些暗淡，从现有的结果反推原因，就算能查明白也早就物是人非。像当初那个人能消灭异己，威胁尚且年幼的孩子一样，十多年过后那个人的爪牙又会庞大到什么程度？钟家经历的那些风波，也很可能是弟弟对大哥的报复？
高焕瘸着一条腿去盛面条，没忍心打断他灵魂出窍般的思考。被各种信息糊住脑子的时刻，她经历的太多。何况周强是当事人之一，这种迷茫需要他自己慢慢缓过来。
周强听到锅盖碰到厨房台面的声音，缓过神来，“嗐…一思考就愣神。先吃饭。吃完一起研究研究？”
“嗯。”高焕把盛了半碗的面条交给她，从冰箱拿了些咸菜过来，守在桌边把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拍了下来。“日记本你拿走研究就行。电话号码，我找朋友看看。或许能标出周叔调查的行动轨迹。”
“你办事我放心。”周强端着两碗面条过来。二人面对面才开始深夜的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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