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节 还活着
再次醒来，高焕发觉自己在副驾驶位置，安全带拦在胸前。董成在开车，两边黑黢黢的，远光灯照的很远。她忍不住抱怨道：“你在开火车吗？过减速带也不知道降速，颠的刀口疼。”
“对不起。”董成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他迟疑一下，“你怎么会有那张照片？”
高焕努力回想起倒地前的场面，不禁打了寒战，“他的钱包，我没还给他父母。一直在家里放着。可能跟你较劲的斗志有所提升，钱包里只有这张照片特殊，结合他死前说的小时候不这样，我猜照片上跟他勾肩搭背的人，一定是你。”
看着渐渐亮起的夜灯，高焕控制不住的发抖，意识时而清醒。她拿出手机打给了罗医生，“罗医生。我马上到市医院，得进一趟手术室。麻烦你在门口等等我。千万别给周哥打电话。他陪领导出差下乡。我…我没事。就肚子上挨了一刀，对方…对方不是故意的。”说完挂断手机。
董成只觉得五味杂陈，一是想起儿时的记忆，二是高焕说他不是故意的，三……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错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他像把自己伪装成无所畏惧的样子，却掩饰不住对高焕脑回路的好奇。
“我怕术后醒来，你直接被抓走。这一刀，我就白挨了。”高焕拼命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昏睡过去，“你要是想弄死我，几天前就能得手。不用留到现在。看得出你是愤怒调节障碍，没想过忍耐和疏导吧？所以…所以我不怪你。”
“你要是死在去医院的路上，别怪我没救你。”董成已经后悔了。回想着刚才高焕倒地不起，有那么瞬间的错觉，他再一次伤了何林。所以他抱起高焕，没有后悔直接送医院。
高焕很想跟他吵一架，奈何体力越来越弱，发出的声音像受伤的小狗，只有暴躁没有杀伤力。“你等我睡饱了，非得跟你打一架。太欠揍…但我更想跟你聊一聊……”她再也没力气扒开眼皮，头一歪意识跌进深渊没了反应。
罗医生接到高焕电话时，刚停稳车准备去超市采购。高焕声音不对。她迅速启动车赶往医院。几乎是同时，他们的车先后开进院内。
董成打开车门把高焕抱起来，大厅值班的护士反应很快，推着移动床跑过去。高焕被紧急送进手术室。罗医生抓住想要进电梯的董成。二人目光相对，彼此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你怎么跟高焕在一起？难道…”罗医生问
“我捅的。”董成没有避讳。
罗医生气的伸出食指，在他肩上戳了两下，“你…在这等着。小丫头长大了。”
“什么意思？”董成问。
“你俩差不多。等我回来跟你细说。”罗医生打电话找了熟人，引导着她迅速办完一切手续，等高焕从手术室出来可以直接送进病房。
罗医生托人住的两人间病房。董成在卫生间清洗了身上的血渍，罗医生买好了吃的用的刚进来，递给他一瓶牛奶。二人眼神交涉了几秒，董成勉强接过去喝了两口。
“现在你愿意听我说两句？”罗医生问。
董成点头。
“加上这一次，你伤害她两次。你老板是影响她这一生的罪人。别步入陈飞的后尘，行吗？这也是我的底线。高焕这些年怎么挺过来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你还认为是高焕的那些报道，促使陈飞死亡的原因。那你就错了。”罗医生盯着他的双眼，很冷静的说：“你看陈飞身边有谁一直在？说白了你是他的模仿者。他骨子里的冷漠与反抗，半数是天生，后天意志加工，一生独断专横不愿改变。走到这一步是必然。”
董成算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合计着老板是自作自受？他在情感上并不认同，“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对你们心理成长变化的评价，已经形成完整的文字理论。无懈可击。我找不出第二个不是专业医生，却还能比专业医生更有独到眼光的人。他是天生的旁观者。可以看着小动物咽气的那种。你不是他。你送高焕就医是最好的证明。”
董成内心是反抗的，他从不想成为别人称道的好人，也不想被人道德绑架。“我的行动远比脑子快一步。而且她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沉默……
罗医生第二次束手就擒。当她碰见陈飞时，以为固执的人差不多就这样。现在她可以肯定的说，固执的人不止看起来这样。
高焕被送回病房已经有些意识。董成帮忙抬到床上掖了被角，抱着双臂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罗医生找医生询问后续问题。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俩。
“你醒了？”董成问。高焕听到他的声音微微转头，眩晕感再次带她进入昏睡中。
凌晨三点多，打火机有节奏的打火声。高焕睁开眼睛看向旁边的董成，他手上的动作停下，屋内重新回归安静。
“这回睡饱了？”董成冷漠的问。
高焕咧嘴笑了笑，看起来更像是呲牙。她活动一下胳膊，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茶杯上，“罗姐走了？”
“我让她找地方休息。”董成回答，依旧是不耐烦的语气。
“行吧！我被你弄打火机的声音吵醒，跟你老板当年威胁我一样。想睡也睡不着。”高焕尝试挪动身体面向他，“陈飞自尊心那么强，怎么会败给我一个小丫头？被人盯着生活的滋味，你也应该试一试。他对你来说精神上是父亲，对我来说是永远甩不掉的噩梦。改变了我的生活，也把我们所有的幸福一并掠夺走。十多岁的年纪患上失语症。我对他的恨意，比你想的要更庞大。成年后，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更多的是逃避，就想着，他会老，会生病，会不自信变得古怪。真见到他，就想着在。这人也不过如此，从年少到垂暮。坑蒙拐骗也好，一世枭雄也好，都熬不过死亡。你翻遍我所有通讯设备，就能知道那些资料的出自哪里。这一场博弈。终究不是你我能参与进来的。或许，陈飞也从没想过让你参与。”
高焕的话间接提醒了董成。陈飞很多次提醒他，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现在更不知道去哪。跟高焕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是我受伤住院。倒是你看起来像魂丢似的。”高焕疲惫的搓搓脸，又看着茶杯咽口水。
董成没照顾过人。一般都是他被照顾，而且他也很少生病，不知道病人都需要什么。但是高焕这么明显的求助，他在不动也说不过去。看着自己对高焕犯的错，他起身倒了半杯水递给她。
“润润喉得了。”董成郁闷的靠着墙，在高焕受伤的位置瞟了一眼。“对不起。”
高焕忍不住笑了一下，“别勉强了。要不是那张照片，你还能往死里捅。这么看来何林救我两次。也是他教会了我勇敢。”她犹豫片刻，“以后有什么打算？自首，还是继续逃？现在走还来得及。”
董成看着黑夜中的城市，平淡的说：“走？现在这技术手段，早晚被抓回来。老板不在，有很多人想挖我过去工作呢！就是今年的冬天感觉有点冷。”
“别忘了叫上我，继续当你的对手。”高焕说。罗医生总说她对善恶的麻木，会影响人们对她的评价。可惜她不在乎这些，事实上是心中想不到这些。她的潜意识里不想埋怨最后选择救她的人。在副驾位置上看到的漫长夜景，她一度认为将是最后收入眼底的世界。
但，此刻她还活着……
“对不起。”董成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他迟疑一下，“你怎么会有那张照片？”
高焕努力回想起倒地前的场面，不禁打了寒战，“他的钱包，我没还给他父母。一直在家里放着。可能跟你较劲的斗志有所提升，钱包里只有这张照片特殊，结合他死前说的小时候不这样，我猜照片上跟他勾肩搭背的人，一定是你。”
看着渐渐亮起的夜灯，高焕控制不住的发抖，意识时而清醒。她拿出手机打给了罗医生，“罗医生。我马上到市医院，得进一趟手术室。麻烦你在门口等等我。千万别给周哥打电话。他陪领导出差下乡。我…我没事。就肚子上挨了一刀，对方…对方不是故意的。”说完挂断手机。
董成只觉得五味杂陈，一是想起儿时的记忆，二是高焕说他不是故意的，三……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错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他像把自己伪装成无所畏惧的样子，却掩饰不住对高焕脑回路的好奇。
“我怕术后醒来，你直接被抓走。这一刀，我就白挨了。”高焕拼命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昏睡过去，“你要是想弄死我，几天前就能得手。不用留到现在。看得出你是愤怒调节障碍，没想过忍耐和疏导吧？所以…所以我不怪你。”
“你要是死在去医院的路上，别怪我没救你。”董成已经后悔了。回想着刚才高焕倒地不起，有那么瞬间的错觉，他再一次伤了何林。所以他抱起高焕，没有后悔直接送医院。
高焕很想跟他吵一架，奈何体力越来越弱，发出的声音像受伤的小狗，只有暴躁没有杀伤力。“你等我睡饱了，非得跟你打一架。太欠揍…但我更想跟你聊一聊……”她再也没力气扒开眼皮，头一歪意识跌进深渊没了反应。
罗医生接到高焕电话时，刚停稳车准备去超市采购。高焕声音不对。她迅速启动车赶往医院。几乎是同时，他们的车先后开进院内。
董成打开车门把高焕抱起来，大厅值班的护士反应很快，推着移动床跑过去。高焕被紧急送进手术室。罗医生抓住想要进电梯的董成。二人目光相对，彼此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你怎么跟高焕在一起？难道…”罗医生问
“我捅的。”董成没有避讳。
罗医生气的伸出食指，在他肩上戳了两下，“你…在这等着。小丫头长大了。”
“什么意思？”董成问。
“你俩差不多。等我回来跟你细说。”罗医生打电话找了熟人，引导着她迅速办完一切手续，等高焕从手术室出来可以直接送进病房。
罗医生托人住的两人间病房。董成在卫生间清洗了身上的血渍，罗医生买好了吃的用的刚进来，递给他一瓶牛奶。二人眼神交涉了几秒，董成勉强接过去喝了两口。
“现在你愿意听我说两句？”罗医生问。
董成点头。
“加上这一次，你伤害她两次。你老板是影响她这一生的罪人。别步入陈飞的后尘，行吗？这也是我的底线。高焕这些年怎么挺过来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你还认为是高焕的那些报道，促使陈飞死亡的原因。那你就错了。”罗医生盯着他的双眼，很冷静的说：“你看陈飞身边有谁一直在？说白了你是他的模仿者。他骨子里的冷漠与反抗，半数是天生，后天意志加工，一生独断专横不愿改变。走到这一步是必然。”
董成算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合计着老板是自作自受？他在情感上并不认同，“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对你们心理成长变化的评价，已经形成完整的文字理论。无懈可击。我找不出第二个不是专业医生，却还能比专业医生更有独到眼光的人。他是天生的旁观者。可以看着小动物咽气的那种。你不是他。你送高焕就医是最好的证明。”
董成内心是反抗的，他从不想成为别人称道的好人，也不想被人道德绑架。“我的行动远比脑子快一步。而且她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沉默……
罗医生第二次束手就擒。当她碰见陈飞时，以为固执的人差不多就这样。现在她可以肯定的说，固执的人不止看起来这样。
高焕被送回病房已经有些意识。董成帮忙抬到床上掖了被角，抱着双臂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罗医生找医生询问后续问题。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俩。
“你醒了？”董成问。高焕听到他的声音微微转头，眩晕感再次带她进入昏睡中。
凌晨三点多，打火机有节奏的打火声。高焕睁开眼睛看向旁边的董成，他手上的动作停下，屋内重新回归安静。
“这回睡饱了？”董成冷漠的问。
高焕咧嘴笑了笑，看起来更像是呲牙。她活动一下胳膊，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茶杯上，“罗姐走了？”
“我让她找地方休息。”董成回答，依旧是不耐烦的语气。
“行吧！我被你弄打火机的声音吵醒，跟你老板当年威胁我一样。想睡也睡不着。”高焕尝试挪动身体面向他，“陈飞自尊心那么强，怎么会败给我一个小丫头？被人盯着生活的滋味，你也应该试一试。他对你来说精神上是父亲，对我来说是永远甩不掉的噩梦。改变了我的生活，也把我们所有的幸福一并掠夺走。十多岁的年纪患上失语症。我对他的恨意，比你想的要更庞大。成年后，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更多的是逃避，就想着，他会老，会生病，会不自信变得古怪。真见到他，就想着在。这人也不过如此，从年少到垂暮。坑蒙拐骗也好，一世枭雄也好，都熬不过死亡。你翻遍我所有通讯设备，就能知道那些资料的出自哪里。这一场博弈。终究不是你我能参与进来的。或许，陈飞也从没想过让你参与。”
高焕的话间接提醒了董成。陈飞很多次提醒他，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现在更不知道去哪。跟高焕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是我受伤住院。倒是你看起来像魂丢似的。”高焕疲惫的搓搓脸，又看着茶杯咽口水。
董成没照顾过人。一般都是他被照顾，而且他也很少生病，不知道病人都需要什么。但是高焕这么明显的求助，他在不动也说不过去。看着自己对高焕犯的错，他起身倒了半杯水递给她。
“润润喉得了。”董成郁闷的靠着墙，在高焕受伤的位置瞟了一眼。“对不起。”
高焕忍不住笑了一下，“别勉强了。要不是那张照片，你还能往死里捅。这么看来何林救我两次。也是他教会了我勇敢。”她犹豫片刻，“以后有什么打算？自首，还是继续逃？现在走还来得及。”
董成看着黑夜中的城市，平淡的说：“走？现在这技术手段，早晚被抓回来。老板不在，有很多人想挖我过去工作呢！就是今年的冬天感觉有点冷。”
“别忘了叫上我，继续当你的对手。”高焕说。罗医生总说她对善恶的麻木，会影响人们对她的评价。可惜她不在乎这些，事实上是心中想不到这些。她的潜意识里不想埋怨最后选择救她的人。在副驾位置上看到的漫长夜景，她一度认为将是最后收入眼底的世界。
但，此刻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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