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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海运初捷

    张沈年打了两个喷嚏,琢磨着,该是妻儿在家想念自己了,万万没想到,是被老母亲又一顿臭骂了。

    凭着王云飞的外贸经验,张沈年入股了海运公司,负责跨海物流。

    为了真正把控生意,张沈年主动提出,要跟船出海。

    一开始,王云飞是有担忧的,因为这出海一趟,短则个把月,长则数月半载。

    既往逢年过节,张沈年可是掐着日子要回家去见老婆孩子的,这一出去,时间可做不得准。

    张沈年却十分坚定:“我和家里说过了,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在银行贷款还清之前,我是不会回家的!”

    王云飞佩服他的这份魄力,第一份订单,就给他顺带捎去了很多外贸公司的小玩意。

    到了海外,张沈年才发现,所有从洋浦海运出来的货物,身价大涨。

    而当地一些低价的物品,又是海岛的稀缺物品。

    这些年摆摊当倒爷,张沈年耳濡目染,有了生意头脑,当下就倒腾了一批海外的新奇玩意儿返程。

    *

    一九九六年,大寒。

    出海数月的张沈年,返程后不是回洋浦,而是在内陆转了一圈,据说是在“出货”。

    转悠一圈后,总算要回到洋浦来。

    电报传来,急得王云飞心痒痒,恨不得马上见面和他详谈。为了等他,直接就飞身到码头等他。

    王云飞在码头见到张沈年时,久久都没回过神来:眼前的男人,依旧身姿挺拔,丰神俊逸,但留了长长的络腮胡,头发蜷曲微翘,整张脸晒成了古铜色,面部线条变得更加棱角分明;一身短袖黎锦边边角角已经磨毛,身上的腱子肉鼓鼓充满了力量。

    不过三五个月的时间,张沈年硬生生从一个白皮书生,变成了海盗模样。

    下了船,张沈年张开双臂,把王云飞抱起来,疯狂转了好几个圈::“兄弟!果然还是跟着你有肉吃!来来来,让你看看,我都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说着,张沈年就指挥工人把船上货物搬下船,从丝绸绫罗到古玩再到食品,一应俱全。

    淋漓满目的货箱,看得王云飞目不暇接:“年兄,你这是特产出海?还是海产进口哇?”

    说好的出口海岛特色货物,怎么就运了一船海外货物回来?

    而且,这还是在内陆出货半月后!

    张沈年搓手,爽朗的笑声冲破云霄:“咱们根基太浅,货运的生意不太灵,我为了出货,就到集市转了好几日找下家。正巧在途中,看到了各种让我驻足的好玩意,我寻思着,返程可不能让货船空费这一趟的油钱!所以,就选了一些样品,提前送了回来试水。结果没想到,这些小物件,在内陆和海岛,都广受欢迎……”

    听完他的操作,王云飞大为震惊:海岛特产出海目前能稳赚不赔,那因为那边海岛华侨众多,大家有着一样的文化传承。

    可是这海外产品回内陆和岛内,那可是极有可能水土不服的。

    被王云飞质疑“莽撞大胆”,张沈年再次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尽管放心。

    “兄弟,你放心,我在海外,已经提前打了国际长途到香港,再从香港寄信到内陆和岛内定点,找好了下家——换言之,这一船货,都是订制货品,不用咱们再去销售!”

    见王云飞一脸愕然,张沈年继续笑道:“喏,前两周在内陆货物已出大半,如今这些货箱,全是剩下留给海岛的!哦,对了,东南亚那边,我也找到了不少合作伙伴,接下来,我要再扩大出海航线,不但要做特产出海,还要让黎锦和琼剧,在海外大放异彩!”

    王云飞心口一颤,对张沈年刮目相看!

    当初在三亚摆摊时,张沈年安安静静地坐在摊位上,有客人来了,他就笑盈盈地起身介绍农产品特产,然后起称算账优雅而平和,跟整个喧嚣闹腾的菜市场,格格不入。

    观察几次之后,王云飞惊奇地发现:就他这样不喧嚣不吵闹,摊子居然回头客最多,而且来客从不讨价还价,这个摊子,简直成了第三市场的一股清流。

    再后来,王云飞和张森闲聊了几次,王云飞发现他做生意,主要靠一个“物美价优”和一张笑脸,于是给他介绍了第一市场的摊位,又把他引荐给批发市场的几位大姐。

    张沈年的土货进城生意,至此从第三市场到第一市场再扩大版图到几乎整个三亚。

    这么多年来,王云飞对张沈年的认知,还停留在那个文弱书生的设定。

    没想到,一趟跟船出海,张沈年已经能独当一面,并且有了这样巨大的一个创举。

    “改革开放春风暖,九州一片艳阳天。海外华侨齐庆贺,万众同心创未来——我找到了各地商会的领导,我寻思着,等生意稳定下来,一定要带东方琼剧团出海!”张沈年喜滋滋地看着货船,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见王云飞还在愣神,张沈年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兄弟,返程这一趟,净赚十万,咱两一人五万!这可是出海特产净利润的总和!嘿嘿,多跑几趟,银行债务,不出两年便可还清!到时候,兄弟我就可以回俄贤村,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王云飞心口一暖:想不到,这返程的利润,他竟毫无保留地和自己分享!

    眼眶微热,王云飞抱了抱他:“兄弟!好兄弟!咱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张沈年爽朗的笑声,在码头上空回旋,让人侧目。

    王云飞忍不住尴尬地提醒他:“兄弟,你稍微收敛点,就你这一身破破烂烂地,再加上这一脸络腮胡,跟个海盗似的!”

    张沈年连连摆手:“你不知道,我们到印尼这一路,的确遇上了不少海盗,差点就葬身海底……反正,我这一身,也是入乡随俗,可以起到迷惑和震慑对方的作用……”

    张沈年讲这些经历时,云淡风轻,只当笑谈:“多亏祖师爷保佑,我一嗓子各种模仿张飞出列、关公上马,吓得对方以为我们船上卧虎藏龙、千军万马,根本不敢往近靠。再后来,加上我这一身‘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装扮,只要我往船头一站,再秀一番口技,他们便会骂骂咧咧的离开!我给你说,就这一趟,我还发展了好几个琼剧好苗子,我想好了,等还清欠款,我要再把东方琼剧团拉出海,巡回唱大戏,让他们看看,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文化宝藏……”

    听着他讲述这一路的艰辛,王云飞无限感慨。

    原来这一路,并非一帆风顺,海上风云莫测,加上海盗出没,张沈年竟是九死一生才算完成这一趟海运。

    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多贪一丝一毫的利润,坚持和王云飞对半分,这让王云飞又是眼眶微微一热。

    张沈年卸货后,便马不停蹄地准备下一趟出海。

    言出必行,真的“过家门而不入”,只是留了一大袋的改良木薯、红薯给王云飞:“回头你要去进货黎锦,帮忙把这两袋薯带回去给阿梅,她从小就喜欢吃薯。这两样,口感粉糯而不拔干、清甜芬芳,她肯定会喜欢!”

    说完,他压低声音,附耳过去:“我把这一趟净赚的钱,都放这袋子底下,拿塑料袋包好了,你一并给她,让她存进存折,给她说一声,想吃啥尽管买,不要怕!嘿嘿”

    王云飞拎着沉甸甸的红薯,表情复杂。

    *

    虽然首次出海就满载而归,但张沈年海外市场也不敢太冒进,还是主攻东南亚市场,正好这一带有不少华人兄弟,他们都心怀祖国,思念家乡。尤其是马来、新加坡,海岛华侨不在少数。

    张深年带去的这些土货,正是缓解了他们日思夜想的乡愁,张沈年也成了东南亚海岛华侨最受欢迎的海客。

    当他带着各色黎锦服装前去试水的时候,更是让一众鬓边花白的老前辈,感动得热泪盈眶。

    再加上张沈年说学逗唱,半是讲解半是琼剧演唱,一下子勾起了众人的思乡情怀,使得原本只是浅尝辄止的黎锦服装,也一下在海外打开了市场。

    张沈年这次往返一趟,分到了数万的净利润,但他没有沾沾自喜、故步自封,而是不断创新和思考,积极寻找各色海岛新奇产品往海外送。

    因为他上一次在海外,已经在当地走访一圈,了解当地风俗民情和市场需求。

    用他的话说,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王云飞常开玩笑,说张沈年他是《孙子兵法》看多了,心有七窍。却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张沈年脚踏实地的这些思考,才让洋浦海运节节高升。

    当然,张沈年一直说,不是自己的能力高,是遇上了好的时代——改革开放,遍地是宝;市场经济,大有可为。

    *

    一九九六年,立春。

    奉命上门送薯,王云飞带着妻子开车直奔俄贤村。

    如今的海岛,高速公路建设刚刚开工,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太太林子柔的眉头越蹙越高:“海岛要发展,这高速公路,得快速建成才好!”

    王云飞笑着点头:“这不是已经建了三年吗?结果还是这里挖一道,那边沟一条。海岛人民依山傍海,生活还是太安逸了!像我兄弟夫妻两人这样的,绝对是少之又少。”

    肯吃苦,愿意干!

    三个小时的颠簸后,王云飞的小轿车,终于驶入俄贤村路段。

    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杉木,再举目眺望,便有三三两两的木棉迎风绽放。

    林子柔“呀”了一声,脱口而出:“春深绝不见妍华,极目黄茅际白沙。几树半天红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

    王云飞是个妥妥的学渣,但却耳濡目染,听过外婆常念几首木棉的诗句:“这可难不倒我啊!我姥最喜欢念木棉花的诗,我也给你和一首——奇花烂熳半天中,天上云霞相映红。自是月宫丹桂种,嫦娥移植海门东。”

    林子柔不服气了:“我再来!千灯一坐放光明,帝网交罗互不争。谁与春风露消息,珊瑚枝上唤流莺。”

    王云飞不甘示弱:“姚黄魏紫向谁赊,郁李樱桃也没些。却是南中春色别,满城都是木棉花。”

    “水气凉生晓日中,阶前过雨寺前风。坐忘一树无青地,疑是霜林叶尽红。”

    “俯视东邻桃李尘,婆罗高不问由旬。扳枝只为低垂手,肯傍人间栏槛春。”

    ……

    两人一唱一和,不知不觉好几个来回,直到一个大石子咯噔,把林子柔颠得屁股离了座位,回过神来,她打量着比公路还狭窄、坑洼的地段,忍不住苦笑:“这个张沈年,能从俄贤村这样的地方走出来,胆识非凡!”

    王云飞啧了一声:“可不敢这么说!等会你见了嫂子,会发现,这俄贤村,地杰人灵,走出去的张沈年只能算运气好,没走出去的梅姐,那是真的有头脑!”

    两人闲话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林子柔抬头望去,东方琼剧团如今扩建了木阁楼,又加盖了几幢白墙红瓦的三层小楼房,在一片灰扑扑的俄贤村里,成了一抹别致的亮色。

    东方茶楼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木栅栏上三角梅红绿交相辉映,门前的两排椰子树笔直高挺,树影婆娑间似在诉说这东方琼剧的传说。

    林子柔到海岛多年,始终没有学会直舌头的海岛话。

    可此刻,站在东方茶楼的大门之前,耳边传来悠扬婉转的曲调,原本只觉咿咿呀呀有些烦躁的琼剧,此刻却宛若在给她讲述东方文化的美妙。

    打了个激灵,林子柔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竟有种冲动,想学琼剧!”

    王云飞哈哈大笑:“这个好说!梅姐可是海岛数一数二的名旦,你让她传授你一二,便能在外面炫耀招摇!不过,你这海岛话都不会,怎么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你这是要让梅姐为难!”

    黄思梅闻声到大门口,看到王云飞和太太,眼睛一亮:“王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