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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章 酒醒

    在那之后,倾君就开始流泪。

    任凭夜雨怎样哄她,劝她,她都不再说话。

    像是心已碎了,夜雨看着她这样子,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伤了倾君的心。

    那年上齐云山,他一去就是十年,再也没有回来过,倾君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挂念着他的。

    可是他回来后,又要走,还是或许会一去不回的那样走。

    夜雨知道,若是换作自己,他也一样会有些怨恨这个自己。

    但夜雨也知道,他一定要去桃花宫,因为犀沉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君姐姐虽然怪他,虽然伤心,但也一定理解他,甚至为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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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倾君喝酒。

    一杯接着一杯,倾君这里的酒一向都很好,可今天的酒,喝起来却苦涩如同泪水。

    倾君的酒量也一向很好,可是她却醉了,醉的很快。

    人说酒入愁肠,愁更愁,伤心的人是否总会醉的快一些?

    夜雨也已经有几分醺然醉意,可是他没有醉,也不敢醉。

    倾君已经趴在了桌边,夜雨唤了她几声,她也没有动静。

    夜雨走到她的身边,犹豫了一下,将她打横抱起。

    这是他第一次抱着倾君,倾君的身子轻飘飘的,像一片不可触及的云,夜雨的心没来由的颤抖。

    那一刻,书凝和灵心的脸都在他眼前闪过,但转眼又消失不见。

    只有倾君,这张他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

    夜雨将倾君轻放在床上,又为她盖好被子,这才转身,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

    他出房门时,四下里一片安静,只有熟睡的倾君,她的脸上似乎又有泪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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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雨走上媚香楼的走廊,这座楼也很老了,虽然时不时修缮,却不可能抹除岁月留下的伤痕。

    夜雨踩在木制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声响让之前偷看他的小姑娘又打开了门,但这一次她没有试着去搭讪,只是看着夜雨走过,看着夜雨离去,然后又关上门。

    夜雨走下楼,织羽休息的那间厢房,房门依然紧闭着,常妈妈已没有等候在外面了。

    夜雨也不想过去,靠近过去,他就会觉得难过。

    他走出了媚香楼,这时他才意识到,天竟然已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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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一,月已经差不多圆了,虽然下过雨,但是天反而更清澈,夜雨抬头,明月悬在当空,好像离地面非常的近。

    月光是银白色的,清冷而忧郁,连带着花街的地面都如同倾泻一地的银色小河,媚香楼的招牌在月光的映照下,仿佛也变成了银色。

    那是离别的颜色。

    “去看过倾君了吗?”常妈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夜雨回过头,小时候他不是很喜欢常妈妈,虽然她多数时候对他很和蔼,但也时不时会把夜雨赶出姐姐们的房间,她有时候更是对他很严厉。

    不如说,与那些媚香楼的女孩子相比,常妈妈更像是夜雨的“妈妈”。

    夜雨点了点头:“她哭了,我有些难过。”

    “她哭,是因为她很想你。”常妈妈道,“我们都知道她很想你。”

    “可是……为什么?”夜雨不解,“我离开临安的时候,只有十岁。君姐姐就算想我,也完全没必要这么想我的。”

    “永安镇,你应该知道吧?”常妈妈道。

    夜雨愣住了,他点了点头。

    永安镇,就是齐云山下的小镇。

    它有着与齐云山的出尘脱俗完全不同的,非常普通,却又足够表明住在镇上的百姓全部心愿的名字,永安。

    因为是在齐云山下,永安镇要比其他和它一样规模的村镇看来更不起眼,因为它的光芒已全部被齐云山夺去,被出云剑派夺去。

    就连“永安”这个名字,都没有多少人知道,因为当人们提起永安时,他们只需要说,那是齐云山脚下的小镇。

    “倾君去过永安。”常妈妈又说道。

    这句话像一声炸雷在夜雨耳边轰响,他完全呆住了。

    “什么时候……?”夜雨嗄声道,“就算去了永安也上不了齐云山,她为什么……?”

    “倾君当然知道,就算到了永安镇,出云剑派也不会欢迎她。但她说,她就是想去看看你,因为你已经有十年没回来了。”常妈妈道,“时间倒也没有多久,就是在两个月前。”

    “六月初?”夜雨不需要太多回忆,就已经想起了那个时间,“那时,我好像刚好就在山下。”

    “你确实在山下。”常妈妈道,“因为倾君见到了你。”

    “她见到了我?”夜雨张口结舌,“可是我……我竟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

    “她说,你和你的同门,穿着白衣,骑着高头大马,看起来那样卓尔不群,那样潇洒。”常妈妈道,“她在人群中,看着你那样意气风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想再去打扰你。”

    夜雨不说话了,他的心里有点高兴,却又有着一丝丝的酸楚。

    倾君见到他,大概就是在他出发前往皇宫的那天吧。

    夜雨还记得那一日,他和犀沉策马在小镇的街道上,左右行人侧目,都用又敬又怕的眼神望着他们,无论老人还是小孩。

    那时的夜雨,还很享受这种关注,以至于他把自己抬得太高,完全没有注意围观他的众人。

    原来,君姐姐就在那群人中吗?

    她那时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又是否希望夜雨能够认出她?

    当夜雨的目光在人群中——在她身上淡然扫过时,她的心里又是否黯然?

    夜雨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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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必觉得抱歉。”常妈妈看到夜雨的脸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任何一个人在你那个位置,都很难会注意到倾君的。”

    “可我不但没有注意到她,整整十年我都没有想着回来一次。”夜雨颓然道,“我觉得我简直是一个白眼狼。”

    “在她看到你的那时候,对于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常妈妈道,“十年前,倾君求我们送你上齐云山,你成功的加入了出云剑派,风光的成为了出云弟子,就是对她的最好报答。”

    夜雨点了点头答应着,不敢说出云剑派近日的变故。

    常妈妈笑了,她的脸上一直染满风尘气,此刻却笑的很温暖。

    就在这个时候,“咚”的一声巨响,夜雨吓了一跳,才发现那间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犀沉已经冲了出来。

    犀沉跑到夜雨面前,脸上带着夜雨从没见过的兴奋和慌乱。

    “她醒了。”犀沉说道,“织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