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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八章 旅人

    夜雨和灵心沿着沙滩,一路回到了池鱼居。

    这条路夜雨曾经走过,那时他满心迷茫,现在,则是心中凄凉。

    回到池鱼居,温长醉等人都关切的等在原处,灵心一进门,妙悟便先喊道:“妹妹。”

    灵心看了一眼妙悟,笑了笑,道:“哥,师父,对不起。”

    “妹妹,你……还是不愿意跟着师父吗?”妙悟显得有点难过。

    灵心“嗯”了一声:“我知道,师父也是为我好,但我心里,总觉得有些难过。或许在师父的荫庇之下生活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离开师父,去外面看看了。”

    “妹妹,你既然真的决定了,那我也就只好对不住师父了。”妙悟道。

    “哥。”灵心猛地抬头,那一刻她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你是认真的吗?”

    “我当然是认真的,妹妹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妙悟道。

    说着,妙悟走上前来,拉起灵心,两人走到温长醉面前,妙悟率先跪下,对温长醉磕了一个头。

    “师父,您的恩情,妙悟永生难忘,但妹妹与我亲如手足,妙悟是不能让她一个人流落江湖的。”

    灵心也跟着跪了下来,到这个时候,她刚刚一直在强忍的泪水,终于再也没法忍住。

    “师父。”灵心抽噎道,“请您原谅我的任性,可我……需要找到我存在的意义,等我找到那时,一定会回去看您。”

    温长醉笑了笑:“我怎么会怪你呢?你们两个都长大了,本就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他的话说的虽洒脱,但夜雨还是清楚的看到,温长醉露出了掩饰不住的难过神色。

    “喝酒吧。”犀沉举杯道,“明日一别,下次共饮也不知要到何时了。”

    这一夜,所有人都醉了,他们横七竖八的倒在池鱼居的地板上,各自做着或美好或凄凉的梦。

    梦中,夜雨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眼睛,脉脉含情,哀婉动人。

    一时之间,他竟然分不清这双眼睛的主人究竟是倾君,还是书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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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

    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直到明晃晃的阳光刺在夜雨脸上,他才挣扎着醒来。

    雪落与犀沉早已醒了,倾君也正自梳妆,倒是温长醉与灵心、妙悟兄妹还在沉睡。

    宿醉让夜雨的头有点发沉,他拍了拍脑袋,一杯茶忽的递到了面前。

    夜雨一抬头,只见犀沉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喝茶,解酒的。”

    夜雨应了一声,茶入口洗去了嘴里的苦涩味道,可不知为什么喝着犀沉这杯茶,想着昨夜发生的种种,夜雨的心中,忽然有些恐惧。

    “师兄。”夜雨小声道。

    “嗯?”本已站起身的犀沉回过头来。

    “我们是不是也终有一天,会像他们一样分道扬镳?”夜雨问道。

    其实他已知道答案,人生无不散之筵席。

    更不要说,不管雪落还是犀沉,他们都是属于天空的飞鸟,飞鸟是不会永远停留的。

    犀沉笑了笑,道:“师弟,你要知道,人间的每一次相聚,都注定会走到离别,纵使生时不离,死也会永远将人分离开来。”

    “我知道,可我……”夜雨垂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没有想错,无论我还是掌门人,早晚都会离开,但那绝不是现在。”犀沉道,“更何况,就算我们不在一处,也永远都会是彼此的朋友。”

    夜雨心中一热,但分离的恐惧,依然在他心头盘绕:“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别了,是吗?如果快的话,甚至就在明天。”

    犀沉笑了笑,拍了拍夜雨的肩头:“师弟,我向你保证,我和掌门人就算离开,也一定是在你已经不会为此觉得痛苦的时候。”

    “不会觉得痛苦,意思是……终有一日,我会不再在乎你们吗?”夜雨道,“这更令我害怕。”

    犀沉摇了摇头:“等你足够信任我们的时候,你就不会再觉得痛苦了。师弟,你还年轻,这个道理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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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温长醉、灵心与妙悟也各自起身,他们看起来都很难过,因此三人都很安静,没有说一句话。

    池鱼居的生活本来就很简单,灵心、妙悟也身无长物,就连温长醉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带的。

    除了温长醉之前与龙太子交易,攒下的盘缠外,温长醉还带走了自己的宝剑,那柄剑曾随他出生入死多年,却也很久没有出过鞘了,现在,剑也只是悬挂在温长醉的卧室里。

    看得出,温长醉经常擦拭那柄剑,因此剑鞘依旧光洁,可是他大概已经很久没有握住剑了,所以在握剑时,温长醉的眼中现出了一种交杂着悲伤与温暖的复杂神色。

    “我们可以走了。”温长醉道。

    “师父,这池鱼居……您真的忍心让它空置在此吗?”妙悟问道。

    温长醉苦笑:“我在这里居住了十五年,又如何会没有感情?只是事情已决,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雪落兄,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虽然我已经麻烦你很多次了,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你尽管说。”雪落道。

    “这池鱼居虽然地处偏僻,但修建时还是花了不少银子,卖掉应该也是一笔小钱。烦请雪落兄帮我将池鱼居卖掉,所得之银两,辛苦雪落兄送一部分给我的两个徒弟,剩下一些,你便自己留着,就当是我这些年的歉意。”温长醉道。

    “你用银子来衡量你我的情意,着实让人难过。”雪落道,“不过,灵心妙悟二人孤身在外,确实需要银两,此事我也会尽快办妥。”

    “多谢雪落兄。”温长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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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离开池鱼居后,灵心还不时回头看看。

    夜雨忽然发现,或许灵心才是三人中最为不舍的,但她又正是三人中分别的最决绝的。

    或许正是因为太过软弱,她才为自己包裹了坚实的外壳。

    到了渔村,一行人先为温长醉雇了一辆车,上车前,温长醉拉着灵心与妙悟的手,三人相对,不住流泪,却什么也说不出。

    昨夜的酒席上虽然说得美好,但谁都知道,此处一别,天涯两宽,恐怕此生都再没有相见的机缘了。

    等到温长醉的车去的远了,雪落才问道:“你们两个想去哪儿?刚好我们无事,可以将你们送去安顿妥当。”

    “我很喜欢柳永的词,他说‘钱塘十里繁华’。”灵心道,“所以,我想去临安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