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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一片鱼鳞

    水声潺潺。

    雾气氤氲。

    月光中,鲛人变为人鱼之身。青丝及腰,冰蓝色的鳞片闪耀如钻。

    他静静坐在岩石上,唇角含着一抹浅笑。

    南征却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扑上去,又搂又蹭,她紧挨着鲛人坐下,挽起裤腿,将双脚泡在水里,踢着水花。

    “真美,就和梦一样。”

    她忽然真诚的感叹。

    “是呢。”鲛人遥望月色,淡淡道。

    “我是说你。”

    鲛人腼腆一笑,没有言语。提起地上的酒坛,用指甲划开酒封,一阵醇芳的桃花香四散开来。

    他仰头饮了一口,递给南征。

    “桃花酒,好呐。”南征罕见的感慨万千,“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好酒,好诗!”

    “胡说什么。”鲛人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你与我说实话,何事瞒着我。”

    南征撂下酒坛,目光落在他的鱼尾上,“我能要你一样东西么?”

    “想要什么,都给你。”

    “只是一片鱼鳞。”

    南征说着,两指捏住他的一片鳞,一拽,笑笑,“疼么。”

    鲛人摇摇头。

    她将鱼鳞举在眼前,月光照在上面,每一个细微的角度都闪闪发光。

    “你要我的鳞片做什么。”

    鲛人愈发觉得不对劲。

    “做挂坠。”南征收好,特别心满意足的样子。

    鲛人没言语,鱼尾轻轻拍打着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是留作纪念么。”他问。

    “执明。”南征忽然一拍他的鱼尾,侧头看向他,“有时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

    还没等他开口,她又继续道,“那些未竟之事,就当做是一个念想,如此余下的时光也会有所期盼。这样不是挺好么。”

    鲛人是何等心窍玲珑,他清楚,无论再怎样追问,南征都不会与他说。

    索性附和着点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默契的沉默着。

    南征俯身趴在他的鱼尾上,鲛人轻轻拨弄着她的头发。

    深夜缠绵悱恻时,鲛人悄悄的在她左耳后印下了一个小小的蓝色法印。

    法印与他的神识相通,可以用来追索南征的踪迹。

    黎明破晓前,南征偷偷起身,望着睡熟的鲛人。

    看了好久。

    然后,她轻轻吻了下他凉薄的唇瓣,起身离去。

    鲛人睁开眼睛,深蓝的瞳眸映出她的背影。

    他没有开口叫她。

    南征一路策马狂奔。

    天地辽阔,她却不知去往何方。

    大地沉眠在灰蒙蒙的苍穹下。缭绕的晨雾朦胧了远山。

    冷冽的空气灌入肺腑,血气一阵阵上涌,喉咙里一股腥甜。

    昨晚为了抑制毒发,她点了自己的穴脉,总算勉强撑了过去。

    江湖,从哪里开始。

    就往西去好了。

    铆钉了方向,她就再不回头。随身所带之物,除了一些散银,再无其他。

    这样最好,来去无牵挂。

    却说鲛人并未紧随其后。他独自在楼阁内静坐了一上午,静静的感受着体内逐渐衰败的气蕴。

    若想追上南征,倒也不难。

    她向西而去,是要去见什么人?

    莫非这世上还有一个对她而言比自己重要一万倍的存在?

    鲛人的神识一路追索,未时,他起身离去。

    不急不缓的在街市上挑了匹骏马,跨上马背,微施法术,朝着既定地点策马驰骋。

    神识之海中,南征不知何故停止不前,目前他还探查不出她落脚的地域叫什么,不过几百公里的路程两个时辰就能抵达。

    狂奔了小半天,南征还没出北域境内,距离边陲还有二百余公里。

    她深感体力不支,在一处穷乡僻壤找了个小旅馆,一头扎在床上就昏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她在一阵蚀骨的剧痛中醒来,浑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淋湿。

    这感觉真是生不如死,对南昭焱的恨意飙升到极点。

    反复思忖后,除了他,别人都没下手的时机。

    如果她能活下来,一定要找他报仇雪恨!

    当然凭借她此刻的实力,无异以卵击石。若是再有时间该多好,她就算堕入魔道,也要练就一身邪功,掏其心挖其眼,将那老贼生吞活剥了。

    疼痛让她的思维陷入混乱状态,各种想法在脑海里横冲直撞。

    她又想到执明,一声轻叹。

    如果告诉他,他一定会替自己报仇,可那样,也就知道了她命不久矣。

    蓦然,她喷出一口鲜血,随后,整个脑子都清明了。

    趁着智商在线,她跌跌撞撞跑去药铺。

    猛灌了几副止痛药后,痛感得到了缓解。

    南征坐在小酒馆靠窗的位子,自斟自饮。

    这个小镇,或许称之为村子更合适,无一处奢华楼阁,更无熙攘街市,刚到酉时,整个村就打算安眠了。

    她一边啃着毫无滋味的鸡腿,一边徜徉在冷清的街道上。

    咋没人叫住自己,抢个钱也好。

    或者跳出个白胡子老道,说上几句骨骼清奇的话。

    起码让她闻闻江湖的味道。

    回到歪歪扭扭的小旅馆,已是戌时。

    推开吱嘎作响的门,突然,一道黑影从门后掠了出来。

    终于来了,江湖!

    “壮士饶命,小的就是路过的。”

    南征眼下战斗力负值,除了装怂别无他选。

    她低头,拱手,姿态谦卑,“小的随身只有些碎银,壮士若是不嫌弃,拿去便是。”

    头上方无声无息。

    劫匪通常不应该臭骂她一顿扬扬威风么。

    南征眼珠转动,缓缓抬头。

    撞进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而俊美的脸。

    她登时跳开一步,惊讶的说不出话。

    那双海蓝色的凤目在幽暗中直直盯着她。

    眼眸中的神情沉静而遥远。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南征揉揉眼睛,不是幻觉,“你跟踪我?”

    鲛人摇摇头,“没跟,只是找来。”一顿,瞬也不瞬的盯看她,“我再问一次,为何。”

    南征一声叹息,想想,“我要死了。”

    “什么?”鲛人瞪大眼睛,一把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何出此言!”

    “本来不想告诉你。”南征望向别处,“可既然说了,就索性全说了吧。”

    她将事情的始末统统说与鲛人,“一定,一定他吗的要替我报仇!”

    听闻后,鲛人久久的怔怵在那。

    自己为何会中毒,也有了答案。

    但此刻,他最关心的不是复仇,而是南征的命。

    “解药在南昭焱手中?”他问。

    “我猜是吧,也未必。”南征倚在门框上,“没准根本就没解药。”

    鲛人迟疑片刻,终是下定决心般道“我也查验不出此毒究竟是何毒。”

    “什么意思?”南征迷惑,他既没给自己搭脉,也没做任何诊断,就探查出她体内的毒性是见所未见的?

    鲛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但有一点是无疑的,就是此毒能传给亲密之人。”

    南征惊骇的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