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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为什么人要这么的堕落脆弱

    初夏时节,夜晚变短,何锦善和何氏男女们足足跋涉奔袭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出了这座山到达山的外缘。

    此时已是深夜,天空中一星不挂,月光也是昏沉,何锦善手中的强光手电筒在山林里还显得比较正常与难以发现,但是一出了山林没了枝叶草木的遮遮掩掩就显得十分显眼。

    何锦善拿出了傍晚何锦花给奶盖用沙子洗身子丢掉的灰色狗狗衣将手电筒的灯给包了个严严实实。

    亮光明显直接降了八个度,也就比寻常的火把亮光亮了那么一倍。

    出了山林越是靠近由村庄和房子的地方周围的空间就越是寂静,在山林里面走着,因为周围时不时出现被奶盖的气息新印的野兽而显得多多少少有些喧闹,可是移除了山林,野兽变得少了,村庄里面的丁点儿动静就显得极为清晰。

    奶盖一直在何锦善的前面走着,先前在山林里会时不时地发出低声吼叫震慑住想要上前来的野兽们,如今这才出了山脚走了几十米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何氏一族的村庄外缘了,奶盖却猛地停了脚步,站在那里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

    何锦善将手中的手电筒交给了身旁一直在她身边时刻注意着她的虎娃,然后示意整支队伍暂时停下来,接着蹲下身抚摸着开始不断踱步的奶盖头。

    因为长时间都专注于做木工活计的高壮少年虎娃打出了山洞就一直在何锦善的周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以便在第一时间能够护住他们这120个人中最珍贵的小宝。

    只是此时忽然停下来然后手中被塞进来一个大大的热源,等低下头发现是那个奶宝宝的时候,高大壮硕的小伙子整个人的背脊都僵硬了,然后又似乎是猛地惊吓住一样赶紧仅仅环抱住整个手电筒的筒身。

    哎呀妈呀,这宝贝玩意儿可比他的命还珍贵。

    忽然周围一阵阵的热风吹过,何氏一族的男女们忽然都感觉到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热风裹挟着的一声声低声抽泣。

    众人心中开始激动起来。

    是的,激动!

    有哭泣声就表示族里还是有人活着的!

    不同于众人开始不断躁动起来以及脸上露出的些许轻快,蹲着的何锦善也和奶盖差不多在同一个高度的位置,清楚地闻到了空气中土壤中传来的浓郁血腥味。

    何锦善一脸严肃和沉重地站起身,拍了拍奶盖的头便示意身后的一众人跟好自己。

    奶盖开始一边动着耳朵和鼻子往那处声源处走去。

    身后一脸肃穆实则还是有些不太好预感的何锦善将手电筒外面包着的狗狗衣去掉一层使光亮更强一些,随后示意激动忐忑的何氏男女们跟在奶盖后面往村子里面走着。

    越往村子里走着,众人越是清晰地看到村子里的一切情况,一路上不仅有手电筒的光亮还有影影绰绰却十分昏暗的小火把的光亮隔几十米就有一个。

    尤其在奶盖带着众人一同往村子最中心处的祠堂而去的路上,满是红色浸湿了的地面上一道道板车的车辙印子十分清晰可怖。

    不,比这些更可怖的是那一道道明显是来来回回的人的脚印。

    脚趾清楚地在血地上印出来,明显是脚印的主人没有穿鞋子一趟趟地推着板车往祠堂而去,又一趟趟地从祠堂里推着板车往外赶。

    何锦善和所有的何氏一族的男女们忽然不敢再下去脚走了。

    这一路从村边的位置走到村中心的位置,一路上他们都经过了好多房子,房子里早已没了亮光,也……没有生息。

    其实即使是何锦善不拦着他们,他们也不敢在经过自家门口的时候往家里踏进去。

    他们都清楚,这一路上的血流成河,都是族人的献血——

    都是族人为了给他们这些小辈谋求一线生机而惨死流的鲜血!

    几声抽泣从身后的女子方队里传出,男子方队里的几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也受不了开始抽噎,虎娃等大男孩们这是一阵阵的喉头酸涩翻涌。

    “啾啾——啾啾——嘎吱——嘎吱——”

    对面传来一阵人脚和车轮子在泥泞血地上艰难走动的声音。

    人群中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开始探着头往对面看去。

    只是对面似是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异常亮光,忽然没了声音,灯光映射下,那身影也似乎一直站在那里僵直着身子动也不动。

    过了良久,对面传来一声沙哑嘶嘶的男声:“哪个?”

    那嘶哑的嗓音足足像是干涸得已经从树枝枝干上自动撕裂脱落的树皮,带着裂痕,那两个小心翼翼喊出来的字听起来确实带着浓浓的绝望悲凉和解脱释然。

    怕是以为他们这一伙人是又赶回来了的杀戮者吧,所以也不再躲避甘愿自己也痛快地死在刀下吧,何锦善这样想着,心中也第一次深切地感到了这异世的艰难,老百姓的艰难,以及本来是最高级的动物的人的艰难堕落与天生脆弱。

    “是痦子叔!是痦子叔!”

    一声激动的男孩的声音从男子方队中传出来,带着激动,也给了对面那道身影一丝希望和惊喜。

    “狗蛋?”

    犹如嘶哑的树皮声音又在对面响起,此时却带着一丝意外和惊讶,又有些不确定。

    “哎!是我!痦子叔,是我们!”

    十七岁的狗蛋从男子方队中出列,一直伸着手臂给对面的人招手。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对面的人猛得开始大跨步地在血水泥泞的路上走过来,慢慢的,一身黑红麻布衣身子瘦削披头散发将整张脸都掩埋在杂乱头发下的男人在灯光的照射下彻底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痦子叔!”

    狗蛋在看着对面的原本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男人此时一身狼狈脏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直接一大泡鼻涕眼泪同时落下来,张着手臂赶忙上前就要去拥抱。

    不过被奶盖死死地咬住了裤腿……

    “呜呜呜呜——痦子叔,咋就剩你一个人了?呜呜呜——”

    另一边的女子方队里忽然也穿出来一声爆哭,哽咽的声音说出的话词不达意,却明显是被这残酷的现实激地难以忍受,彻底崩溃。

    整个人群里都开始了大大小小的哭泣声音和抽噎。

    何锦善喉头眼头俱是湿润酸涩难忍,他记得这个叫痦子叔的,是他们村子里最有书生气息的打铁匠。

    有着跟他的一身书卷气不想配的大力气和爽朗气息,以及侧脸上接近耳朵位置的那个碍眼的黄豆大小的痦子。

    而如今这个在他们眼前的人,一身的勒痕,双手双脚裸露着俱是鲜血淋漓地还在一股股往外冒血。

    那手上的条条印子墨痕应是拉板车磨得,那双赤裸的脚,已经血肉模糊……

    鼻头一酸,何锦善也难以抑制地想要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