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查房（1）
癌症难治，到了癌症晚期，癌细胞全身扩散的人也就只能等死。
而李清芳就是其中之一。
护士长石燕夏笑眯眯地对李清芳说道：“啊清啊，你今天看起来比昨天更精神了许多。等下午晚些时候，太阳不那么毒辣，你可以让护士搀扶着你出去走走，好散散心。”
她腰杆挺直，故意把说话的声音加大，好确保能让院长和那帮医生们都能听到。
她这个护士长当得有多么的称职，对病人有多么的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富有爱心细心，和责任心。
此刻的石燕夏简直就是圣母玛利亚再次现世，浑身散发出无数道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
差点亮瞎了众人的眼睛。
果不其然，院长李子木向她投来了赞许和欣赏的眼神。
“石护士长说得好，偶尔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身体益处很大。”
众护士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
朱大鹏低下头看地面，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石燕夏整天啥都不做，就知道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李清芳的病情比刘萍萍更严重，她胸闷气紧，四肢无力，全身水肿严重，尤其是双下肢，肿得连大码的病号裤子都穿不进，一穿裤子就会勒出压痕，所以，她也就只能每天都包着三个加的大码成人纸尿片，盖了一张薄被单，坐亦或是半躺在床上。
这样的人，哪里能下地到处去走走？
石燕夏明摆着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做事情的人不是她，她自然是不用考虑这些问题。
最后为难的人，只能是当天上班的护士。
李清芳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我听你们的。”
众护士听到后背脊一凉，脸色更阴沉。
把她抱下床，坐着轮椅出去走走那还行。
可是要把李清芳给抱下床，并扶着她到处走走，这就难倒她们了。
按照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只怕是没走两步，就要整个人都压在扶着她那个人的身上。
要是到时扶人的护士自己也被病人扑倒了，两个一起躺在地上，那就搞笑了。
毕竟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朱大鹏清楚的记得，半个月前，医院来了一位石燕夏的老熟人，某位医院的科主任孙晓。
孙晓主任患肝癌晚期，面容枯槁，巩膜黄染，全身发青发黄，腹部因为有大量腹水而鼓起来，不能下床，只能整日躺在床上，全靠别人照顾。
本来这位孙晓主任躺在病床上躺得好好的，平日里安安静静，没怎么叫痛。
结果，某一天石燕夏不知发生了什么喜事，心情大好。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推了个轮子，非要叫两个护士去把孙晓抱下床坐在轮椅上推出去晒太阳。
疼得孙晓一直嗷嗷大哭，从医院住院部的四楼的病房里，一直哭到了住院部一楼电梯斜对面水池旁，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本来人家都已经疼到不行，她还要丧心病狂地把人家拉起来，硬硬地让病人在她的搀扶下沿着水池走了一圈。
走了一圈还不满意，还非要人家边哭边嚎地走第二圈，可惜孙晓实在是没力气了，干脆整个人往身后的地上躺下，石燕夏不知道她会做出这个动作，赶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不给她摔倒。
不料贴着瓷砖的地上，有一滩水。
所以，在石燕夏情急之下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了孙晓，不给她摔倒之后，没控制好力度，加上地上滑，最后就发生了令朱大鹏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一幕——胖胖的石燕夏护士长被孙晓扑倒在地上，画面十分滑稽搞笑。
朱大鹏不道德地笑出了声。
结果，就因为这件事情，护士长一直记恨她。
说她看见她们摔倒，第一反应不是去扶她们，而是在笑，没有道德心，没有良心，看见别人痛苦她就快乐，甚至还把这件事，跟医院的护士们，挨个讲了个遍。
朱大鹏一开始还会耐心解释，因为自己和护士长的位置有一段距离，而且当她走过去之后，孔武有力的石燕夏已经把病人孙晓重新抱回了轮椅上。
总之意思就是，不是她没去扶，而是她没有机会去扶。
可惜石燕夏就是个胡搅蛮缠，心眼小，又特别记仇的野蛮人。
她最擅长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朱大鹏遇到她就像是秀才遇兵，就算有理都变成了没理的。
所以后来当护士长又反复地提起过好几遍这件事的时候，朱大鹏再也没有为自己解释过一个字。
因为她知道。
就算自己说破了嘴，也没有用。
这次不知道要轮到那个倒霉护士，会被石燕夏安排，去扶李清芳下楼去走路。
“江铃，你今天还是上两头班。所以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你就扶啊清下一楼去转转圈。”
“好。”
江铃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
石燕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众护士同情地看向江铃，同时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护士长没叫到自己去扶。
就是可怜了江铃。
李清芳的情况很严重，万一在走路的时候，突然晕死过去，需要就地抢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李子木院长又带着一众医生和护士，去到了下一个病房。
这个病房住着两个男病人。
5床梁庆辉，66岁，神志清醒，可以自己说话，但全身无力，只能整日躺在床上，下不了床。
由于他是直肠癌晚期，肛门口一直都有暗红色或者鲜红色的血便排出来，体型消瘦，脸色苍白无血色，身高矮小，大概才一米五五这样。
7床陈荣，70岁，同样是个直肠癌晚期患者，身高一米八八。不过这个病人因为病情太重，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他一直上有心电监护仪，用来监测24小时的生命体征（体温，心率，呼吸，血压）。
因为不能经口进食，所以就插了胃管。
每次到了餐点，护士们就把晾好的流质，用灌注器注入胃管流进胃里，以此来达到病人进食的目的。
“梁庆辉，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
院长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不烫手。
因为梁庆辉昨天发高烧，体温38度9。
“还不是那样，想死又死不了。”
梁庆辉淡淡地扫了一眼这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们，翻了翻身，继续闭眼睡觉，不想再理会他们。
医院规定每两个小时翻身就要给病人翻身一次，这样做的目地的是为了预防病人局部皮肤受压太久，会形成压疮。
梁庆辉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他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患癌症的的事实，但却十分讨厌护士们给他翻身。
每当有护士给他翻身或者是拍背，换尿片时，他都非常抗拒。
不是骂人家太用力，想痛死他，就是挥舞着拳头，威胁人不要动他。
可惜大家每次都是习以为常地直接无视他的抗拒，直接一边按住他，一边给他翻身换尿片。
院长扭头看向身后的护士们。
“今天早上病人还发烧吗？”
昨晚的夜班护士王晓敏赶紧走了过去，从梁庆辉右侧的腋窝下取出一根水银体温针。
“病人从昨天晚上下半夜开始都不烧了，今天早上也不发烧。”
她认真地看了看体温针。
“这是半个钟头前夹的体温针，37度。”
院长点了点头。
“不烧就好。”
他对身旁的陈杰说道：“这个病人是因为感染引起的发烧，你要给他开一个礼拜的消炎药来输输看。再开一些补血补气的口服药来配合着吃，然后看看最后效果怎么样。”
病人一直都有血便，量不多，即便用了止血药效果也不太明显，长此以往，会演变成慢性失血。
但就算是出血量不多的慢性失血，达到了一定的量，也会造成贫血。
陈杰认真地说道：“消炎药昨天就开了，补血的药等一下查完房我回去就开。”
李子木院长没再说话，径直走向了昏迷不醒的陈荣床边。
陈荣虽然年纪大，但是一头短发依旧是深黑色。
可能是因为家庭富裕，没怎么晒过太阳，也没做过苦力活，也不用为了谋生而发愁的的原因，所以他整个人都显得很年轻，看上去顶多像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
他有过两段婚姻，跟前妻离婚之后，才跟现在的老婆结婚。
陈荣的现任妻子比他小三岁，是个很有气质的小学老师，名字叫做王欣雨。
从他住进有所医（依）医院之后，王欣雨几乎每天都无风无雨地来医院探望他。
给丈夫带自己精心打好的流质，来医院帮他用棉签做口腔护理，洗脸，洗脚，擦身体……
还经常拿k城的日报来，读给昏迷不醒的陈荣听。
为此，医院的男医生经常拿这件事来调侃。
说陈荣肯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积了大德。
不然怎么会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众人围在陈荣的床边，只见心电监护仪显示，患者心率111次每分，呼吸26次每分，血压110/48毫米汞柱，血氧饱和度98。
病人除了心率快之外，呼吸也快，舒张压还有点低，但是血氧饱和度却是在正常范围内。
李子木用手按了一下心电监护仪上测量血压的按钮，袖带快速充气，使袖带内气囊压力达到桡动脉搏动消失，这个时候肱动脉的血流完全被阻断，然后再升30mmHg，以恒定的速度缓慢地放气。
最后，仪器屏幕显示，重新测量出的血压是112/50毫米汞柱。
李子木看向对面的高个子医生，黄健中说道：“病人精神状态较差，舒张压都是比较偏低的。等一下给他输盐水加生脉注射液，然后再观察看看。”
医院的住院部习惯将床位分配给各个医生，一般每一个床位的主要负责的医生，就被患者和同行称为主治医生或主治大夫，而黄健中恰恰是陈荣的主治医生，所以院长才会指定让他给病人开医嘱。
“好。”
黄健中扶了一下眼镜，神色疲倦，眼底下是厚重青黑的黑眼圈。
在医院上班的医生和护士，都是需要轮流值夜班的，所以熬夜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
李子木迈开步子，走去下一个房间。
这间病房里住着两个患有老年痴呆能走能动的妇女，8床叫汪敏敏，10床叫鲍烟。
汪敏敏是个91岁，身材佝偻，体型消瘦的老婆子。
此时她正围着一块粉色的吃饭围巾，坐在床上，床头摇高呈九十度，与背部紧贴，方便她坐累了可以挨着。
她面前摆着一张小餐桌，桌子上摆有一碗胡萝卜瘦肉粥。
因为考虑到老人家牙口不好，饭堂的李叔就贴心地把那些胡萝卜切成丝，瘦肉剁成了肉沫，等粥一沸腾，就把这两样倒进锅里煮。
这样煮出来的瘦肉粥，清淡易消化，特别适合老人家吃。
众人走进病房的时候，汪敏敏正拿着大勺子舀粥吃。
见到大家走进来，围着她看，以为他们是来责怪她没好好吃粥。
“你们看，我差不多把粥都吃完了，还剩下一点点没吃完。”
她说完之后就习惯性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是不是要量血压了？来吧，我准备好了。”
众人见到汪敏敏这副乖巧如几岁小孩的模样，都被她逗笑了。
“哈…”
“呵呵…”
夜班护士王晓敏赶紧走了过去，让老婆子把手放下来。
“敏敏，我们早上量过血压了，现在不用量了。大家之所以会来这里看你，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认真吃粥。”
汪敏敏闻言赶紧拿起勺子，把碗里剩下的最后一口粥舀进嘴里囫囵吞掉，然后一脸傲娇地仰起头。
“你看，我把全都粥吃完了，我是不是很棒？”
看情况，她是想要得到别人的表扬。
王晓敏立马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嗯嗯。敏敏最棒了，一下子就吃完了一碗粥，可厉害了。”
汪敏敏听到表扬好，心里更加得意。
她笑了笑，看向隔壁的鲍烟说道：“你们看，我都吃了，她还没吃完，真差劲。”
王晓敏尴尬地笑了笑，没敢接话。
因为鲍烟和汪敏敏一样，患有重度的老年痴呆症。
她们两个的智商都像七八岁的小孩一样，时常会为了比较谁更厉害而吵架。
都说老人越老越像小孩子，这句话说得还真没错。
而李清芳就是其中之一。
护士长石燕夏笑眯眯地对李清芳说道：“啊清啊，你今天看起来比昨天更精神了许多。等下午晚些时候，太阳不那么毒辣，你可以让护士搀扶着你出去走走，好散散心。”
她腰杆挺直，故意把说话的声音加大，好确保能让院长和那帮医生们都能听到。
她这个护士长当得有多么的称职，对病人有多么的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富有爱心细心，和责任心。
此刻的石燕夏简直就是圣母玛利亚再次现世，浑身散发出无数道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
差点亮瞎了众人的眼睛。
果不其然，院长李子木向她投来了赞许和欣赏的眼神。
“石护士长说得好，偶尔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身体益处很大。”
众护士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
朱大鹏低下头看地面，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石燕夏整天啥都不做，就知道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李清芳的病情比刘萍萍更严重，她胸闷气紧，四肢无力，全身水肿严重，尤其是双下肢，肿得连大码的病号裤子都穿不进，一穿裤子就会勒出压痕，所以，她也就只能每天都包着三个加的大码成人纸尿片，盖了一张薄被单，坐亦或是半躺在床上。
这样的人，哪里能下地到处去走走？
石燕夏明摆着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做事情的人不是她，她自然是不用考虑这些问题。
最后为难的人，只能是当天上班的护士。
李清芳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我听你们的。”
众护士听到后背脊一凉，脸色更阴沉。
把她抱下床，坐着轮椅出去走走那还行。
可是要把李清芳给抱下床，并扶着她到处走走，这就难倒她们了。
按照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只怕是没走两步，就要整个人都压在扶着她那个人的身上。
要是到时扶人的护士自己也被病人扑倒了，两个一起躺在地上，那就搞笑了。
毕竟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朱大鹏清楚的记得，半个月前，医院来了一位石燕夏的老熟人，某位医院的科主任孙晓。
孙晓主任患肝癌晚期，面容枯槁，巩膜黄染，全身发青发黄，腹部因为有大量腹水而鼓起来，不能下床，只能整日躺在床上，全靠别人照顾。
本来这位孙晓主任躺在病床上躺得好好的，平日里安安静静，没怎么叫痛。
结果，某一天石燕夏不知发生了什么喜事，心情大好。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推了个轮子，非要叫两个护士去把孙晓抱下床坐在轮椅上推出去晒太阳。
疼得孙晓一直嗷嗷大哭，从医院住院部的四楼的病房里，一直哭到了住院部一楼电梯斜对面水池旁，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本来人家都已经疼到不行，她还要丧心病狂地把人家拉起来，硬硬地让病人在她的搀扶下沿着水池走了一圈。
走了一圈还不满意，还非要人家边哭边嚎地走第二圈，可惜孙晓实在是没力气了，干脆整个人往身后的地上躺下，石燕夏不知道她会做出这个动作，赶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不给她摔倒。
不料贴着瓷砖的地上，有一滩水。
所以，在石燕夏情急之下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了孙晓，不给她摔倒之后，没控制好力度，加上地上滑，最后就发生了令朱大鹏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一幕——胖胖的石燕夏护士长被孙晓扑倒在地上，画面十分滑稽搞笑。
朱大鹏不道德地笑出了声。
结果，就因为这件事情，护士长一直记恨她。
说她看见她们摔倒，第一反应不是去扶她们，而是在笑，没有道德心，没有良心，看见别人痛苦她就快乐，甚至还把这件事，跟医院的护士们，挨个讲了个遍。
朱大鹏一开始还会耐心解释，因为自己和护士长的位置有一段距离，而且当她走过去之后，孔武有力的石燕夏已经把病人孙晓重新抱回了轮椅上。
总之意思就是，不是她没去扶，而是她没有机会去扶。
可惜石燕夏就是个胡搅蛮缠，心眼小，又特别记仇的野蛮人。
她最擅长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朱大鹏遇到她就像是秀才遇兵，就算有理都变成了没理的。
所以后来当护士长又反复地提起过好几遍这件事的时候，朱大鹏再也没有为自己解释过一个字。
因为她知道。
就算自己说破了嘴，也没有用。
这次不知道要轮到那个倒霉护士，会被石燕夏安排，去扶李清芳下楼去走路。
“江铃，你今天还是上两头班。所以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你就扶啊清下一楼去转转圈。”
“好。”
江铃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
石燕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众护士同情地看向江铃，同时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护士长没叫到自己去扶。
就是可怜了江铃。
李清芳的情况很严重，万一在走路的时候，突然晕死过去，需要就地抢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李子木院长又带着一众医生和护士，去到了下一个病房。
这个病房住着两个男病人。
5床梁庆辉，66岁，神志清醒，可以自己说话，但全身无力，只能整日躺在床上，下不了床。
由于他是直肠癌晚期，肛门口一直都有暗红色或者鲜红色的血便排出来，体型消瘦，脸色苍白无血色，身高矮小，大概才一米五五这样。
7床陈荣，70岁，同样是个直肠癌晚期患者，身高一米八八。不过这个病人因为病情太重，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他一直上有心电监护仪，用来监测24小时的生命体征（体温，心率，呼吸，血压）。
因为不能经口进食，所以就插了胃管。
每次到了餐点，护士们就把晾好的流质，用灌注器注入胃管流进胃里，以此来达到病人进食的目的。
“梁庆辉，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
院长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不烫手。
因为梁庆辉昨天发高烧，体温38度9。
“还不是那样，想死又死不了。”
梁庆辉淡淡地扫了一眼这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们，翻了翻身，继续闭眼睡觉，不想再理会他们。
医院规定每两个小时翻身就要给病人翻身一次，这样做的目地的是为了预防病人局部皮肤受压太久，会形成压疮。
梁庆辉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他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患癌症的的事实，但却十分讨厌护士们给他翻身。
每当有护士给他翻身或者是拍背，换尿片时，他都非常抗拒。
不是骂人家太用力，想痛死他，就是挥舞着拳头，威胁人不要动他。
可惜大家每次都是习以为常地直接无视他的抗拒，直接一边按住他，一边给他翻身换尿片。
院长扭头看向身后的护士们。
“今天早上病人还发烧吗？”
昨晚的夜班护士王晓敏赶紧走了过去，从梁庆辉右侧的腋窝下取出一根水银体温针。
“病人从昨天晚上下半夜开始都不烧了，今天早上也不发烧。”
她认真地看了看体温针。
“这是半个钟头前夹的体温针，37度。”
院长点了点头。
“不烧就好。”
他对身旁的陈杰说道：“这个病人是因为感染引起的发烧，你要给他开一个礼拜的消炎药来输输看。再开一些补血补气的口服药来配合着吃，然后看看最后效果怎么样。”
病人一直都有血便，量不多，即便用了止血药效果也不太明显，长此以往，会演变成慢性失血。
但就算是出血量不多的慢性失血，达到了一定的量，也会造成贫血。
陈杰认真地说道：“消炎药昨天就开了，补血的药等一下查完房我回去就开。”
李子木院长没再说话，径直走向了昏迷不醒的陈荣床边。
陈荣虽然年纪大，但是一头短发依旧是深黑色。
可能是因为家庭富裕，没怎么晒过太阳，也没做过苦力活，也不用为了谋生而发愁的的原因，所以他整个人都显得很年轻，看上去顶多像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
他有过两段婚姻，跟前妻离婚之后，才跟现在的老婆结婚。
陈荣的现任妻子比他小三岁，是个很有气质的小学老师，名字叫做王欣雨。
从他住进有所医（依）医院之后，王欣雨几乎每天都无风无雨地来医院探望他。
给丈夫带自己精心打好的流质，来医院帮他用棉签做口腔护理，洗脸，洗脚，擦身体……
还经常拿k城的日报来，读给昏迷不醒的陈荣听。
为此，医院的男医生经常拿这件事来调侃。
说陈荣肯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积了大德。
不然怎么会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众人围在陈荣的床边，只见心电监护仪显示，患者心率111次每分，呼吸26次每分，血压110/48毫米汞柱，血氧饱和度98。
病人除了心率快之外，呼吸也快，舒张压还有点低，但是血氧饱和度却是在正常范围内。
李子木用手按了一下心电监护仪上测量血压的按钮，袖带快速充气，使袖带内气囊压力达到桡动脉搏动消失，这个时候肱动脉的血流完全被阻断，然后再升30mmHg，以恒定的速度缓慢地放气。
最后，仪器屏幕显示，重新测量出的血压是112/50毫米汞柱。
李子木看向对面的高个子医生，黄健中说道：“病人精神状态较差，舒张压都是比较偏低的。等一下给他输盐水加生脉注射液，然后再观察看看。”
医院的住院部习惯将床位分配给各个医生，一般每一个床位的主要负责的医生，就被患者和同行称为主治医生或主治大夫，而黄健中恰恰是陈荣的主治医生，所以院长才会指定让他给病人开医嘱。
“好。”
黄健中扶了一下眼镜，神色疲倦，眼底下是厚重青黑的黑眼圈。
在医院上班的医生和护士，都是需要轮流值夜班的，所以熬夜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
李子木迈开步子，走去下一个房间。
这间病房里住着两个患有老年痴呆能走能动的妇女，8床叫汪敏敏，10床叫鲍烟。
汪敏敏是个91岁，身材佝偻，体型消瘦的老婆子。
此时她正围着一块粉色的吃饭围巾，坐在床上，床头摇高呈九十度，与背部紧贴，方便她坐累了可以挨着。
她面前摆着一张小餐桌，桌子上摆有一碗胡萝卜瘦肉粥。
因为考虑到老人家牙口不好，饭堂的李叔就贴心地把那些胡萝卜切成丝，瘦肉剁成了肉沫，等粥一沸腾，就把这两样倒进锅里煮。
这样煮出来的瘦肉粥，清淡易消化，特别适合老人家吃。
众人走进病房的时候，汪敏敏正拿着大勺子舀粥吃。
见到大家走进来，围着她看，以为他们是来责怪她没好好吃粥。
“你们看，我差不多把粥都吃完了，还剩下一点点没吃完。”
她说完之后就习惯性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是不是要量血压了？来吧，我准备好了。”
众人见到汪敏敏这副乖巧如几岁小孩的模样，都被她逗笑了。
“哈…”
“呵呵…”
夜班护士王晓敏赶紧走了过去，让老婆子把手放下来。
“敏敏，我们早上量过血压了，现在不用量了。大家之所以会来这里看你，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认真吃粥。”
汪敏敏闻言赶紧拿起勺子，把碗里剩下的最后一口粥舀进嘴里囫囵吞掉，然后一脸傲娇地仰起头。
“你看，我把全都粥吃完了，我是不是很棒？”
看情况，她是想要得到别人的表扬。
王晓敏立马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嗯嗯。敏敏最棒了，一下子就吃完了一碗粥，可厉害了。”
汪敏敏听到表扬好，心里更加得意。
她笑了笑，看向隔壁的鲍烟说道：“你们看，我都吃了，她还没吃完，真差劲。”
王晓敏尴尬地笑了笑，没敢接话。
因为鲍烟和汪敏敏一样，患有重度的老年痴呆症。
她们两个的智商都像七八岁的小孩一样，时常会为了比较谁更厉害而吵架。
都说老人越老越像小孩子，这句话说得还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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