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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当官儿

    伤口处了完了,虽然苏梓颜没撵,可冯驰也觉得自己该走了,刚要起身,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一声。这一声虽不能说什么惊天地泣鬼神,可声音大到两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了,而且音调颇为婉转,似乎还有一定的旋律。

    苏梓颜愣了一下,她还真的没听过谁肚子饿能咕噜这么大声,然后她努力忍了一下,可嘴角还是没忍住勾了一下。

    这一笑不要紧,倒把冯驰看呆了,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苏梓颜笑,仔细想想这就是苏梓颜的第一次笑,而且是因为他而笑。都说人的本性容易犯贱,总是喜欢追求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常常忽略了本身拥有的东西。也许是因为苏梓颜从来都不笑他才觉得她笑得特别好看吗?

    不对,这样的笑,他会想要天天看的,会是即便经常能看到他也依然觉得很好看的。他此刻脑子里突然浮现了商纣王为博妲己一笑烽火戏诸侯的故事,还有唐玄宗李隆基为博杨玉环一笑让人从千里之外送荔枝进宫的故事。此时此刻,如果苏梓颜此刻愿意再给他笑一个,管他让他去摘星星还是摘月亮他都会想去的。不对,他可能不用去摘星星摘月亮,他也许只要让他的肚子再咕噜叫一声就行了。

    然后他的肚子真的非常争气的又叫了一声,而且这一声完全不比上一声弱。冯驰自己也懵了,他发誓他就是想一想,没想它真的去叫这一声,他虽然很想看苏梓颜再笑一次,可他也还是想在大小姐面前留点儿面子的。本能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脸上的表情瞬间有点儿窘迫。

    这一次苏梓颜实在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之后一瞬间收住,嘴上脸上再无笑过的痕迹,眉间眼角却少了丝冰冷,定了定问他:“你饿了?”

    “饿!当然饿了!中午饭就没吃!”冯驰捂在肚子上的手本能地轻轻的揉着,好像想安慰它别再给他丢脸了。

    “中午没吃?”苏梓颜不解,比赛不是在下午吗,怎么中午就不吃饭?

    “嗯,怕跑吐,所以比赛前只吃了块儿巧克力,现在都几点了,该吃晚饭了吧?你们家有吃的吗?”本来冯驰想走的,可现在都这么丢脸了,不如干脆脸皮再厚点儿,也许苏梓颜会请他吃饭?

    奇迹般地,苏梓颜居然没拒绝,而是想了一下,转身走到冰箱边上打开冰箱门看了几秒钟,然后转头问:“牛排行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苏大小姐不仅连续对他笑了两次还要请他吃牛排?他可能得摸摸自己的头是不是在发烧?还是该咬自己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苏梓颜见他没反应以为他没听到,便又问了一句:“牛排行吗?”

    冯驰赶紧点头,“行啊!”牛排还不行,他是要上天吗?其实他当时也就是随口一问,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苏大小姐会给他弄吃的。他以为苏梓颜最多会给他煮包方便面什么的,或者他们也可以干脆点点儿外卖来吃,没想到苏大小姐居然要亲自下厨?

    苏梓颜闻言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排出来,又从冰箱的冷冻层拿了一包冰冻蔬菜。

    冯驰目不转睛的盯着苏梓颜,想来这苏大小姐亲自下厨煎牛排的奇观怕是百年不遇,可不能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然后他发现这的确是一个奇观,这做饭的过程实在是超乎想象。

    在他的意识里,苏梓颜做饭无非是两种结果:一种她并不善于做饭,那么她便会看起来像电视上演的那些娇羞的为男朋友做饭的小女生一样,要么会不小心切到手,要么会不小心被油烫到,当然,他虽然不介意看到这样的画面可他并不想她受伤;另一种便是苏大小姐人不可貌像其实很会做饭,她会熟练的煎牛排,炒蔬菜,手法熟练,一气呵成,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当然,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可苏大小姐偏偏就是从来不按他设计好的剧本走,她既不慌乱也不熟练,怎么说呢?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做饭做得这么没有烟火气,这厨师当得既没有女朋友的感觉也没有妈妈的味道,就好像她明明身在其中却看起来置身事外。苏梓颜只是把牛排放进了一个烤盘,然后把冰冻西兰花洗了一下放进另一个烤盘,然后两个烤盘分别喷上了些油,洒上了些调味料,然后按了几个按钮,把两个烤盘放进烤箱,结束。

    是的,结束!好像剩下的工作就只有等烤箱的时间到了就再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干了。

    这样就做完了?好像还没用到五分钟?这看起来好像比煮袋方便面还要简单?这就是有钱人的操作?父母太忙没人做饭,没给孩子准备些方便面、方便饭、速冻水饺什么的,就准备些牛排让女儿没事烤着玩儿?

    再仔细看苏梓颜家的厨房:橱柜器具,电器炉具一应俱全,还有两个嵌入式的烤箱,这在中国人家是不常见的,一看这些装修就是价钱不菲。但做饭的炉子上连个锅也没有,整个明面上的家电除了那个热水炉看起来是在使用的状态之外,其他的东西感觉都像是摆设。别说苏梓颜做饭做得没有烟火气,这整个家看着都没什么“人味”。

    以此看来,冯侦探判断,苏梓颜可能需要自己在家的时候非常多,而她的父母也应该是为了赚钱非常忙碌,所以把女儿搬到这样一个离学校近,条件好,设施全,小区安全性高的公寓里来。果然那种又能赚钱又能照顾家的父母只活在童话里,苏梓颜这个性格可能和她家庭的原因也分不开吧?明明只有十几岁的年纪,每天回到家都没人跟她说话,要一个吃饭,一个人做作业,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睡觉,可能这种安静的习惯就养成了,到了学校也自然不想和人交流吧?想到苏梓颜经常可能独自一人的生活状态,他又有些心疼了。

    “大概要烤一个小时,要不你先写作业吧!”苏梓颜又检查了一下烤箱上的时间对冯驰说。

    冯驰的思绪被拉回来,“今天去比赛了,回来也没回教室,书包根本没带,明天再写吧!”

    “哦。”苏梓颜点点头就去拿自己的书包准备写作业,反正烤箱里的牛排要烤一个小时,不如用这个时间先把作业写写。

    冯驰随手翻看了苏梓颜散放在餐桌上的一些书和彩页,有本“秦始皇”,还有本“室内植物养殖指南”,下意识的环视一周,家里好像并没有什么植物。剩下的都是各国各大学校的留学资料,很厚的一叠,心下明了,但还是问了苏梓颜:“要出国?”

    苏梓颜点点头,非常肯定的的答:“是。”

    冯驰的心里一瞬间有些难受,但又觉得该是情理之中,她这样的家庭条件,她这样的性格,为什么不呢?

    “要学什么?将来想干什么?”冯驰追问。

    这次苏梓颜摇摇头,“不知道。”她说得也确实是实话,她确实不知道将来想做什么,甚至要学什么专业也没有什么目标。最近一直都在看苏杨给她的资料,觉得哪里都好,却也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可能她一直的目标都只是“出国”这件事本身而已,至于出国学什么,干什么似乎都没那么重要。

    冯驰无奈的笑了一下,苏大小姐果然一直都是这么任性的。已经是高三的学生,却对未来的专业和理想的大学毫无方向性,可能她人生的目标就是毕了业出去玩儿吧?然后像条鱼一样自由自在地遨游在海洋中,不被任何的人和事牵绊,好生潇洒。

    “你呢?”苏梓颜反问,难得苏梓颜居然好奇冯驰的事。其实她倒不是真的好奇,只是两人此刻同属一个密闭环境,一言不发实在是太尴尬了。如果是在学校,在操场,在街道,在任何一个地方,她都有理由不理他,可如今是在自己家的屋檐下,自己以主人的身份把人家叫上来,总不理人也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所以,这一句反问的“你呢”完全属于随口一问,答不答,怎么答,答到多具体全看冯驰自由发挥。不过,她刚才一定是脑子抽筋了才把他带上来的,他那个伤处不处理又有什么关系?

    “我啊?”冯驰也没想到苏梓呀居然会好奇自己的事,一下子来了精神,组织了一下语言总结道:“我将来要当官儿啊!”

    人苏梓颜怎么想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个答案,所以忍不住重复:“当官儿?”

    “对,当官儿,当一个好官儿!当国家领导人!”冯驰的口气虽然很轻松但完全不像开玩笑,而且充满了自信。

    当“官儿”,当“国家领导人”这种理想在现今社会来说,可能比说自己当什么“科学教”“宇航员”更让人难以理解吧?这话说出来,多半会被人当成笑话来听,可苏梓颜看得出来,冯驰不是在说笑话。

    很多心理学家都喜欢根据人的生长轨迹去判断人去做一些选择的原因,而冯驰想要“当官儿”的这个想法完全是因为冯国安。虽说冯驰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官二代,但他想当官却完全不是因为什么要“子承父业”。恰恰相反,他就是因为看不惯冯国安的行事作风才要较劲地去做一个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你知道吗?在这个社会中有一种官儿,他们不是贪官儿,却比贪官还更不如。他们没贪,却也不是因为清廉,而是惧怕,怕当了贪官就保不住官位。坐在那个位置上,每天也没闲着,功夫没少下,精力也没少用,但实事却也没干,所有的功夫都用在如何去保住这个官儿,而且想办法当个更大的官上。你能想象如果一个国家有成百上千这样的官儿,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吗?在其位却不谋其政,这样的官儿才最可恶。我就不要做一个这样的官儿,我得做个好官儿!”

    没错,他说的人就是他自己的父亲,冯国安就是一个这样的官儿。虽然他算不上一个很大的官儿,但他也绝对不能算是一个只是级别高些的公务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或者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冯国安这个官儿当得很小心,也很圆滑,是正经的“不办事,便不会办错事”。但他依然花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却维系和其他“官儿”之间的关系,也花很多心思去处理如何不得罪人地拒绝那些想让他走错路的人。

    可能这样的面具戴惯了,所以即便对最亲近的人也没有了该有的真诚,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和曾靖瑶的离心,和整个家庭的不幸福。冯驰从来就不是个内心脆弱的人,即便是再小一些的时候也不是个脆弱的小孩儿。如果他的父亲母亲因为性格和追求的不同选择分开,他完全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可他们偏偏选择不分开,而让整个家庭继续虚伪的存在,这种家庭气氛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苏梓颜坐在椅子上,好像成了一个被按了暂停键的画面,她甚至有些后悔问了冯驰,因为她似乎不是问了他一个问题,而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没有人能在听到一个高中生有这样的理想和抱负时不惊讶,当然也包括了苏梓颜。听到冯驰说出的这样一番话,她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冯驰会有这样的表现很显然不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的楷模想去效仿,倒像是年少气盛一腔热血的想和什么人对着干。她这么聪明,稍微一想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应该说得就是自己的父亲吧?

    知道他输了球的时候,苏梓颜确实是没什么想安慰的,可此刻面对这样的冯驰,她心中莫名的想要安慰几句,可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抛开一切来说,任何一个充满热血的年轻人,愿意选择一个站在风口浪尖的职业,理想和抱负是为祖国做些什么,这样的人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是该被赞许和鼓励的,而不是该被指责和嘲笑的。她当然是不准备嘲笑他的,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鼓励他。和冯驰相比,她只是个心中没有怀揣家国天下的小女子,还为了家里的一些看似复杂的关系任性地离家出走,她不但不知道怎么鼓励他,她甚至没有什么资格鼓励他。

    不知道说什么,便想着得做点儿什么。苏梓颜转身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了听可乐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