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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女两嫁

    在北宋干德年间,开封府尉氏县有一个名叫晁安寿的老汉。晁安寿早年间干的是木匠生计,平日跟随附近乡镇的师傅们四处奔走干活。晁安寿娶妻周氏,周氏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晁玉娘。晁玉娘自幼乖巧可爱,而且十分懂事,长到十二三岁便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晁安寿相熟的有个名叫廖三泰的瓦匠,两人志气相投,廖三泰有个儿子名叫廖馗,和晁玉娘正好是同岁,而且小伙子长得十分精神,于是晁安寿和廖三泰就为儿女定下了亲事。两家门当户对,而且知根知底,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当时两个孩子还小,两家约定等过几年两个孩子再大些,到时挑个良辰吉日再完婚。晁玉娘和廖馗幼时也经常在一起玩耍,后来再长大些知道害臊了,便很少见面,但是心中都彼此牵挂对方。晁玉娘一个女儿身,平日多是呆在闺房之中学习女工,有时也会帮母亲纺纱织布,干些家务。廖馗不爱读书,廖三泰想让儿子跟着自己学习瓦匠手艺,最起码将来能有个饭吃,不至于冻饿而死。但是廖馗看不上他那营生,总想着要干一番大事。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是正常的,廖三泰心想,可能孩子再大些自然会明白一些道理。廖馗便每日和街上的几个毛孩子一起胡混,廖三泰整日忙着干活,也没有过问。有一天,廖三泰正在县里一个财主家干活,一个邻居突然跑过来说道:“廖师傅,不好了,你家儿子廖馗打死人了。”廖三泰听罢之后脑袋突然嗡的一下,差点昏死过去。廖三泰匆匆忙忙走到街口,此时早已经围满了人,廖三泰这才知道,儿子廖馗和街上郑屠的儿子郑顺赌钱,结果郑顺将廖馗的钱全部赢走了。廖馗怀疑郑顺在骰子里做了手脚,提出要检查骰子,郑顺不肯,结果两个人在街口推搡起来。廖馗力气大,一把将郑顺推倒,结果郑顺不偏不倚磕在一块石头上,当场断了气。廖馗一看情形不对,吓得拔腿便跑。好在廖三泰平日和郑屠交情不浅,廖三泰积极表示赔偿,帮助料理郑顺的后事,一面表示只要找到廖馗,定然将他交到郑屠手中,任他处置。谁知就在这时,那郑顺突然又活了过来,原来郑顺当时倒地,只不过暂时昏死过去闭了气,后来缓了好大一会,竟自己又醒了过来。郑顺毕竟是个孩子,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说自己知道错了,不该在骰子里做手脚出老千。众人见只是虚惊一场,便各自散去,郑屠也没有再追究。但是自那以后,廖馗却踪迹皆无,廖三泰四处打听也不见他的下落。转眼几年时间过去,晁安寿有些坐不住了,毕竟女儿一天天长大,身大袖长多有不便。晁安寿找到亲家廖三泰,此时廖三泰早已是为了找儿子急白了头,廖三泰知道晁玉娘是个好姑娘,也不愿耽误人家,便同意退婚。谁知晁玉娘得知之后,死活不同意退婚,一哭二闹三上吊,发誓她生是廖家的人死是廖家的鬼。最后晁安寿无奈,只好顺从女儿,只希望那廖馗能早日归来。此后不久的一天,晁玉娘上街买菜,她正低头琢磨心事,无意之间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晁玉娘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此人正是尉氏县有名的恶少,名叫薛天彪。薛天彪本想发作,但是一看是这样漂亮的一个美人,当时两个眼睛都看直了,嘴里不住地流哈喇子。晁玉娘吓得施了个礼,然后急匆匆朝家里跑去。这下可把薛天彪的魂给勾走了,他对手下人说道:“刚才那妞是谁家的?倘若能把这妞娶到家当媳妇,人世间不白活一回啊。”手下人说道:“少爷您晚了一步,刚才这女子名叫晁玉娘,是县里木匠晁安寿的女儿,不过她早已许配给瓦匠廖三泰的儿子廖馗,前几年廖馗以为自己打死了人,一走了之,如今几年没有音信,前些日子晁安寿想退亲,晁玉娘死活不肯,看来也是一个刚烈的女子。”薛天彪嘴里念叨着:“木匠...瓦匠...烈女...有了!”次日,薛天彪让手下去请来廖三泰和晁安寿,说自己要建两间偏房,并许诺完工之后每人给他们十两银子的工钱。廖三泰和晁安寿心中欢喜,两间偏房十几日便能建成,十两银子是平常工价的几倍。等完工之日,薛天彪特意留廖三泰和晁安寿吃饭,两人被灌的酩酊大醉。等廖三泰和晁安寿醒来之后,发现他俩被绑在柱子上,薛天彪扬言自家遭窃,定是他们二人所为,将他们打了个皮开肉绽。最后薛天彪放出口风说道:“听闻晁玉娘那女子长得不错,倘若能将她送到我府上,咱们还能成门亲戚,这事就这样算了,要不然的话,我非将你们打个半死,然后再去送官。”晁玉娘听闻父亲和廖大伯因她被打,心一横说道:“我愿意嫁给薛天彪,不过我要一千两的彩礼。”其实晁玉娘当时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要到彩礼之后,让父亲和廖大伯两家远走高飞,自己嫁到薛天彪家再一死了之。薛天彪一心想要抱得美人归,也不在乎那点钱,拿出一千两银子送了聘礼,将晁安寿和廖三泰放了,准备当日就完婚。迎娶晁玉娘的轿子刚走,后面就来了一匹高头大马,那大马上坐了一个军官,此人并非别人,正是失踪数年的廖馗。要么说廖馗这么多年哪去了?原来,当年廖馗以为自己将郑顺打死,害怕摊上官司,便出城跑了。他见有个过往的客商,便搭上那客商的马车去了外地,谁知那客商起了歹心,将他卖到山沟的一个黑砖窑里,廖馗在里面干了两年苦力。再后来廖馗从黑砖窑逃了出来,见当地正好官府招兵,而且有俸禄,于是廖馗就入了伍。在部队中廖馗不但头脑灵活,而且身体结实,能打好斗,深受将军赏识,不久便提拔为千总。后来有从尉氏过去的同乡,廖馗这才得知当年郑顺没有死,他想起自己一别几年杳无音信,父母还有晁玉娘定然着急,于是便向将军告假,特地回来完婚。廖馗回到家时,晁安寿和廖三泰正在抱头痛哭,廖三泰骂道:“你个畜牲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晁安寿哭着说道:“廖馗啊,你晚回来了一步,你要是再早回来一天,玉娘也不至于落入贼人之手!”廖馗问道:“玉娘现在何处?”晁安泰抹着眼泪说道:“迎娶她的花轿刚抬走,玉娘为了搭救我们,答应嫁给了薛家的薛天彪。”廖馗大骂一声说道:“薛天彪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说罢,廖馗策马扬鞭朝薛家赶去,廖三泰和晁安寿怕出事,也急忙跟了过去。当时薛天彪正准备拜天地,廖馗手持钢刀闯了进来,晁玉娘一看廖馗回来了,当时是又惊又喜。薛天彪一看有人抢亲,连忙命奴仆与廖馗厮打。最后有人报了官,双方都被带到县衙。当时尉氏县的县令名叫顾国章,是个十足的大清官,他挨个让众人供述经过,心中已然明白了个大概。他平日早就耳闻薛天彪为非作歹,称霸一方,所以有心惩治他一番。但是薛天彪行了聘礼,明媒正娶,也不好滥用私刑。最后县令对晁玉娘说道:“你爹将你二嫁,本官有一计,每逢单日在薛家过,每逢双日你到廖家过,如何?”晁玉娘哭成泪人说道:“求老爷明察,薛天彪设下圈套,诬告我爹和廖伯盗银,并滥用私刑险些将二老打死,我为了保全二老,这才不得已答应了他求亲之事,此非小女本愿,倘若依大人之言,小女子情愿一死。”县令说道:“一切皆因你起,既然你只求一死,本官就成全你,来人,赐毒酒一杯。”没想到晁玉娘一点没含糊,一口喝下去,当场便死了。这时县令接着说道:“如今晁玉娘已死,她既已同聘你们两家,本官给将她一劈两半,你们两家一人一半,不过既然她是你们的妻子,必须要进祖坟厚葬,倘若你们愿意,各自回去拉棺材装殓尸体。”薛天彪听罢之后心想,自己还没娶媳妇,弄回去半个女尸算怎么回事,当即叩头说道:“既然他廖馗想要女尸,我情愿拱手让他。”县令问廖馗道:“廖馗,你有何话说?”廖馗说道:“我和玉娘青梅竹马,如今玉娘因我而死,我情愿为玉娘厚葬,然后再结草为庐,守孝三年,发誓此生再也不娶。”县令指着薛天彪说道:“你既然明媒正娶,她就算是你的妻子,如今你却抛弃亡妻,实乃禽兽行为。不过本官有好生之德,也不忍见晁玉娘分尸受罪,倘若你真的不愿收尸,拿出一千两银给廖馗作为丧葬费用,此事以后与你无关,你可愿意?”薛天彪自认倒霉,巴不得想早点脱了干系,不再掺乎这个破事,当堂答应,县令又让薛天彪签字画押。这时,县令让衙役给晁玉娘灌了一碗水,晁玉娘缓缓苏醒过来,原来,县令给晁玉娘的并非是什么毒药,而是一种麻沸散,晁玉娘一口饮下之后,药性发作,当时便昏了过去。如今县令让人灌了解药,晁玉娘又苏醒过来。薛天彪见晁玉娘又醒了过来,嚷嚷着说道:“县令大人,死的晁玉娘我不要,活的我得要。”县令拿着具结画押的文书在书案上一拍,喝道:“薛天彪,方才你已经签字画押,这晁玉娘跟你不再有半点关系,如今你出尔反尔,咆哮公堂目无法纪,不给你点苦头尝尝,你是不知道法理何在,来人,拉出去重打四十棍。”薛天彪是阔家公子,哪里受过那样的罪,最后被打的皮开肉绽,回到家后当夜便死了。在公堂之上,晁玉娘以死守节,让廖馗明白了她的忠贞。而廖馗的那段肺腑之言,也让众人知道廖馗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退下公堂之后,廖馗和晁玉娘完婚,后来夫妻二人过上了恩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