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神仙与道缘
唤回周长新后，顾红旌便从睡梦中惊醒，外面的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她觉得头晕脑胀，搞不清刚才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
她跑到陆有德和顾十良所在的房间，他们两个倒是安好，只是都还未醒。天亮之后她又去了医院，周长新也还是那个样子，似乎昨夜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又过了一天一夜，顾十良终于醒了过来。
顾十良依靠法身行走阴阳，阳身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期间按照陆有德交待的，只喂了些清水和流食，所以睁开眼睛就喊饿。
狼吞虎咽地吃了顿饭后，顾十良才对顾红旌说道，陆有德给他施了道法术，让自行回来，他们两个还在后面。
据陆有德说，周长新要想醒过来，必须自行返回身体之中，这期间有陆有德给他指引和护法，让顾红旌不用担心，只是还得多等个两三天工夫。
又等了三天，陆有德也醒了过来，他走之前说过不用管他，也就是说整整六天没吃没喝，还依旧活蹦乱跳，令人啧啧称奇。
陆有德醒过来后，医院里的周长新也有了苏醒的迹象，只是恢复得比较慢，从完全苏醒，到康复出院，前前后后又花了一个多月时间。
从幽明之间回来后，顾十良出奇地对道士产生了兴趣，跟很多人胡乱问了不少东西，偶尔也会拉着陆有德问东问西。
“我听说道士其实都是修仙的，真的吗？”顾十良问。
“是真的，道士修道，就是为了求个神仙道果，享长生不朽，修习术法、降妖伏鬼、平衡阴阳，都只是修行的一部分。”陆有德点头回答道。
“真的有神仙吗？道士真的能变成神仙吗？”顾十良问道，“我可听学堂里的先生说，神仙都是假的、骗人的，还有从外国来的洋鬼子，传什么基督的，说世上只有一个神仙。”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就有点复杂了，”陆有德回答，“很多神仙确实是骗人的，就拿道门的神仙来说，有些是皇帝封的，有些是道士编的，历史上有很多成名道士、道门各派，都编造过各种各样的神仙，多到自己都记不住。”
“啊？这为啥？”顾十良问。
“骗人的好处那么多，地位、钱财数不胜数，你说为啥？不过，据说一开始道士们也是不愿意的，是让秃驴给逼的，但后来尝到骗人的甜头后，就变本加厉了。有些道士就用这些来忽悠皇帝，后来也有帮皇帝忽悠老百姓的，还有些纯粹就是吹牛上瘾。”陆有德继续解释道。
“不过说起神仙，世人对神仙有些误解，道士的确可以修成神仙，但绝对不是世人想象中的神仙。所谓的神仙，也只是一种独特的存在，他们脱离了轮回、超脱了生死，或许会些术法、有些神通，但绝对没有类似移山倒海、主宰万物的无量神能。”
“道门的神仙，号称真神的，是修为到达一定程度的大能道士，就拿我这一派来说，按照雷法修行自小成到大成，可以分为一气化生、归真住法、感应天地、神游太虚四重境界，据说达到了感应天地的境界，死后就会受到仙乡接引，位列仙班，可称神仙。”
“世人想象的神仙，比如道门的玉皇大帝，号称主宰宇宙、开化万天；佛门的佛，号称超脱六道，具备无量大神通；洋人的基督更号称他们的上帝创造了万物，无所不能。这些东西，一听就是骗人的，世间不存在法力无边、主宰一切的存在。”
“不过，虽然很多神灵一开始是骗人的，但也不能说就是假的，人的信仰具备神妙之能，如果信仰的人足够多、享受信仰的时间够长，那这种虚构的神灵即便并不真实，也会以一种玄之又玄的形式‘存在’。”
“虽然离人们想象中的伟大神灵自然相差很远，但也能在冥冥之中产生一些神通威能，甚至能够影响现世，道门称此类神灵为‘虚神’，道门‘虚神’当中，大家共同尊奉三清四御，除此之外，各派根据自身修行法门和信众的信仰，都供奉有各自派别的神祇......”
陆有德说着也来了兴趣，不过说得太多，到后面顾十良就听得云里雾里，也记不住，有一件事情被他却牢牢记在心里：道士是可以变成神仙的。
见顾十良对道士产生了兴趣，陆有德思前想后，又找到顾红旌，重提了收徒之事。
若是以前，顾红旌想都不想就会回绝，说不定还要骂人，但陆有德毕竟帮了自家，而且经过那晚上的梦境之后，她突然觉得，也许真有些自己理解不了、想象不到的东西存在。
“顾十良有夙世道缘，当道士几乎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就算不跟我走，将来也可能被别的道士带走。”陆有德说。
顾红旌听了，问道：“你老说顾十良有什么道缘，应该当道士，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有德回答：“这事情得从我师父法因子说起，他修本门雷法马马虎虎，却极擅长命理推演。当年我们偶遇你父亲，我师父便推算出他日后必应运得一子嗣，天生亲道，可为我派雷法的不二传人。”
“我师父当年给你父亲留下批言，预言了他两次命理劫数，不过他当时所说的话九真一假，有些事情说得不那么确切。”
“他告诉你父亲顾十良是十世恶人转世，要以‘十良’之名镇压。”
“顾十良的命格的确被称为‘十世恶人命’，不过也有别的叫法，道门常称其为‘道缘命’‘天妒命’，这类人有夙世道缘，若入山修行，必有大造化。”
“而所谓的十世恶人，并不是说他是十辈子的恶人投胎，而是因为这类人易遭天妒，家必横祸、命必多舛，若不出家修行，其所经历之苦难、积累之怨愤，十世难消，必成就颠倒世间的大恶之人。”
“这些事情，你们当年为什么不说？”顾红旌确实被陆有德的说法吓了一跳。
“事关天妒，是真正的天机，道破不祥，师父当年不曾与任何人说过，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当年为他取名‘十良’，恰与‘十恶’相冲，想来也不是为了镇压什么，而是为了扰乱天机。”陆有德回答。
沉默了片刻，陆有德又说道：“我去潼城，本就是为了收他当徒弟，只不过当时未能与你父亲见面，不知他的态度，且畏惧你家权势，未敢主动提及此事。谁料最后想起这事的时候已经晚了，要不然，你父亲说不定能渡过此劫。”
顾红旌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说道：“事在人为，我父亲兵败身死，自有许多原因，怨不得你这样不相干的人，就算是有什么冥冥之中的因果，也是命该如此，我觉得这责任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揽。”
陆有德叹了口气，并没有接话。
顾红旌最后没有明确同意，但也没有反对，她决定将选择之权交给顾十良自己。
顾十良在潼城的时候为了不当道士，曾经还离家出走过，这次竟痛快地答应了，去了一趟幽明之间，他觉得当道士也挺有意思，而且最近和陆有德聊过，觉得说不定能当神仙，好像也挺拉风。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在顾红旌这里，已经过了许多时日，周长新现在也基本无恙，于是他准备带着顾十良离开，要回山修行去了。
陆有德的山门在江苏仙隐县地界，这次终于不用再苦哈哈地走着去，顾红旌把他们送到了郑州城，从郑州乘火车到南京，下火车后再雇车去仙隐，三日便达。
这几个月来，顾十良的人生天翻地覆、几经波折，今日竟要随陆有德上山学道，让他生出些不真实的荒唐之感。
火车站台上，姐姐冲火车里的自己挥手，看着姐姐，顾十良眼泪突然流下来，他生出一股冲动，他要下车，他不跟陆有德走了，他跟姐姐回去......
陆有德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手掌轻轻拍动，作歌轻吟：
我本山中客，璞玉俗世藏。
命途多厄难，竟憎小儿郎。
亲挚长垂泪，苦恨何茫茫？
不如求仙去，壶中日月长。
听着陆有德的轻歌，顾十良似有所悟，心慢慢静了下来，火车开走了，姐姐被远远留在身后......
她跑到陆有德和顾十良所在的房间，他们两个倒是安好，只是都还未醒。天亮之后她又去了医院，周长新也还是那个样子，似乎昨夜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又过了一天一夜，顾十良终于醒了过来。
顾十良依靠法身行走阴阳，阳身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期间按照陆有德交待的，只喂了些清水和流食，所以睁开眼睛就喊饿。
狼吞虎咽地吃了顿饭后，顾十良才对顾红旌说道，陆有德给他施了道法术，让自行回来，他们两个还在后面。
据陆有德说，周长新要想醒过来，必须自行返回身体之中，这期间有陆有德给他指引和护法，让顾红旌不用担心，只是还得多等个两三天工夫。
又等了三天，陆有德也醒了过来，他走之前说过不用管他，也就是说整整六天没吃没喝，还依旧活蹦乱跳，令人啧啧称奇。
陆有德醒过来后，医院里的周长新也有了苏醒的迹象，只是恢复得比较慢，从完全苏醒，到康复出院，前前后后又花了一个多月时间。
从幽明之间回来后，顾十良出奇地对道士产生了兴趣，跟很多人胡乱问了不少东西，偶尔也会拉着陆有德问东问西。
“我听说道士其实都是修仙的，真的吗？”顾十良问。
“是真的，道士修道，就是为了求个神仙道果，享长生不朽，修习术法、降妖伏鬼、平衡阴阳，都只是修行的一部分。”陆有德点头回答道。
“真的有神仙吗？道士真的能变成神仙吗？”顾十良问道，“我可听学堂里的先生说，神仙都是假的、骗人的，还有从外国来的洋鬼子，传什么基督的，说世上只有一个神仙。”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就有点复杂了，”陆有德回答，“很多神仙确实是骗人的，就拿道门的神仙来说，有些是皇帝封的，有些是道士编的，历史上有很多成名道士、道门各派，都编造过各种各样的神仙，多到自己都记不住。”
“啊？这为啥？”顾十良问。
“骗人的好处那么多，地位、钱财数不胜数，你说为啥？不过，据说一开始道士们也是不愿意的，是让秃驴给逼的，但后来尝到骗人的甜头后，就变本加厉了。有些道士就用这些来忽悠皇帝，后来也有帮皇帝忽悠老百姓的，还有些纯粹就是吹牛上瘾。”陆有德继续解释道。
“不过说起神仙，世人对神仙有些误解，道士的确可以修成神仙，但绝对不是世人想象中的神仙。所谓的神仙，也只是一种独特的存在，他们脱离了轮回、超脱了生死，或许会些术法、有些神通，但绝对没有类似移山倒海、主宰万物的无量神能。”
“道门的神仙，号称真神的，是修为到达一定程度的大能道士，就拿我这一派来说，按照雷法修行自小成到大成，可以分为一气化生、归真住法、感应天地、神游太虚四重境界，据说达到了感应天地的境界，死后就会受到仙乡接引，位列仙班，可称神仙。”
“世人想象的神仙，比如道门的玉皇大帝，号称主宰宇宙、开化万天；佛门的佛，号称超脱六道，具备无量大神通；洋人的基督更号称他们的上帝创造了万物，无所不能。这些东西，一听就是骗人的，世间不存在法力无边、主宰一切的存在。”
“不过，虽然很多神灵一开始是骗人的，但也不能说就是假的，人的信仰具备神妙之能，如果信仰的人足够多、享受信仰的时间够长，那这种虚构的神灵即便并不真实，也会以一种玄之又玄的形式‘存在’。”
“虽然离人们想象中的伟大神灵自然相差很远，但也能在冥冥之中产生一些神通威能，甚至能够影响现世，道门称此类神灵为‘虚神’，道门‘虚神’当中，大家共同尊奉三清四御，除此之外，各派根据自身修行法门和信众的信仰，都供奉有各自派别的神祇......”
陆有德说着也来了兴趣，不过说得太多，到后面顾十良就听得云里雾里，也记不住，有一件事情被他却牢牢记在心里：道士是可以变成神仙的。
见顾十良对道士产生了兴趣，陆有德思前想后，又找到顾红旌，重提了收徒之事。
若是以前，顾红旌想都不想就会回绝，说不定还要骂人，但陆有德毕竟帮了自家，而且经过那晚上的梦境之后，她突然觉得，也许真有些自己理解不了、想象不到的东西存在。
“顾十良有夙世道缘，当道士几乎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就算不跟我走，将来也可能被别的道士带走。”陆有德说。
顾红旌听了，问道：“你老说顾十良有什么道缘，应该当道士，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有德回答：“这事情得从我师父法因子说起，他修本门雷法马马虎虎，却极擅长命理推演。当年我们偶遇你父亲，我师父便推算出他日后必应运得一子嗣，天生亲道，可为我派雷法的不二传人。”
“我师父当年给你父亲留下批言，预言了他两次命理劫数，不过他当时所说的话九真一假，有些事情说得不那么确切。”
“他告诉你父亲顾十良是十世恶人转世，要以‘十良’之名镇压。”
“顾十良的命格的确被称为‘十世恶人命’，不过也有别的叫法，道门常称其为‘道缘命’‘天妒命’，这类人有夙世道缘，若入山修行，必有大造化。”
“而所谓的十世恶人，并不是说他是十辈子的恶人投胎，而是因为这类人易遭天妒，家必横祸、命必多舛，若不出家修行，其所经历之苦难、积累之怨愤，十世难消，必成就颠倒世间的大恶之人。”
“这些事情，你们当年为什么不说？”顾红旌确实被陆有德的说法吓了一跳。
“事关天妒，是真正的天机，道破不祥，师父当年不曾与任何人说过，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当年为他取名‘十良’，恰与‘十恶’相冲，想来也不是为了镇压什么，而是为了扰乱天机。”陆有德回答。
沉默了片刻，陆有德又说道：“我去潼城，本就是为了收他当徒弟，只不过当时未能与你父亲见面，不知他的态度，且畏惧你家权势，未敢主动提及此事。谁料最后想起这事的时候已经晚了，要不然，你父亲说不定能渡过此劫。”
顾红旌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说道：“事在人为，我父亲兵败身死，自有许多原因，怨不得你这样不相干的人，就算是有什么冥冥之中的因果，也是命该如此，我觉得这责任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揽。”
陆有德叹了口气，并没有接话。
顾红旌最后没有明确同意，但也没有反对，她决定将选择之权交给顾十良自己。
顾十良在潼城的时候为了不当道士，曾经还离家出走过，这次竟痛快地答应了，去了一趟幽明之间，他觉得当道士也挺有意思，而且最近和陆有德聊过，觉得说不定能当神仙，好像也挺拉风。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在顾红旌这里，已经过了许多时日，周长新现在也基本无恙，于是他准备带着顾十良离开，要回山修行去了。
陆有德的山门在江苏仙隐县地界，这次终于不用再苦哈哈地走着去，顾红旌把他们送到了郑州城，从郑州乘火车到南京，下火车后再雇车去仙隐，三日便达。
这几个月来，顾十良的人生天翻地覆、几经波折，今日竟要随陆有德上山学道，让他生出些不真实的荒唐之感。
火车站台上，姐姐冲火车里的自己挥手，看着姐姐，顾十良眼泪突然流下来，他生出一股冲动，他要下车，他不跟陆有德走了，他跟姐姐回去......
陆有德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手掌轻轻拍动，作歌轻吟：
我本山中客，璞玉俗世藏。
命途多厄难，竟憎小儿郎。
亲挚长垂泪，苦恨何茫茫？
不如求仙去，壶中日月长。
听着陆有德的轻歌，顾十良似有所悟，心慢慢静了下来，火车开走了，姐姐被远远留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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