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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还能有谁?

    吃过晚饭,郁芃冉端着日记本开始一页一页翻,偶尔翻到一些过往的有趣事情还会感慨那时年少无知又乐得自在。

    不过她始终没忘记主要任务,翻到当初那些记忆的时候,下意识沉默了。

    如果不是日记本里这些文字,她或许真的会淡忘那些对她来说可以称得上是“黑暗”的日子。

    那几年里,她都过得很不好。

    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的不适应,母亲骤然离世的悲哀,被迫学习一切生活技能的煎熬,被学校导师催着交论文的焦虑,被小组作业的懒惰组员气到发昏的暴躁……

    历历在目。

    她过去会把日记本当做可以倾诉的对象,有的时候会用寥寥数字或者简单几句话概括平淡的一天,有时候则是长篇大论如同用纸笔激情赶稿。

    这么多年下来积攒的这么多日记本,到头来竟然也成了她捡起过往痛苦回忆的得力助手。

    妈妈去世之后,她哭了整整三天,到最后就那样呆坐在客厅沙发上,人们说她变成了一个毫无灵魂的玩偶。

    她花了很多很多年才重新走出来,不是淡忘,而是深深隐藏。

    汪屿见她又一次泫然泣下,默默搭住她的肩膀。

    “当初我以为那是一场意外,每天都在做噩梦,每天都在责怪我自己为什么没有像过去一样缠着妈妈先送我去学校再去上班,我真的……我就是个傻子……”

    “别这样冉冉,别这样。”

    “这起车祸当时立案了,判了几年而已,但是那个人一直说自己是被冤枉的,还说出来之后一定要找我的麻烦。当时现场没有监控记录,妈妈车上当时还没装行车记录仪……我……”

    汪屿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给杨扬飞去一个眼神。

    小助理立刻会意,开始反查时间线。

    当时抓了人就好办了,他们可以先从那个人入手,指不定能从那个人嘴里套出点什么。

    竟然还扬言在出来之后找郁芃冉的麻烦?不想活了?

    等她稍微冷静了些,汪屿才抽了纸给她细细地擦掉眼泪,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脑袋:“如果查清楚了的话,指不定可以追诉。这方面的问题你可以去问问江任舟,他毕竟是专业的,我可以尽量帮你找到有支撑力的证据。”

    郁芃冉还垂着脑袋:“如果已经过了追溯期……是不是就真的没办法了?只能认定为意外?”

    “这个你得去请教江任舟,他很清楚。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应该没有过追诉期。”

    她勉强冷静了些,谨慎地把日记本重新整理好,吸吸鼻子。

    杨扬因为还要在已有基础上进行其他工作,所以先行离开,家里没多久就只剩下郁芃冉和汪屿两个人。

    郁芃冉原本还在翻自己孩童时代的日记,视线不知道怎么就飘到了酒柜那里,立刻跳下沙发,光着脚丫快步走去给自己调酒。

    汪屿自然看得出她是想借酒消愁,也跟上去,从她手里接过那瓶龙舌兰。

    “虽然我从小生长在国外,但我也背了些古诗。李白写过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郁芃冉不以为然:“那你应该知道李白还写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难不成李白让你别喝你就别喝?李白他自己都在喝。”

    说来也是好笑,郁芃冉出门在外其实并不怎么喝酒,而且对劝酒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但汪屿既然提到了李白,那她就不得不回想起当初高中语文课上老师说过的话:

    说难听点,李白自己都劝酒呢,不然哪来的千古佳作《将进酒》?他就是酒桌文化倡导者,难道他说别喝酒就是真的不喝酒吗?

    汪屿自知说不过她,还是乖乖拿了杯子给她调酒。

    他上回拿来她家的酒确实不少,给她调了一杯长岛冰茶之后,还给自己调了杯教父。

    有了家政阿姨之后,郁芃冉家难得冻了冰球,所以没多久后,她就这么边喝酒边好奇地盯着他杯子里那颗正在上下浮动跳跃的小玩意,竟然也进入了安然的冥想阶段。

    过去刚到英国读书的时候,由于刚刚遭受重创并且无法及时适应当地的生活,郁芃冉患上了焦虑症,不得不去找专业的医生寻求解决办法。

    因为她当时的情况并不算严重,医生给她的建议是在日常生活中进行有规律地冥想。

    在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环境中,保持舒适的姿势,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在身体的某个部分上。这个过程相当于让脑子短暂停摆,也让心灵在短时间内自我净化。

    郁芃冉这次关注的是眼睛。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眼睛正牢牢锁定在那颗冰球上,盯着它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得到了完全集中,仿佛时间都瞬间停滞不前。

    她好像已经让脑子进入了一个完全空白的房间,在那个房间里,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做。大脑也可以安心休息,并不需要频繁向外发出信号。

    汪屿看她在高脚椅上坐得笔直,视线却始终定在一个地方,以为她只是在放空,干脆没出声打扰她,继续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忙公司的事情。

    半晌,她脱离了冥想的状态,视线随着那杯酒转移到他身上。

    “汪屿。”

    “嗯?”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还有一个人有可能知道这件事?”

    他扭头看她:“谁?”

    “裴颂骐。”

    汪屿瞬间沉默。

    也对,他怎么差点忘了这个人?

    但是裴颂骐真的会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吗?他当年不是很喜欢郁芃冉的妈妈吗?

    “你有什么想法?”

    郁芃冉默默握紧拳头:“如果裴颂骐知道这件事的细节,那就证明裴家确实有参与,因为裴颂骐归根结底还是裴家的人。就算过了追诉期,我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折磨他。”

    汪屿难得被她吓到。

    什么叫“用自己的方式折磨他”?她想折磨裴颂骐吗?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现在还没有定数,你先冷静。”汪屿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先冷静,我们现在能用上的信息非常有限,具体细节还要再去挖掘。裴颂骐或许知道一些,但我们也要保持冷静,不能就此断定裴家确实和这件事有关。我没有为裴家说话的意思,只是我们好像都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双眼,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有蹊跷。”

    郁芃冉重重地叹了口气,端着杯子喝酒。

    她知道汪屿肯定不会为裴家说话,但......她知道妈妈的为人,妈妈那样性格的人鲜少有仇家,真要被什么人盯上的话,裴家是最有可能的。

    说句实话,她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前进的步伐。

    如果不是裴家,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