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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6、成长的代价

    “你现在有空吗?”

    兰莉手中的动作缓缓停下来,双手捏着沾满血的烂布低头看了一眼骨骼复位却还昏迷不醒的父亲一眼,然后将烂布丢进橙黑、黑红的血水的木盆里,有些劳累的伸手用手背擦擦冒出的冷汗,看着艾尔。

    “我去那里吧。”

    艾尔昂首示意,目光盯着无人的角落安排着。

    兰莉看了一眼角落,然后先迈步走向里面。

    一前一后,两人抵达角落后由艾尔拿起文件袋取出里面的文件和兰莉说着,“由于伊卡洛斯镇内对于马匹还有着很大的空缺,所以我们决定和你签订一下新的契约,希望你能够负责以后提供伊卡洛斯镇十字救济会护卫队马驹的配置。

    契约的合同以及相关描述的文件我都给你带来了,你可以亲自过目看了看,确定无误之后就可以和我签字同意契约上的内容。”

    兰莉紧跟着满手污血的接过泛黄纸张的文件,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内心有些忐忑不安生怕是这次的事件让领主对此产生了不好的印象,然后通过签订契约的方式委婉的将自己赶走。

    可当目光扫视上面的字迹后,内心变得疑惑不解和震惊,直到最后只剩下感激和高兴,抬起头止不住内心的喜悦追问着,“真的能让我继续的住在伊卡洛斯吗?”

    艾尔冷静的回答着,“契约上面不是标注了吗?”

    兰莉确定自己还能够继续待在伊卡洛斯后,转而继续看着后面的条件。

    第一个条件是一旦签署契约,兰莉这里便要向李默提供每年30的成年马驹,而这些成年马驹要确保健康和健壮,不能是残次不齐的商品,每年交易都会支付32金奥斯;而没有达到要求则需要兰莉支付12的违约金,或者免费为伊卡洛斯劳动1年,而契约的持续是明年秋天,至于后面的签约则需要续约。

    至于第二个条件则是,一旦签订与伊卡洛斯镇的合作契约,兰莉将承担一部分伊卡洛斯的职务的责任,同时伊卡洛斯镇也将会负责自己的衣食起居,甚至还会有专门的护卫确保自己的安全以便在伊卡洛斯镇内为在马厩休息的马驹提供护理和照顾。

    其余的条件并没有为难兰莉,而且还特意的标注可以由家人培养来支付伊卡洛斯镇的需求。

    看到这里的时候兰莉很快的明白这可能是领主大人的安排,而并非是眼前与自己差不多大艾尔制定出来的合作契约书,于是感激的捏紧纸张,不知应该如何报答,嘴唇的颤抖说着,“真是太感谢了……”

    这无疑对于父亲荒废的马场而言是多么珍贵的机会,这场雪中送炭让兰莉由衷感谢领主大人居然不计前嫌的帮助。

    昨晚上,兰莉一直忐忑不安的没有睡去,害怕自己的父亲会被领主带上刑场以冒犯贵族的罪行绞死。

    顶着黑眼圈的兰莉眼角湿润的盯着上面的纸张,艾尔并没有说是领主大人,可她却意识到这做出决定的一定是领主大人。

    冷静的艾尔看着兰莉的情绪也感觉到了她可能判断出来这契约是由领主亲自拟定的,毕竟上面很多的权限都不是自己可以给与兰莉保证的,就比如兰莉可以开设讲一些对养马、育马的演讲给大家科普相关的知识确保马驹的健康与活力。

    瞧着越来越感动甚至捂住嘴梨花带雨的兰莉,心情也不是很好的闭上眼。

    悲伤的情绪是会蔓延的,艾尔很识趣的闭上眼装作看不见,一直等待兰莉缓过来之后才睁开眼问着。

    “签吗?”

    稳住情绪的兰莉坚定的说道。

    “签!”

    于是两人便在角落的空位病床上开始签订契约书,用着艾尔兜里带来的羽毛笔签订完全部的部位,最后写上“以契约之神见证”,随即便将副本留下,自己则将主本塞入文件袋,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离开后,兰莉则拿着签订的副本闭上眼抱在怀中由衷的感谢着这位仁慈的黑森领主。

    当准备出门,皮休双脚赤裸踩在地上,满脸药泥的喊住了艾尔。

    “艾尔大人,领主大人呢?”

    艾尔停下脚看着此时滑稽搞笑的皮休,转回头不去注视他盯着外面的阳光,“领主大人回去了。”

    “回去了?”

    皮休愣住了,直接像个漏气的气球衰着脸,目光呆滞的杵在原地感到不知所措。

    艾尔也不想和他有太多的话,转而窥视一眼呆在原地的皮休便离开了潘德的房屋。

    等到皮休回过神的时候,艾尔已经不见了踪迹,迎面而来的则是刚好下午没事做的几个晚辈来看自己,听着他们的话语皮休也愚蠢的发现了大家的热情和对领主大人产生的厌恶感。

    “皮休大哥,你终于醒来了吗?伤势好些了吗!我听说那领主大人回去了,可真是太好了。”

    “就是啊,皮休大哥为了维护领主大人和领主夫人的声誉还被揍成这样?而且差点打死兰莉的父亲,简直就是货真价实的恶徒,哪里是什么高贵的领主!”

    “要不是现在没什么时间我就直接迁走,否则我现在一定离开伊卡洛斯镇,我才不想到时候和皮休大哥一样保护领地却还要被领主大人一顿……”

    “闭嘴!”

    皮休突然愤怒的看向那乱嚼舌头的晚辈,狠狠的瞪着他骂着,“你这愚蠢的猪脑子能想明白什么问题!我们那是在保护领地吗?我们那是吗!我们那根本就是在宣泄不满的情绪,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没有发现吗!”

    他的骂声和质问让来看望他的新兵脸色尴尬的对视着身边的人,不知所措的望向愤怒的皮休还想去安慰他。

    “皮休大哥,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对领主大人的行为很生气……”

    皮休根本没有给他好脸色直接转身走了回去,直接让他剩下的话堵在嘴边。

    而这时候其余的一些聪明的新兵也知道今天是不能去看望他了,毕竟看到那副生气的模样谁去了都是没事找事,于是也都很识趣的拉着大伙一起回去。

    独自一人的皮休气愤的想要捶打自己的脑袋,可刚要举起来却又怕疼的放了下来,转而扭头看向床头凹陷的头垫,连忙伸出手将藏在下面的4枚金币取了出来,顿时握紧愧疚的哭了起来。

    他的工资也是一个月1银币,三个金币就是30个月的免费薪水,挨一顿打就是三金币?这种好事他从前无论如何都遇不到!有些事情仔细想想便清楚了,此时的皮休就简单的和其他刻薄的领主对比一下就会发现领主大人的用意。

    领地的声誉大于个人的声誉……

    回忆起领主大人那威慑使得自己畏惧的目光,心越发愧疚于目光如此遥远的领主大人,咬紧牙哭骂着自己。

    “你真不是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自己甚至还让好心的奥德大人感到失望,心情越发难受的躺下开始啜泣讨厌和厌恶这个愚蠢的自己,双手揪住头发感受着还未缓过来痊愈的疼痛刺激着让自己头脑更清醒,同时也更痛苦的忍受着内心不断的懊悔和自责。

    ……

    过去一段时间。

    兰莉的父亲也苏醒过来,可全身的疼痛却无法让他动弹,浑身仿佛骨头被拆卸、散架般稍微的移动一下就会疼得呲牙咧嘴。关键呲牙咧嘴又会牵动面部肌肉传来撕裂的疼痛,不管如何他都只能保持冷静才不会难受,于是逐渐平静的躺在病床上斜视旁边埋着头沉默不语的女儿。

    “……”

    兰莉也不知道应该和自己这闯祸的父亲说什么,这种事情早在清风谷就已经将所有人得罪个遍,现在的父亲在清风河的镇子里就是人见人躲的扫把星,甚至有时候自己也会因为这样的父亲被人刁难和排挤,尽管很煎熬但也一直熬到现在。

    但现在,兰莉并不想和从前一样去忍耐、强迫自己,捏紧手中宝贵的机会,低着头向父亲说着自己的决心。

    “我不会回去的,起码在你维持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的时候我是不会回到清风谷,我不想再照顾一个失去斗志的废人了,我相信妈妈也不会责怪我的……

    如果你想继续保持这种模样的话你就继续保持吧,反正你女儿的脸已经被你丢光了,你康复之后也可以继续去惹麻烦,但是,我不一定还会拦住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活着?难道你就要逃避母亲离开的阴影吗?

    难道你就要这样一直的让女儿们失望吗?姆拉还不懂这些,因为打理马场的人是我,很多东西都是我在承受!

    我恨你,父亲……

    我真的恨你!

    你让我被迫成长,让我不得已成熟……

    我真的讨厌你,我真的恨不得你去死!

    可是……”

    兰莉哽咽住,抬起头眨了眨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一动不动只能望着自己连话也不能讲的父亲,哭腔的说着自己的委屈。

    “可是你是我的父亲,我唯一的父亲!

    妈妈已经离开了我,我难道还要失去唯一的爸爸吗?

    我讨厌你,我恨你,可是……我为什么还要爱你?

    吸……”

    转过头望向房屋天花板,眼泪还是抑制不住的朝下滑落,两人就这么的呆了一阵子。

    下面动弹不得的大根也红着眼,满眼雾蒙蒙的看着女儿长大的身影,自从自己心爱的女人去世之后他就从未关注过她的成长,渐渐的忽视了她的感受,独自一个人活在愧疚和无能的自责之中。

    他总是欺骗自己简丽的死不是意外而是精心的预谋,试图麻痹简丽是为了这个家庭付出而离开的,也为此让他变得不人不鬼……

    “对……不……起,对……不……起……”

    大根忍着说话带来的肌肉剧痛哭着向长大的女儿道歉,抬起疼痛的手臂想要去抓住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女儿,这一刻他是多么的希望回到从前制止那无药可救的自己,多么希望能让从小到大的兰莉能有个完整的童年啊!

    “对……不……起……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

    一字一顿,大根根本无法很连贯的说出半句话,眼泪最终从蓄满的眼眶沿着眼角从耳边滑落落在麻布折叠而成的枕头上,嘴巴拉着唾液呜咽的哭了起来。

    他好恨自己!

    他好讨厌现在的自己!

    红着的双眼看着仰头已经不再需要注视父亲可以独自生活的女儿,心中的愧疚越发的沉重了。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能被兰莉原谅啊!

    他不断忍着撕裂的痛楚哭着向女儿忏悔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兰莉也难受的咬住下唇泪流满面,一直听着唯一的父亲重复、机械的向自己道着歉,难以忍受的伸手抹着不争气的眼睛。

    “对……不……起……兰……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