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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文1

    一根带有倒钩的青铜战矛毫无征兆地出现,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抵在封澈的后心上,被君上丢掉的那柄青铜剑从地面上浮起,飞射向一旁沉睡中的子伊。那柄剑飞的很快,经过的地面泥土翻起,留下一道沟壑。

    我能躲开那根长矛的,即使它离我的心脏只有一步之遥,但子伊,她绝无法避开。

    封澈闪身避开青铜战矛的穿刺,急速落回地面,他伸出布满狰狞花纹的左臂,挡在青铜剑的必经之路上。青铜剑笔直的前行,在快要刺入封澈手臂时,剑身忽然抬起,像被无形的手持握着,挥出了一记纵斩。

    这像是一个玩笑。

    血如泉涌。失去生机的左臂掉落在地面上,封澈的左臂齐根而断。他左眼中的血光消失,布满了他左半边身体的狰狞花纹迅速地褪去,铁灰色的沙粒刺破血肉而出重又组合成那枚朴实无华的铁灰色护腕。

    君上抬手将铁灰色的护腕吸入手中,他怀里白玉般的少女伸出两只小手,拿起护腕帮他戴到左手腕上,护腕卡口扣紧发出清脆的声响。君上活动活动手腕,护腕内衬和皮肤贴合的紧密无缺,毫无滞涩感,这本就是他的所有物。

    血液在飞速流失,精神在双重意志的双重绞杀下,像是飘摇在风中的烛火。君上的身影在封澈的眼中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缥缈,“你的弱点太明显,她就是你的弱点。”

    封澈的声音细若蚊吟,“有感情才会有弱点,你漠视一切,即使无敌于天下,也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没有底牌了,黑瞳毫无反应,老板娘还在赶来的路上,自称为他故人、识破了他真实身份的西洛锡安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就这样结束了,封澈拼命地睁开眼,但眼前的世界早已漆黑一片。

    血衣子伊,祈子伊,小伊。

    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我没有做到。

    封澈仰天倒下的时候,一个温暖而坚定的怀抱牢牢地接住了他。子伊血红色的衣裙被封澈的鲜血浸透,她徒劳地捂着封澈左臂巨大的创口,创口已经不再流血,因为它主人的血已经流尽了。封澈的身体在子伊的怀里逐渐地变凉,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封澈满是血污的脸上。

    子伊是真的慌了,辉的符印浮现在她的手心,蓬勃的生机喷涌而出,但封澈已然死去,死去的人无法被注入生机。

    君上看着两人,眼神沉如寒潭,封澈的气息完全消失,连确认都显得多余,都结束了,不再有逆转的机会,让人头疼的事已经变成如何除掉旁边这堆烦人的铃族人了。

    君上放开怀中白玉般的少女,手指西洛锡安,“小烬,帮我挡住那个领头的铃族人。”

    西洛锡安的周身弥漫着的沉浊水汽在他手中凝聚成了一支幽深如墨的水箭,他身后的六名准圣弓级的弓手将巨量的星辰之力注入到他的体内,西洛锡安将水箭搭在弦上,建木上弥漫的风雪被庞大的星辰之力扩张到了极限,他眼底的六芒星再度浮现,缓缓地锁定了紧抱在一起的两人。

    羽烬感到了强烈的威胁,一朵朵优钵罗花在她的周身盛开,花瓣摆出防御的姿态。

    那落珈之箭·冥河引渡。

    幽深如墨的水箭裹挟着风雪离弦而出,狂涌的风雪推动着水箭划破长空,低温将经过的空气全部冻结,留下一道漆黑的尾迹。

    优钵罗花的花瓣被一片片的洞穿,沉浊的水汽带着黄泉最深处的寒意,尚未接触到羽烬的身体,寒气便侵染进她的体内,将她的半边身体完全麻痹。箭身掠过羽烬的脖颈,锋利的风压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周身的优钵罗花化为火星消散,承托着她的六片火翼也一并消失,失去了凭依的她向地面急速坠去。

    君上脸色骤变,神之圣墟在他身后轰然关闭,他掠过半空,猿臂轻舒将白玉般的少女抱进怀里。

    注魔水冲!

    遥远的镜湖传来凌驾于九境之上的澎湃巨力,水幕从天而降,将子伊两人笼罩进去。幽深如墨的水箭撞进水幕中,像是被水幕吸收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西洛锡安阴沉着脸,六名准圣弓级的弓手能提供给他的星辰之力还是太少了,他再次举起手里的建木,无底的黑洞在他的体内凝聚成形,疯狂地吞噬着身后射手们体内的星辰之力,丝缕沉浊的水汽在弓上一次形成了五支幽深如墨的水箭。

    这古怪的水幕不知从何而来,它能挡下来一支,还能挡下来几十支不成!

    君上将嘴贴近羽烬雪白的脖颈,用舌尖轻柔地舔着她的伤口,直到她的伤口上结了薄薄的血痂。

    以撒舍弃了六名跟随他的准圣弓手逃命,君上迁怒于六名准圣弓手。

    一缕几不可查的黑影从西洛锡安的残躯中逃逸,他的身体碎块融化成血肉洪流,在黑影的操纵下重又组成西洛锡安的模样,跟随他的六名准圣弓手,惊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们已经明白,这个眼前的圣弓手绝非他们的同族。

    君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西洛锡安,直到他的身体忽然四分五裂。

    君上将羽烬搂在怀里头也不抬,他低声地呵斥,“快滚!”

    以撒惊惶地逃离,他必须舍弃这具身体了,在他身躯四分五裂的前一个瞬间,君上无形的双重意志形成了一柄念剑,以极致的速度分割了他的身体。

    这个麟族君上现在的实力跟主人巅峰时期的实力相差无几,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镜湖。

    平静的水面忽然向两侧分开,巨大的光滑脊背浮出水面,庞然大物张开嘴,将舌头上承载的两人温柔地放在松软的草地上。

    封澈死了。

    这是子伊从未想过的事情,她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对生命没有什么概念、对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更没有什么概念。走过了这么多路,遇到了这么多人,除了封澈以外,她从未对另个人产生过类似情感的东西。她以为拥有了辉的力量,就可以保护好封澈了,让他可以永远不离开自己,但是当封澈躺在她怀里失去呼吸的时候,她觉得心中似乎失去了某些东西。

    子伊伸出手抚摸着巨兽光滑紧致的皮肤,巨兽发出悠长的呼吸声,从背后的呼吸孔中喷出接天的水柱。依靠着它能够瞬间达到这个大陆任何地方的强大力量,子伊两人才能够逃出生天。

    “北辰,我该怎么办?”

    巨兽发出一阵哀鸣,它晃了晃巨大的脑袋,摩挲着子伊的掌心,即使拥有凌驾于九境之上的强大力量,复活已经彻底死去的人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子伊纤细的指尖拂过自己的脸庞,轻轻地撕下了一层人皮面具,她俯下身,去亲吻封澈苍白的嘴唇。

    异变突生。

    四股暗红色的氤氲雾气从封澈的背后伸出,舔舐过地面,植物、昆虫、一切接触到暗红色雾气的生命都失去了生机,封澈身下的地面已经完全变成了充满死意的灰白色。吞噬了这些生命的雾气并不满足,它如触手般卷动回溯包围了搂着封澈的子伊,然后,毫无征兆地突然刺穿了子伊的四肢。

    子伊的面孔扭曲如同恶鬼,她不禁痛呼出声。

    雾气抽动着似乎在吸吮子伊的鲜血,氤氲的雾气变得浓郁近乎于实质。只有子伊知道,它并不是在吸吮鲜血,而是在她体内抽取海量的生机。

    巨兽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磅礴巨力透体而出,它能感受到主人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它不知道原因,只想要强制终止这个过程。

    “北辰,回去!”

    巨兽被子伊的喝止,乖乖地潜回了湖中。子伊苦苦地坚持着,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暗红色雾气不是在为自己贮存生机,它们成为了两人之间的纽带,将大量的生机转移到了封澈的体内。随着生机源源不断地注入,封澈冰冷的身体开始变得温热,失去的左臂虽然未能完全复原,但巨大的创口已经愈合,生命重新回归这具身体。

    四股近乎于实质的暗红色雾气离开子伊的身体,心满意足地退回封澈的身后。

    是那个奇怪眼状伤口的作用,子伊想起当日给封澈疗伤时,在他背后看见的那个奇怪的眼状伤口,在她问起这个伤口时,封澈语焉不详。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不愿说肯定有他不愿说的理由。

    厚土之下。

    主人的眉心处突然传来深入脑髓般的剧烈疼痛,头上纹饰繁复的黄金冠被他自己劈手打落,他颤抖着手覆上自己的额头。曾镶嵌着某物的那里现在只余下一个凹槽,里面的镶嵌物早已不知所踪。

    他身后无边的黑暗剧烈的搅动起来,可怖的威压降下,跪在阶梯两旁的奴隶惊惶地深伏于地,不知是什么触怒了他们生杀予夺的主人。

    主人头顶的黄金棺椁发出了久违的异动,重重缠绕在棺椁上的粗大锁链一起绷断,沉睡在棺椁中的人破棺而出。她火辣的身材被即将腐朽的白色绷带包裹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巨刃从空间裂缝中刺出,落入她修长的玉手中,她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娇叱,漆黑的巨刃毫不留情地对着主人当头劈下。

    主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无数黑铁锁链从黑暗中刺出,在他头顶纵横交错,阻拦了巨刃的下落。

    “奈!你要给我陪葬!”她举起了手中漆黑的巨刃,再度劈下。

    “不要再趁着我虚弱的时候逃出,娅伯,那很无聊。”奈抬抬手,黄金棺椁中传来一股莫大的吸力,将女人身体中的生机剥离出来,她凹凸有致的胴体急速干瘪下去,变成木乃伊似的干尸,棺盖轰然关闭,重重叠叠的黑铁锁链重又缠绕在棺椁上,将它悬挂在幽界中,失去力量来源的漆黑色巨刃重新退回空间裂缝中被封存起来。

    “现在,乖乖的重返黑暗中去吧。”

    “头好痛啊···”奈在无边的黑暗中低语,“我的代行者们,找到黑瞳的宿主,找到他!”

    行走在荒野中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仰望天空。缕缕邪恶的气息渗入他的身体,他高大的身躯再度膨胀,本就夸张的肌肉隆起,青黑色的血管暴贲,小蛇似的游遍他的全身,几乎将皮肤撑裂,主人赐予的力量太过于强大,玛士撒立寄生的这具躯壳无法承受,暂时的全身生长只是一种幻觉,沐浴在过于膨胀的生机中无限生长,这具身体最终只会走向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