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钓鱼
话分两头，再说王允一路。
当日王家轩车落于队尾，兜转几圈便向西疾驰。
王允觉察有异，跪坐在身边的长子王盖直身掀起车帘向外看去。
“二弟，这是作何？”王盖看到了车前的王景，自知御者定是按了他的意思，便劈头问道。
王景讷讷道：“前日三弟言道八日城必破，我说长安城坚池深，绝难陷落。由此我二人立下赌约，今日我却是输了，依约要听三弟驱使。”
“你二人所约为何？”王允突然开了口。
王景表情僵了僵，道：“驾车带您到右扶风。”
王允奇道：“我与你大兄戍卫宫中这七日，你二人可是逢遇了什么变故？”
“变故没有，事情倒是做了不少……”王景道。
“所做何事？”
“逃。”王景的回答异常简练。
王允心头火起，正待开口训斥。
这边王盖已经把手按在了他的膝盖上，道：“阿翁稍歇，我来问问。”
长子王盖三十多岁，最是沉稳，现下出任侍中一职，更是锻炼出一番雍容气度。
王允对这长子素来器重，见他出面，便跪坐回去，不再言语。
王盖似是心有所得，问道：“这几日来，你二人都在为逃离长安做准备？”
王景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说一切依三弟计议，可是三弟怕李傕郭汜对我王家效那董卓袁氏故事？”
“然。”
王允闻言心念一动，这三子，何时眼光竟如此长远？
王盖又问道：“那族人家眷，你二人俱已安排妥当？”
王景答道：“数日前已将阖家上下，并吕温侯一家，越城送往右扶风伯父处，而后托伯父护送回祁县。想来现在当是出京畿了罢。”
王允突然想到了什么，掀起车帘盯着王景问道：“你三弟预见城破尚有迹可循。但如此安排家族，可是觉得这右扶风左冯翊也保不住么？”
王盖一怔，也随即陷入沉思。
王景却是毫无所觉，答道：“儿子不知，三弟没说。”
“那陛下呢？”
“儿子没问，三弟没说。”
王允直想伸手过去给他一巴掌。
父子三人在雍门处遇到了接应他们的百余骑家将，一路护卫前去右扶风王宏处，自是不提。
···············
王定一行人带着献帝，做不到漏夜前行，只得找了一处平坦处安营扎寨，待天亮再赶路。
也由此献帝除了“小傀儡”之外，又被某毒舌少女称为“小废物”。
因此众人到达左冯翊治所——高陵时，已然是午后了。
京兆尹、右扶风、左冯翊并称三辅，拱卫京畿数百年，这里人口稠密，土地广袤。
有人，有粮，主政官员便能不断充实自身实力。
如今同出自太原郡的王宏、宋翼，分别主政右扶风、左冯翊，乃是王允在朝中取得话语权后有意为之。
可以说，这二人是王允摆在身边的剑和盾，进可平关东、讨西凉，退可护长安、保汉室。
入城之前，王定将一行人分成三部。
自己与吕玲绮亲率五十余骑进城去寻宋翼，献帝扮做小厮随侍一边。
高顺带二百余陷阵营，扮做民夫混入城中，在城门处安插人手。
曹性与庞舒带五十余人入城与地下势力接触，打探消息。
“三公子，宋使君不是我并州同乡么？怎地看你……”
高顺身为校尉，对朝中派系大致有些了解。见王定如此安排，不由有些费解。
王定端坐马上，望着不远处的城池，沉声道：“呵，等闲变却故人心，我预感此行不会那么顺利。”
身边众人文化水平都不高，听到王定脱口而出的半句名篇，却没什么反应。
只是献帝看向王定的眼神，更添几分复杂。
众人依计而行，一个时辰内便均已运动到位。
倒不是他们多么擅长乔装潜行，盖因宋翼麾下本就是以并州军为基本盘。
高顺曹性他们的并州乡音，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此时高陵城中，已是一番军营景象，来往的多是将校士卒，一应军械粮草具是齐全，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出征应战。
衙署内，宋翼正在聚将议事。
王定通传获允后，带着吕玲绮入得厅来。
献帝仍是扮做小厮紧随其后。
宋翼麾下众将，俱是并州老人，见到王定，纷纷直起身来，招呼着“三公子！”
王定团团一揖，余光瞥到宋翼的脸色微微阴沉。
“宋世伯，长安城陷，我王家举族逃亡。家翁已前往右扶风，整顿兵马后便来与您汇合，届时反攻长安也好，退回祁县也好，还望长辈议计。”王定跪坐下首，对着宋翼躬身说道。
宋翼显得十分激昂，慨然道：“吾如今忝为京畿重地郡守，全赖王公提携，王公有难，唯效死而已！”
又道：“前日听闻长安危急，高陵阖城上下便已尽数动员，已得战兵万五千余，正待勤王救驾。如今得知王公逃出生天，吾便宽心矣。”
宋翼说着高兴，王定却并未从他眼中看出半分欣喜。
“贤侄此来，可是王公有何谕令？”
“家翁并无所言，小侄只是先来打个前站。”王定话语中打了好多埋伏。
宋翼听王定这般说，神色倒是放松下来，低头片刻，遮住了眼神，倏然抬头对厅中众将道：
“既如此，诸位且回营去，吾与定侄儿叙叙家常。”
众将领领命，向宋翼施礼后，又对着王定抱拳致意，得到王定回礼，才转身迈出厅去。
宋翼眼中又增了几分阴翳。
片刻后，厅中只剩得五人。
宋翼和其子宋铭。
这边是王定、吕玲绮、献帝三人。
“不知贤侄此来，带得侍从几人？”
这是在摸自己的底了。
“说来不怕宋世伯笑话，小侄统御只五十人，便觉力有不逮了。”王定苦笑着摇头，摆出一副不中用的纨绔样子。
两声嗤笑几乎同时响起。
一道自是吕玲绮，眼见王定扮猪吃虎，还演技逼真，只觉十分有趣。
另一道则是来自宋翼的儿子宋铭。
父亲如此敬畏的司徒王允，儿子却这么不争气，自己还统领了二百余人呢。
王定和宋翼自然各自回首瞪去。
宋铭暗暗缩了缩头。
吕玲绮却是丝毫不惧王定的目光，反倒对宋铭怒目而视。
‘我的定兄长，我当然笑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嗤笑于他！’
典型州官放火的心态。
宋翼倒是微微含笑，不显丝毫失礼，内心中却是不屑起来。
正在说话，忽有门人通报：“使君！有天使自长安奉诏而来！”
厅中气氛倏然降至冰点……
当日王家轩车落于队尾，兜转几圈便向西疾驰。
王允觉察有异，跪坐在身边的长子王盖直身掀起车帘向外看去。
“二弟，这是作何？”王盖看到了车前的王景，自知御者定是按了他的意思，便劈头问道。
王景讷讷道：“前日三弟言道八日城必破，我说长安城坚池深，绝难陷落。由此我二人立下赌约，今日我却是输了，依约要听三弟驱使。”
“你二人所约为何？”王允突然开了口。
王景表情僵了僵，道：“驾车带您到右扶风。”
王允奇道：“我与你大兄戍卫宫中这七日，你二人可是逢遇了什么变故？”
“变故没有，事情倒是做了不少……”王景道。
“所做何事？”
“逃。”王景的回答异常简练。
王允心头火起，正待开口训斥。
这边王盖已经把手按在了他的膝盖上，道：“阿翁稍歇，我来问问。”
长子王盖三十多岁，最是沉稳，现下出任侍中一职，更是锻炼出一番雍容气度。
王允对这长子素来器重，见他出面，便跪坐回去，不再言语。
王盖似是心有所得，问道：“这几日来，你二人都在为逃离长安做准备？”
王景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说一切依三弟计议，可是三弟怕李傕郭汜对我王家效那董卓袁氏故事？”
“然。”
王允闻言心念一动，这三子，何时眼光竟如此长远？
王盖又问道：“那族人家眷，你二人俱已安排妥当？”
王景答道：“数日前已将阖家上下，并吕温侯一家，越城送往右扶风伯父处，而后托伯父护送回祁县。想来现在当是出京畿了罢。”
王允突然想到了什么，掀起车帘盯着王景问道：“你三弟预见城破尚有迹可循。但如此安排家族，可是觉得这右扶风左冯翊也保不住么？”
王盖一怔，也随即陷入沉思。
王景却是毫无所觉，答道：“儿子不知，三弟没说。”
“那陛下呢？”
“儿子没问，三弟没说。”
王允直想伸手过去给他一巴掌。
父子三人在雍门处遇到了接应他们的百余骑家将，一路护卫前去右扶风王宏处，自是不提。
···············
王定一行人带着献帝，做不到漏夜前行，只得找了一处平坦处安营扎寨，待天亮再赶路。
也由此献帝除了“小傀儡”之外，又被某毒舌少女称为“小废物”。
因此众人到达左冯翊治所——高陵时，已然是午后了。
京兆尹、右扶风、左冯翊并称三辅，拱卫京畿数百年，这里人口稠密，土地广袤。
有人，有粮，主政官员便能不断充实自身实力。
如今同出自太原郡的王宏、宋翼，分别主政右扶风、左冯翊，乃是王允在朝中取得话语权后有意为之。
可以说，这二人是王允摆在身边的剑和盾，进可平关东、讨西凉，退可护长安、保汉室。
入城之前，王定将一行人分成三部。
自己与吕玲绮亲率五十余骑进城去寻宋翼，献帝扮做小厮随侍一边。
高顺带二百余陷阵营，扮做民夫混入城中，在城门处安插人手。
曹性与庞舒带五十余人入城与地下势力接触，打探消息。
“三公子，宋使君不是我并州同乡么？怎地看你……”
高顺身为校尉，对朝中派系大致有些了解。见王定如此安排，不由有些费解。
王定端坐马上，望着不远处的城池，沉声道：“呵，等闲变却故人心，我预感此行不会那么顺利。”
身边众人文化水平都不高，听到王定脱口而出的半句名篇，却没什么反应。
只是献帝看向王定的眼神，更添几分复杂。
众人依计而行，一个时辰内便均已运动到位。
倒不是他们多么擅长乔装潜行，盖因宋翼麾下本就是以并州军为基本盘。
高顺曹性他们的并州乡音，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此时高陵城中，已是一番军营景象，来往的多是将校士卒，一应军械粮草具是齐全，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出征应战。
衙署内，宋翼正在聚将议事。
王定通传获允后，带着吕玲绮入得厅来。
献帝仍是扮做小厮紧随其后。
宋翼麾下众将，俱是并州老人，见到王定，纷纷直起身来，招呼着“三公子！”
王定团团一揖，余光瞥到宋翼的脸色微微阴沉。
“宋世伯，长安城陷，我王家举族逃亡。家翁已前往右扶风，整顿兵马后便来与您汇合，届时反攻长安也好，退回祁县也好，还望长辈议计。”王定跪坐下首，对着宋翼躬身说道。
宋翼显得十分激昂，慨然道：“吾如今忝为京畿重地郡守，全赖王公提携，王公有难，唯效死而已！”
又道：“前日听闻长安危急，高陵阖城上下便已尽数动员，已得战兵万五千余，正待勤王救驾。如今得知王公逃出生天，吾便宽心矣。”
宋翼说着高兴，王定却并未从他眼中看出半分欣喜。
“贤侄此来，可是王公有何谕令？”
“家翁并无所言，小侄只是先来打个前站。”王定话语中打了好多埋伏。
宋翼听王定这般说，神色倒是放松下来，低头片刻，遮住了眼神，倏然抬头对厅中众将道：
“既如此，诸位且回营去，吾与定侄儿叙叙家常。”
众将领领命，向宋翼施礼后，又对着王定抱拳致意，得到王定回礼，才转身迈出厅去。
宋翼眼中又增了几分阴翳。
片刻后，厅中只剩得五人。
宋翼和其子宋铭。
这边是王定、吕玲绮、献帝三人。
“不知贤侄此来，带得侍从几人？”
这是在摸自己的底了。
“说来不怕宋世伯笑话，小侄统御只五十人，便觉力有不逮了。”王定苦笑着摇头，摆出一副不中用的纨绔样子。
两声嗤笑几乎同时响起。
一道自是吕玲绮，眼见王定扮猪吃虎，还演技逼真，只觉十分有趣。
另一道则是来自宋翼的儿子宋铭。
父亲如此敬畏的司徒王允，儿子却这么不争气，自己还统领了二百余人呢。
王定和宋翼自然各自回首瞪去。
宋铭暗暗缩了缩头。
吕玲绮却是丝毫不惧王定的目光，反倒对宋铭怒目而视。
‘我的定兄长，我当然笑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嗤笑于他！’
典型州官放火的心态。
宋翼倒是微微含笑，不显丝毫失礼，内心中却是不屑起来。
正在说话，忽有门人通报：“使君！有天使自长安奉诏而来！”
厅中气氛倏然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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