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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满前川(3)

    此时萧宇昶怎么也没想到,他那不正经的父王,因为一时的顽皮,闹了个不大不小的插曲出来,使得姬无忌气了他好一阵子,得他哄上许久才肯“原谅”。

    蔺清浅听到萧宇昶的名字,心中一软。毕竟是母子连心,这么小的孩子便送去山长水远的地方学艺,不管吃不吃苦,总是没有在王府和宫里过得舒坦,哪怕只离开一日,她也心疼得紧,何况是那么久。这次昶儿回来,莫不就别让他再去琅琊山了?她不再多和萧宗明纠缠进宫的事,只是一心想着必得找个好理由把昶儿留下。难啊!这件事是萧宇昶自己心心念念的,连梁帝都支持。这一老一小祖孙二人,主意大,权力大,脾气还大。让他们点头,不找到个有力的同盟,几乎是不可能。

    几个人的名字迅速在脑中掠过。皇后虽不最为疼爱昶儿,不过素来觉得皇孙就该在宫里呆着学习,野在外头不成体统,算是一个;太子妃与她交好,应当也会帮她说上几句话,可是太子也不会为了昶儿拂了梁帝的意思,胜算只能有一半;三皇叔生的都是孙女,爱昶儿聪明伶俐,却不知究竟会为了他自己的喜好,还是为了多多能看到他来说话。

    此次寿宴不但要去,还要留!她得在宫里多呆上几天,一个个地争取过来。

    终于进宫了!安筱蕤站在那朱墙红门面前,竟有些恍惚。护送他们以及贡画的禁卫军见到这副模样,既好笑,又有些明白,好言安慰道:“寻常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在宫城附近走一遭,来到这里自然会有些紧张,莫怕。不过你这般傻愣愣的模样,见到皇上皇后,怕是不妥,不如一会让好脾气的公公教你们怎样行礼。”

    安筱蕤无法也无心向人解释自己此刻的失态,只不过因为多年的梦竟马上就要实现了,一时有些如梦似幻罢了。也好,就让人以为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女子,皇帝越是觉得她寻常,应该越是容易相信她的话吧。

    温若瑜看见她的模样,明白她是在想如何对梁帝呈上《寒江笛声梅映雪》以及提出为父亲平反的请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给了她些力量。同时,也向禁卫军统领解释道:“我们届时定不会失礼,还请将军放心。头一遭进宫,又是个闺阁姑娘,多少有些忐忑。”

    安筱蕤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温若瑜,他点点头,两人便紧紧跟着走了进去。

    只记得穿过一条又一条巷子,走过一道又一道台阶,然后便听到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传温家画坊少东家温若瑜、温家画师安筱蕤觐见!

    抬起头,眼前是如山的台阶,一路铺着红毯,站在下面觉得自己渺如蝼蚁。她缓缓拾阶而上,走了许久,剩下百阶左右的时候,已能看见尽头处宏伟壮丽的一座宫殿上赫然三个大字:朝阳殿。

    殿门似是无比沉重,缓缓地打开,那里头神秘的景象一点点在他们面前清晰起来。安筱蕤的眼睛有些模糊,正殿上坐着的仪态威严的龙袍男子,是大梁的皇帝!她见到他了,终于见到了,只要他金口一开,父亲背负了这么多年的屈辱便能一雪前耻,安家也可以堂堂正正抬起头来了!

    迈向前的步子稍稍有些颤抖,安筱蕤告诉自己,在这关键时刻,必须稳住。虽然手里有那幅画,但是必须在梁帝心情不错的时候呈上,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疼痛感瞬间冲上头脑,那种晕眩迷离感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哪怕是尊贵如皇帝陛下,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就把他当成个全天下最须小心以待的贵宾,总也是能哄高兴的吧?在画坊的这些日子,见多了各色各样的客人,对讨人欢心这件事,她多少有些信心。安筱蕤这么想着,便不再觉得慌乱。

    “民女安筱蕤拜见陛下。”悄悄地抬起一点头,把脸藏在双手后面,从指缝中窥探了说话的人。

    “草民温若瑜拜见陛下。”

    两人齐齐伏身地上,听见一个比想象中慈祥的声音道:“平身。”

    梁帝看起来要比温云齐年轻些,当然也可能是保养得好,看不出实际的年纪,毕竟都已经有了好几个皇孙了。他神色虽威严,表情却不凌厉,甚至还有些慈祥。安筱蕤缓缓地直起身子,看见那一箱贡画被人抬了过去,箱子、盒子,里里外外再三检查之后,七幅画卷次第在梁帝面前的案上排开。

    安筱蕤和温若瑜此刻,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皇帝会满意吗?

    近身太监得了梁帝的示意,走上前把画卷轻轻展开,按顺序一幅一幅叠好。这也是小心起见,莫不要画上被下了毒。当展到第五幅的时候,只缓缓展开一半,梁帝突然喊了一声“慢着”,这两个字让整个朝阳殿的人心中一惊。近身太监小心地看了一眼梁帝的表情,他竟站了起来,对太监挥挥手,自己把那卷画的另一半展开。

    看了少顷,梁帝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看他们把长乐王画得……多像!”

    对于安筱蕤来说,她宁可在闻香茶楼坐上两三个时辰喝茶吃点心,也好过在这繁华深宫中干等。恩,虽然喝的茶着实香,吃的点心精致美味无双。可是——无聊得紧。

    方才梁帝对贡画大赞了十六个字“神形俱似,跃然纸上,匠心巧思,妙绝无双”,可把周围的太监、宫女乐坏了。看来对于这批贡画,皇帝满意极了,怕是接下来的寿宴上,太皇太后、皇帝皇后都少不了赏赐。独独被夸的两个,一脸淡然地被请到太皇太后寝宫的偏殿,吃吃喝喝地等着太皇太后从御花园赏花回来,小太监今日因为心情好,话也就多了几句。

    “姑娘、公子,难得见到皇上这般开怀,看来两位以后有福了。皇上若是要给赏赐,莫要推辞,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