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与日月悬（5）
议事大殿里，早已乱作一团。
“大渝狼子野心，当年陛下就不该恩宽，居然还嫁了两名郡主过去……”
“你这是指责陛下！现在说当年还有什么用，关键是谁能领军支援北境！”
“江亭军擅长水战，且常年驻守南方，这北境的气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适应的。”
“大人这话说了也是无用，眼下就是一不知从何处调兵过去更合适，二不知派谁人为帅更放心。”
奇的是，下头吵翻了天，梁帝端坐龙椅之上却平静得很，像是胸中早已有了对策。
还是内阁首辅先发现整个大殿里独独少了一个人的声音，望向梁帝，众人跟随着他的目光，看见他面带淡淡的笑意，成足于胸，齐齐说道：“还请陛下圣裁！”
再等一会儿吧。宗明既已去请他，便必定是请得动的。
众人只见梁帝一言不发地执着地望向大殿尽头那扇门，好些人纵然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只得咽了回去，陪着自己的陛下沉默着、等待着，早已不知时辰几何。
望眼欲穿的人们几乎不知自己这么等着的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境，突然间，那扇门口似乎有了人影，渐渐地那人影近了，匆忙向大殿走来的身形愈加清晰，是矫健的、挺拔的、威严的，随后他的面容也清晰起来，是个年届花甲的老人了，须发早已花白。
“骁骑将军？”先认出他的人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讶，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骁骑将军！”也有人心中顿时生了底气。若是他能领兵出战北境，那郴州、齐州、甘州的战事，必能大捷。
只见梁帝缓缓地站了起来，而吴凌云跪倒在地：“老臣参见陛下！”
“骁骑将军快快请起，您既来了，朕的这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众卿，如今，是时候好好看一下这北境的仗，究竟该怎么打了。”
果然，有吴凌云在，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便把初步的方略定了下来。还是由他率军北上，先头部队只需带上五万人，在廊州和齐州分别从当地的驻军中才挑选人员，集齐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去支持甘州的长林军。只不过目前润城和周边能去北境作战的将士还不足，当务之急是募兵两万。军马和粮草都是充足的，能省下不少置备的时间。
“那就按照骁骑将军的安排，各自去吧。下月初一，将军就带队出京，绝不可耽搁半分。”
“臣等领旨！”
待众人散去之后，梁帝这才问起吴凌云：“可有去探望贵妃？”
“老臣还不及去探视娘娘，明日一早再去吧。其实，有件事老臣一直相当困惑，陛下既提起贵妃娘娘，老臣便多嘴一问。听说，甘州的戚九命给贵妃的生辰送了礼？”
梁帝呵呵一笑：“不妨事的，淑妃已向朕禀告了，不过是些奇花异草图个吉祥，不值几个银子。你这个徒儿啊，并不是个爱结交权贵的习性，放心吧。”
吴凌云脸上却半分笑意也无，倒让梁帝一时不明所以了。
“陛下，您说的不错，戚九命从不攀附权贵，往年也没有给任何娘娘送过贺礼，说起来，连老臣的寿诞，他也时不时忘记。为何偏偏今年，不远千里，给贵妃娘娘运了一大箱子花过来呢？”
这么一说，戚九命的这份贺礼着实有些奇怪了。梁帝皱着眉：“你是说……”
“老臣也不能就这般随意猜测，明日趁着探视娘娘，不妨问问那箱子花草有无特别之处。”吴凌云还是了解戚九命的，他心中怀疑这个徒儿正是借此机会想要向自己传达什么讯息，只是不知为何直到长乐王爷萧宗明前来请他入宫，商议北境大渝和乌萨部侵扰大梁之事，仍没有来自戚九命的消息。但此事毕竟半点头绪也无，还牵涉到后宫娘娘，这些话他此时也不便多说。
梁帝却是极度聪明之人。待吴凌云也拜别出宫，他唤来高望：“出去走走。”
这一日，后宫显得格外热闹。最近政事繁忙，谁都不曾想到，陛下竟在退朝之后，分别探视了贵妃、淑妃和娴贵嫔。消息后来便渐渐传了出来，说陛下年纪毕竟不小了，不免要考虑龙驭宾天之后，这江山交到谁手里。虽说早早就立了太子，皇后也一直把后宫管得井井有条，可不是出了贵妃被禁足，淑妃暂管了一阵的风波吗。这之后，算了算陛下的皇子们，除了太子，淑妃和娴贵嫔的皇子，也都是颇有帝王之相呢。人们都说，所有变数，都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酝酿而生的。突然间，这看似平静的宫城之内，又开始暗潮涌动了。
是夜，皇后却被悄悄召入养居殿：“若你身子还撑得住，帮我查探一件事。”
皇后入宫多年，陛下的后宫和子嗣也一向不充盈，故而平素不愿生事。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没过多久，袁谦便被查了出来，戚九命送来的贺礼，过他的手之前，确实没有任何人动过，连他都不过是讨好地将整个箱子抬到了淑妃的宫里。但也不过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箱子还是送去了贵妃那里，贵妃说那些花草摆放得甚是精致可人，倒也看不出什么蹊跷。
戚九命终究不过是个粗人，若要传什么消息，真会迂回地用花语吗？此处定有哪里不太妥当，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出问题的症结。
查了两三日，也没有什么线索，皇后终于忍不住劝说：“陛下，这些小事真的不用您再烦心费神了。或者，您究竟疑心些什么，不妨直接告诉臣妾。夫妻一场，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呢？”
梁帝听到这句，突然间脑中灵光一现，依稀觉得这大约就是事情最关键的部分了。他握着皇后的手，笑道：“皇后说得不错，老夫老妻了，有什么话，定是直接说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对恩师，必然也是这般。”
翌日梁帝又召见了吴凌云，第一句话便问：“戚九命向你求问功课之时，可有扭扭捏捏开不了口的时候？”
这问题着实奇怪，可吴凌云半分都没有多想，直接答道：“扭捏倒从未有过，有些问题开不了口或是需要反复斟酌，他倒是会静静地写下来给我，待寻得机会，再来听取解答。”
若是如此……梁帝的眼神，蓦地变得深沉起来。
“大渝狼子野心，当年陛下就不该恩宽，居然还嫁了两名郡主过去……”
“你这是指责陛下！现在说当年还有什么用，关键是谁能领军支援北境！”
“江亭军擅长水战，且常年驻守南方，这北境的气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适应的。”
“大人这话说了也是无用，眼下就是一不知从何处调兵过去更合适，二不知派谁人为帅更放心。”
奇的是，下头吵翻了天，梁帝端坐龙椅之上却平静得很，像是胸中早已有了对策。
还是内阁首辅先发现整个大殿里独独少了一个人的声音，望向梁帝，众人跟随着他的目光，看见他面带淡淡的笑意，成足于胸，齐齐说道：“还请陛下圣裁！”
再等一会儿吧。宗明既已去请他，便必定是请得动的。
众人只见梁帝一言不发地执着地望向大殿尽头那扇门，好些人纵然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只得咽了回去，陪着自己的陛下沉默着、等待着，早已不知时辰几何。
望眼欲穿的人们几乎不知自己这么等着的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境，突然间，那扇门口似乎有了人影，渐渐地那人影近了，匆忙向大殿走来的身形愈加清晰，是矫健的、挺拔的、威严的，随后他的面容也清晰起来，是个年届花甲的老人了，须发早已花白。
“骁骑将军？”先认出他的人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讶，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骁骑将军！”也有人心中顿时生了底气。若是他能领兵出战北境，那郴州、齐州、甘州的战事，必能大捷。
只见梁帝缓缓地站了起来，而吴凌云跪倒在地：“老臣参见陛下！”
“骁骑将军快快请起，您既来了，朕的这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众卿，如今，是时候好好看一下这北境的仗，究竟该怎么打了。”
果然，有吴凌云在，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便把初步的方略定了下来。还是由他率军北上，先头部队只需带上五万人，在廊州和齐州分别从当地的驻军中才挑选人员，集齐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去支持甘州的长林军。只不过目前润城和周边能去北境作战的将士还不足，当务之急是募兵两万。军马和粮草都是充足的，能省下不少置备的时间。
“那就按照骁骑将军的安排，各自去吧。下月初一，将军就带队出京，绝不可耽搁半分。”
“臣等领旨！”
待众人散去之后，梁帝这才问起吴凌云：“可有去探望贵妃？”
“老臣还不及去探视娘娘，明日一早再去吧。其实，有件事老臣一直相当困惑，陛下既提起贵妃娘娘，老臣便多嘴一问。听说，甘州的戚九命给贵妃的生辰送了礼？”
梁帝呵呵一笑：“不妨事的，淑妃已向朕禀告了，不过是些奇花异草图个吉祥，不值几个银子。你这个徒儿啊，并不是个爱结交权贵的习性，放心吧。”
吴凌云脸上却半分笑意也无，倒让梁帝一时不明所以了。
“陛下，您说的不错，戚九命从不攀附权贵，往年也没有给任何娘娘送过贺礼，说起来，连老臣的寿诞，他也时不时忘记。为何偏偏今年，不远千里，给贵妃娘娘运了一大箱子花过来呢？”
这么一说，戚九命的这份贺礼着实有些奇怪了。梁帝皱着眉：“你是说……”
“老臣也不能就这般随意猜测，明日趁着探视娘娘，不妨问问那箱子花草有无特别之处。”吴凌云还是了解戚九命的，他心中怀疑这个徒儿正是借此机会想要向自己传达什么讯息，只是不知为何直到长乐王爷萧宗明前来请他入宫，商议北境大渝和乌萨部侵扰大梁之事，仍没有来自戚九命的消息。但此事毕竟半点头绪也无，还牵涉到后宫娘娘，这些话他此时也不便多说。
梁帝却是极度聪明之人。待吴凌云也拜别出宫，他唤来高望：“出去走走。”
这一日，后宫显得格外热闹。最近政事繁忙，谁都不曾想到，陛下竟在退朝之后，分别探视了贵妃、淑妃和娴贵嫔。消息后来便渐渐传了出来，说陛下年纪毕竟不小了，不免要考虑龙驭宾天之后，这江山交到谁手里。虽说早早就立了太子，皇后也一直把后宫管得井井有条，可不是出了贵妃被禁足，淑妃暂管了一阵的风波吗。这之后，算了算陛下的皇子们，除了太子，淑妃和娴贵嫔的皇子，也都是颇有帝王之相呢。人们都说，所有变数，都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酝酿而生的。突然间，这看似平静的宫城之内，又开始暗潮涌动了。
是夜，皇后却被悄悄召入养居殿：“若你身子还撑得住，帮我查探一件事。”
皇后入宫多年，陛下的后宫和子嗣也一向不充盈，故而平素不愿生事。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没过多久，袁谦便被查了出来，戚九命送来的贺礼，过他的手之前，确实没有任何人动过，连他都不过是讨好地将整个箱子抬到了淑妃的宫里。但也不过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箱子还是送去了贵妃那里，贵妃说那些花草摆放得甚是精致可人，倒也看不出什么蹊跷。
戚九命终究不过是个粗人，若要传什么消息，真会迂回地用花语吗？此处定有哪里不太妥当，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出问题的症结。
查了两三日，也没有什么线索，皇后终于忍不住劝说：“陛下，这些小事真的不用您再烦心费神了。或者，您究竟疑心些什么，不妨直接告诉臣妾。夫妻一场，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呢？”
梁帝听到这句，突然间脑中灵光一现，依稀觉得这大约就是事情最关键的部分了。他握着皇后的手，笑道：“皇后说得不错，老夫老妻了，有什么话，定是直接说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对恩师，必然也是这般。”
翌日梁帝又召见了吴凌云，第一句话便问：“戚九命向你求问功课之时，可有扭扭捏捏开不了口的时候？”
这问题着实奇怪，可吴凌云半分都没有多想，直接答道：“扭捏倒从未有过，有些问题开不了口或是需要反复斟酌，他倒是会静静地写下来给我，待寻得机会，再来听取解答。”
若是如此……梁帝的眼神，蓦地变得深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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