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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月光下

    十一月的气候,北方已经是寒风呼啸,但川都这座城市,依然如春天般和煦。

    当然也有树木的黄叶凋落,但盘旋飞舞的却不是凋谢的希望,而是下一次绽放的开始。

    覃雁兴冲冲的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吃饭。她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我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每天早晚去上班,都会经过一条河、一座桥。

    清澈的河水、斑驳的石桥。

    石桥靠左的方向,穿过一片很茂密的草丛,是那个北方风味的餐馆;这里一般是不允许横穿的,桃林小餐,是川都为数不多的具有地道北方风味的小吃店,它就在草丛的那一边,所以我常常跨越规定。

    小店里大多是些熟客,由于是北方风味,所以食客中北方人也居多;偶尔我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到这里来吃饭,耳边有时会传来一两句乡音,也算解了些许思乡之情。

    覃雁说请我吃饭的时候,我就建议来这里。

    她今天不再是职业装,而是一套酱紫色的休闲运动服。头发较之前长了不少,但依然披在脑后、略微过肩。

    一路上她像是只轻盈的燕子一样,走在我的前面。在我印象中,她只有在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这样活跃。

    下午与黄昏之间,夕阳还停留在天际。

    我们走进桃林小餐,选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点了一份牛肉、一份胡辣羊蹄、一个凉拌三丝、和一盘藕片,再拌上手工拉面,就开始了饕餮盛宴。

    她吃的很开心,连连叫好,这是她第一次到这儿吃饭。

    餐馆的老板是一对青年夫妻,男主人也是北方人,孔武有力,据说是一位蒙古汉子,大家都叫他巴特尔,乍一看,怎么都不会觉的他会做饭;女主人是典型的川妹子,平时嗓门儿不是一般的大,被巴特尔称作小船,真实姓名大家都不知道。

    关于巴特尔的故事其实我是后面才知道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真的很香哎!”

    覃雁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就又低下头去大快朵颐。我根本不用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她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里。

    她跟大部分女生一样,在美食面前是基本上没有抵抗力的。

    这时巴特尔提着一壶酒走过来道:“兄弟,今天再来点?”

    “今天不是很方便就不喝了,我们改天再一起喝吧。”我指了指覃雁。

    他扭头也看着覃雁,忽然瓮声瓮气的道:“兄弟,你这个老婆长的很漂亮啊!”

    “扑哧!”覃雁一口汤喷了出来,溅了我一脸。

    ...

    “这是我朋友!”我一边擦着覃雁喷在我脸上的汤水,一边赶紧道。

    覃雁羞得脸色通红。

    其实在如今的社会,像覃雁这样羞涩的表现,已经很少见了。她总是有一种女孩传统意义上的娇羞,这绝对不是伪装,是一个人本性的体现。

    “这样啊?那要赶紧结婚吧,你看我家小巴特都这么大高了。”他一边说,一边还抬手给我比划高度。

    我真是有种奔溃的感觉。巴特尔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

    我摇摇头,放弃了解释。

    “好的,我一定努力。”我只能这么说,只有这么说他才会不再专注这个话题。

    “巴特尔你个龟儿子赶紧过来哟,你让老子一个人炒菜啊?”后厨忽然传来一句声嘶力竭的咆哮。

    巴特尔像个陀螺一样原点三百六十度旋转,然后如一匹受惊的马儿一样向后厨奔去,惹得餐厅里的客人们哈哈大笑...

    这真是现实中的河东狮吼。就连覃雁也被这一幕惊讶的张大了嘴,绯红的脸忘记了刚才的难为情。

    有时候其实幸福很简单,只要物质生活能满足内心平凡的期许;但是这样简单的幸福却又很难,因为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往往由横陈在两个有趣灵魂之间的时间之墙所阻隔。我们期待的部分的总是命运善于捉弄的部分,而什么才能成为这样朴素的执着呢?或许是单纯、或许是智慧、或许是愚昧、甚至是傻...

    我们走出桃林小餐的时候,西方的日头只剩下少半个还挣扎着射出一道昏黄的光;我一时兴起,拉着覃雁去穿越那片深深的杂草丛。仅仅只是几十米的距离,我们却像是穿行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深林里,身后是月光,前方是石桥与水的凉。

    我好想这样的经过能重复千次万次,就像人生若只如初见时,我便跳进在你的眼中,刻在我的脑海。

    我问她,“怎么今天这么高兴,是升职加薪了吗?一定要请我吃饭呢?”

    覃雁顿了顿,眼中有一丝犹豫,我刚想告诉她可以保守秘密,但没来得及。

    她说今天看了一则新闻,她以前上班的学校里有一个叫谢宝才的人,是个副校长,因为潜规则一名学生的母亲,并违规录取了那个学生,被人举报,而且同时有多名学生家长和在校老师实名举报其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丧失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底线,被公安机关依法立案审查。

    她好像是在讲一个无所谓轻重的故事一样,慢慢的说给我听。

    但我分明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双手。

    弯弯的月亮下清澈的河水流淌,她站在石桥中间背对着我,像是我前世失散的某个人。

    我知道一个人在异乡的那种无助与孤独,尤其是一个女孩。她没有兄弟姐妹,父母是最亲的人,但漂泊在外的人一般都是报喜不报忧。而且人长大了,或许就会变的孤独,有些事情也不再适合告诉父母。

    人受了冷落与嘲讽会无助,被伤害与打击会孤独;当你所拥有的不能抵挡生活的暴风雨袭击时,你就会很孤独。

    我缓缓走近她的后背...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双肩。

    也许当时我应该拥抱一下她。可是没有,因为我知道我没有拥抱一个人能力。她感受到我手掌的温度,身体轻轻一颤。

    下一秒,她忽然转过身来,眼神灼灼的看着我,道:“你当初一直喜欢我。”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

    我的窘境被她看在眼里,忽然扑哧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胆小鬼!”她嘟囔一句。

    我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心本能的一阵紧张;是我从少年时认识她以后就有的一种感觉,这么多年从未消退。

    她像个‘哥们儿’一样在我的胸口锤了一拳,老气横秋的道:

    “你怎么一直单着呢?也不找个女朋友?”

    “没钱没地位!”我双手一摊,无奈揶揄道。

    “你不是一直很努力吗?”

    “努力的人不一定会成功。”

    “可是只要努力,将来一定会成功呀!”

    “对,我现在就在通往成功的路上。”

    “也许有人陪着,更容易成功呢。”

    她转过身,低声道。

    “谁来陪?”

    我略作感慨道。

    “...天上的月亮。”她用手指了指空中明月,双眸深处藏有一丝狡黠。

    风柔柔的吹,我们相视一笑。

    树寻树,风吹物

    只是梦里不觉苦

    人在河边

    水如故

    三千年前与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