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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有毒

    等到了大厅,谢扶危正把腿搭在桌子上,悠哉悠哉的哼着一些气腔怪调的小曲。

    第一遍江离没听清,第二遍才发现唱的是“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江离感到有些新奇,觉得这歌虽然词语单调,却又莫名好听。

    但又有些疑惑,“这曲子朗朗上口,不过炸药包是什么。”

    “嗯,应该是行李的意思。这是我哥让我珍爱生活教我的。”

    谢扶危神色纠结,好半响才说出了这话。

    “嗯,就是行李,他当时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背着行囊到处化缘。化缘就是浪迹天涯的意思。

    谢扶危越说越坚定。

    “哇,你哥懂好多啊。”江离眼冒星星。

    正端着饭菜走进来的谢尘衣神色淡然,唇角却是以微不可察的弧度弯起。

    下一秒,他就被从天堂被打回了地狱。

    “那是,我哥上能跳舞卖艺下能弹棉花。

    早些年我们没钱的时候他还带我打劫,啊不,是劫富济贫呢。

    谢扶危像个趾高气昂的公鸡。此时此刻,得意洋洋就是他的代名词。

    谢尘衣嘴角一歪,他这是教出了个什么玩意儿?悄悄咪咪看众人的反应,很好,没注意到他。

    随即又恢复了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面瘫脸。

    甚至,看起来更加冷冰冰的了。

    “扶危,你去抄三遍《道德经》。”他淡淡开口道,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同时默默把那几盘菜放到了桌上。

    “嘿嘿,可我明天就要走了哦。抄不了啦,哎,我会怀恋道德经。”

    谢扶危详装悲伤的开口:“啊,道德经,我会想你的。”

    江离看看谢尘衣,很好,脸黑成了煤炭,又看看谢扶危,嗯,满面红光笑嘻嘻的欠打模样。

    她放心的开始抓起瓜子,坐好小板凳,准备看戏,又呼呼灌了一大口茶。嗯,好茶。

    “那就去的路上抄,让小黑陪着你。”谢尘衣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下一秒,那蛇也兹兹应了声,不过看起来好像很嫌弃谢扶危一样。

    一直在蹭谢尘衣的靴子,好像在撒娇。

    现在好了,满面红光笑嘻嘻的人变成了谢尘衣,虽然他没有笑,但是唇角却微微勾起。

    是个人都能感到他身上那股郁闷烦躁消失了,谢尘衣唇角扯起了一点弧度,又赶快压下去。跑去厨房端菜了。

    “哎呀,好烦呐。一看到书我就想睡觉。”谢扶危哭爹喊娘式烦躁。

    江离坐旁边嗑瓜子笑嘻嘻。

    谢尘衣又返身端上桌几碗香喷喷的大米饭,把玄头上顶着的菜也放上。

    “开饭了。”他神色平淡。

    在得知是谢尘衣做饭时,江离从未把“贤妻良母”和他联系上。

    毕竟,他和人间烟火,格格不入。清冷如嫡仙,却又孤僻如独行在世间的虎。

    可当她放眼望去,沉香木制的桌上摆着四盘冒着呼呼热气的,黑不溜秋的四个东西。

    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好吧,她收回刚才的想法。

    好饿,想啃桌子。

    江离面无表情的想着饭馆的家常小菜,望桌止渴。

    谢扶危正准备去添第三碗饭,才发现江离正呆呆坐在桌子旁,一动不动的盯着桌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好吃吗?”

    谢扶危随手擦了下油亮亮的嘴角,关心的问道。

    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连正慢条斯理吃饭的谢尘衣也朝她望来。

    筷子上还正夹着一条煤炭似的长条。

    江离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拒绝桌子对她的引诱。

    看着眼前清一色的黑亮煤炭,坚定的说“最近肚子上的赘肉有点多,我减肥,不吃了,你们吃吧。”

    谢扶危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便专心的对付起眼前的饭菜,埋头苦干起来。倒是谢尘衣细细打量了她几眼,缓缓道:“这样对身体不好。”

    江离冲他谢尘衣笑了笑,总不能说你做的菜看起来就像刷了涮锅水但还是黑漆漆的锅吧?

    就在江离以为这场宁静的尴尬不会被打破时,“咕…咕…咕,”她的肚子发出了欲求不满的信号。

    谢扶危停下添第四碗饭的动作,拿起筷子给江离夹了个菜,道“吃一口吧。我从小吃到大的,健康绿色无危害。”

    “这…,这是什么?”,江离盯着碗里正散发刺鼻“芳香”的东西问道。

    “这是菜。”谢扶危认真说道。

    “茄子炒豆腐”,谢扶危停下手中碗筷,随手拿起身旁的抹布抹了下嘴。

    随后,神色一顿。

    谢尘衣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加入了围观江离的队伍。

    面对两人默默的眼神围观,江离率先败下阵来。

    她默默咬了一口。

    其实除了没什么味道卖相不好味道也不太好之外,还挺好吃的。

    木然的想着,江离又低头吃了几口。

    谢扶危看着眼前这温馨一幕,欣慰的笑了起来。

    然后,笑不起来了。

    只见江离口吐白沫,两只手不断帕金森式颤动起来。

    她瞪大双眼,作死不瞑目状,“咕…嘟…菜里…咕噜…有毒?吾命,休矣!”

    说完,便瘫倒在桌上,没有任何反应了。

    只留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就着江离的样子,谢扶危又连忙扒拉下了几口饭,含糊不清道,“她怎么了?“。

    谢尘衣冷静的观察已不省人事的江离半晌,得出结论:你虐待她,让她吃不上饭。饿了。

    ……

    江离醒来时,流云拂晓,把天空层层叠叠铺成浓厚而又绚丽的红。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房间里多出来的谢扶危。

    还有地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叫小黑还是叫玄的蛇。

    那条蛇也看到江离在看它,竟然左右歪了歪头,没发出声响。便迅速爬上桌。

    拿尾尖猛的拍了拍谢扶危,而后又懒洋洋的伏到冰冷的桌面一动不动。

    谢扶危猛的一颤,从恹恹欲睡中挣扎出来。

    手上的笔惊的顺势滑落在纸,便在宣纸上留下了浓重的一团黑点,便无力的跌落在旁。只留谢扶危看着横竖分不清字的纸张欲哭无泪。

    兴许,只差一个观众他就能表演孟姜女哭长城了。

    “我饿。”江离打破了谢扶危努力营造的悲伤氛围,开口道。

    谢扶危略带幽怨的横了眼江离,拍了拍手。一队队侍从便捧着各色花样的菜式鱼贯而入。一时间,菜香充斥整间屋子。

    江离看着其中一个模样乖顺的婢女,若有所思,谨慎的问道“这些菜也是假的吗?”。

    谢扶危摸摸鼻子,“这些是我哥去十里开外的城镇买回来的,因为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可是把酒楼的所有菜搬空了。他那小轿子都摆满了呢。

    末了,他又不自在的说,“我哥的菜我吃了将近四年,一开始也是吃了吐,吐了坚持吃。后来就慢慢习惯了,也忘了顾及到你。对不起啊,我替我哥道个歉。

    江离其实并未放在心上,人家好心救了她为了她还亲手下厨做了四菜一汤,已经够好了。

    不过看到谢扶危一脸老实孩子认错的表情,她还是没忍住逗一逗他。

    “咳咳,那他人呢?为什么不亲自来?”江离板着脸问道。

    “他面壁思过去了,说要下定决心苦练厨艺。”谢扶危委婉道。

    “而且。”

    谢扶危轻轻瞟了一眼桌子上的贪睡蛇,把嘴贴到江离耳边,“他爱面子,可能觉得自己比你大八岁算是个长辈了,更不好意思。”

    “不过你别放在心上,面对其他人,哪怕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还是一脸我不服有本事来打我的样子。”

    你是没看见,他当时看到你那样子虽然看起来很淡定,但是我看到桌底下的手都搅在一起了,一直在那戳手指。

    虽然谢扶危表达的很内涵,但实在详细。

    江离不得不听出来他表达的意思:谢尘衣现在很伤心,正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而且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

    “呃,我没什么事,你让他不要放心上。以后吃习惯就好了。”

    江离嘴上说着话,心里却在想谢尘衣对着房间角落画圈圈自闭的画面。

    啧,不敢想。

    谢扶危看着江离豁达的样子更感动了,他又道,“当时他给你买瓜果糕点的时候就差大手一挥说这家店我买了。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江离准备大展身手。

    “………在我哥房里。那我就先不打扰你吃饭了哈。”

    谢扶危冲江离嘿嘿一笑。

    谢扶危推门打算离开,江离突然问道“你之前说你坚持吃了四年,你们为什么不请个厨子呢?

    “因为穷。”谢扶危轻描淡写的略过,突又一笑“等以后说给你当时我们经历的那些趣事。现在,就先不打扰你了。”

    说罢,便拿起《道德经》和笔墨纸砚转身离去。

    好像刻意遗忘了某条正在睡觉的蛇。

    江离也饿了,看着桌上的琳琅满目的好吃的,正准备伸筷子去夹最远处的西湖醋鱼,就和某个被谢扶危忽视的东西对上了眼。

    “你吃吗?”江离夹起一点点鱼肉,在玄面前轻轻摇晃。小心翼翼的问道。

    玄看了她许久,就在江离大义凛然的准备割肉喂蛇的时候。

    它一口咬住了鱼肉,吞入腹中。然后无论江离夹什么菜摆在它面前,它都不再吃了。

    玄拿脑袋蹭了蹭江离白嫩纤细的手腕,然后便滑了下去。

    江离刚口气准备专心吃饭,一股冰凉的触感便传来,低头一看,一条蛇紧紧贴在她的腿上。

    鳞片那冰冷而又黏腻的触感让江离神色僵硬,甚至能感受到那些鳞片搁在她皮肤上的生硬不畅之感,可江离一动也不敢动。

    毕竟这条蛇可是把谢扶危揍得鼻青眼肿的狼狈模样,虽然也有可能是谢扶危不想与一条蛇计较。

    而且谢尘衣让它跟着谢扶危一起去。说明它是通晓人智的,说不定身上也有什么奇特之处呢。

    最主要的是,江离怕它一不开心为了助助兴就把无辜的自己给咬死了。

    但它除了趴在江离小腿也没什么动作,一人一蛇便和平的相处在一起。

    江离也渐渐缓了神色,心里给自己打气,大口吃起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