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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界双势(二)

    月华与诸颜正自聊得开心,蓦然感觉到一阵有些陌生的气息在靠近,不由得是抬眼瞧去,之间一全身白衣的人从空中缓缓落下,墨色长发于空中飘零,倒似是在身后绘染一副水墨画。

    诸颜见此,笑道:“做完你想要做的事了吗?”

    洛以川朝两人这边走过来,听得诸颜的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月华语气却是有些无奈:“你终究还是动了手,还好你没有直接将那易阳杀了,不然这后面的事还真不好说,虽然你是冥路尊者,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在天道之外,但是你离了冥界,也是步入了天道中,做事不该那般冲动。”

    其实当初阻止易阳的人,并不是慕修,但是不论是易阳还是慕修自己,都以为是慕修所为,洛以川分出来的那道神念在那时候附体于慕修,实际上是他使力在威慑那易阳,不然以当时慕修的身体,怕是在成功坚持到易阳逃跑之后,他自己也会立即面临散魂的危机。

    洛以川瞅了月华一眼,他虽不认识这个人,却能感知到这人身上所带着的那股强大气息,但是他却只是一个灵体,没有实体,只不过洛以川这种性子,也很难对甚么东西产生好奇感,他犹豫片刻,还是道:“当时我确实想杀了他,省得麻烦,但是我无法杀他。”

    听得此话,月华和诸颜皆是一怔。

    洛以川继续道:“我本想出手直接将那人斩杀,以绝后患,但是每每在我要出手的时候,总有股奇怪的力量在阻碍我,但是那不是天道的力量,我若是真想杀那人,是不难,却要费些力气,会引起天道的注意,是以没有动手。”

    诸颜沉默片刻,终还是叹了口气,他低低道:“我越来越对当初临走之前没有多长几个心眼而感到后悔了,我这人朋友不多,想来对于朋友都是抱着能帮就帮的态度,可还从来没有因自己的失误而伤害他们过,偏偏还没法补救。”

    那易阳身后必然还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不在妖界之中,多年之前诸颜曾与那人相距甚近,不过却轻易将之放走,想来如今此人修为也是涨了不少,毕竟连易阳都可以对之甘俯首。

    月华道:“即使你再不信这天道,但是在你没有实力超越他之前,你就只能屈从,那人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一切的缘孽,也尽数就在这两代人之间,起因是那风紫和宫邀,结束也就该在这慕修和苏璃身上了,不然一切没有一个说法,可不成。”

    洛以川没有说更多的话,他只站在原地,听得月华的那句话后,若有所思。

    不能超越天道,是因为不能因此莫名枉死,原来天道也是可以超越的,那么想要超越这天道,是不是就是他一直没有突破的那道屏障?但是在突破了天道之后,可以做什么呢?

    诸颜听得那月华的话,脸上现出一丝戾气,不过很快恢复平静,他低低道:“天煞的天道,因为这么一个天道,多少人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悲欢离合,既然不能被说出来,为何要创造出能够探知那种事情的存在?天道的存在不该是解决人们的难题?甚么时候竟成了人们需要谨慎遵守的法则了。”

    月华无奈道:“你觉得我这里不能被天道窥视,所以就肆意说了,你难道忘记了连我也身处与那‘天道’之中,甚至于当初我还与他平等存在于这天地间。”

    诸颜笑笑:“难不成你还能去给我告状不成,当年若不是这天煞的天道,她又如何会死?我深知那种痛苦,所以对于这事儿感触很深,但我知道轻重,我的命还要留着去找她,不会自己作践的。”

    他转而瞧见洛以川静静立在一旁,凑过去道:“你怎的不说话?”

    洛以川问道:“我为何要说话?”

    诸颜奇道:“难道你没有甚么想要说的?”

    洛以川摇摇头:“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月华笑笑:“两位不如在这边多停留一些时日?总归这妖界也要变得热闹起来了。”

    诸颜是赶紧摇头:“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罢,待在这里,总是避免不了要想那些事情,一想起来那些事我就脑壳子疼,还是你和你那朵小扶桑一起看罢。”说着就是扯着洛以川的手,要往别处走。

    没走出几步,他又是扭头看那洛以川:“我晓得你肯定是把那本分形之术的秘籍给了那小子,之前我们讨论到这本技法,我还向你讨要过,你说甚么也不肯给我,怎的如今这般轻易就给了那小子?”

    洛以川颇是正经得道:“那技法于你来说不是很合适,而且你的修为境界与我相差不多,如何需要向我讨教?至于那个名唤慕修的小子......”他顿了顿,随即似是轻笑一声:“我觉得他日后的成就,或许会超过我。”

    诸颜有些愤愤不平道:“是啊,修为与你差不多,可我境界与你差得远了,你离升神不过一步之遥,只差一个契机,而我却还差得很远,而那小子,我早就瞧出他命不凡,不过也注定多坎坷,希望他也能拥有一个好运气,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罢。”

    洛以川笑笑,没有说话,倒是过了片刻,诸颜又是扭过头来。

    “你说你欠他们两个人人情,可你只还了一个,那苏璃呢?她就没有甚么需要的东西吗?”

    洛以川道:“她只要我救那小子的命,其他的甚么也没有说,该是别无所求罢。”

    诸颜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公平,扭头看着那洛以川,很是有些不平得道:“这就显得有些偏心了,那小子他其实本来就死不了,而且你本来就要救那小子,这苏璃这个人情,你还是欠着的。”

    洛以川沉默片刻,似是没有听到诸颜的话,诸颜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无视,走着走着突然跳到洛以川身前,大声道:“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对方朝他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说话。

    诸颜伸手挠了挠脑袋,刚想说话,洛以川却开口道:“欠她的人情已经还了,但是甚么时候兑现,要看她自己了。”

    听得这话,诸颜是一怔,莫非那苏璃是向这洛以川讨了一个承诺?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惊奇于这小丫头居然有胆量向这样的人讨一个承诺,二来心中不觉苦笑,苏璃啊苏璃,你可知面前这人到底是谁,世间怕是再找不出几个如他这般强大的人,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家一个飞升,成为神,就再也不回来了,那个承诺去哪里讨去?

    神虽然强大,但是神界存在这么久,他们却从未见过神的存在,不免让人联想到神界其实也是禁制颇多,正如很久之前洛以川与他相谈之时所猜测得那样,或许神界又是一个阶段得开始,成神,不过只是获得了一个在那个界面站稳脚的资格罢了。

    后而不论诸颜再问甚么,洛以川都没有再说甚么关于苏璃的事情。

    不过这小丫头确实很有意思,当他分离出去的那股神识在那谷中帮助慕修之时,他曾与这苏璃讲过,慕修不会有事,只是可能会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实际上这全是慕修自己选择和争取的结果,与他洛以川的干系其实不大。

    但是那个至少现在在洛以川眼里还很弱小的小姑娘,很是认真得对他说谢谢,他还清清楚楚记得那小姑娘说:“不论那个承诺日后我会不会找你讨要,如今你救了他,于我心里,你已然是还了这个人情,而你认为还了人情,我却是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前辈如若有难,我必然鼎力相助。”

    洛以川想着,嘴角蓦地牵起一丝笑,倒是叫那诸颜有些奇怪:“你笑什么?”

    他笑那小丫头明知他修为高深,远非她可及,怎的还敢说出如此之话,他又会有甚么地方是需要这小丫头来帮助得?

    洛以川摇摇头,扭头瞧见诸颜挂满疑问的脸,笑笑道:“没甚么。”

    说罢就是朝前走了几步,化作缕缕青烟,飘散在空中,余下诸颜在原地苦恼挠头片刻,也是赶紧闪身追了上去。

    当然这个时候的洛以川即使能窥探别人的后路,却无法预知自己的,他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今日这小姑娘所承下的诺言,后来她当真是做到了。

    不过这就是非常非常久之后的事情了,在那个时候,属于苏璃和慕修的故事已然结束,但是他们的生活依旧在继续,但这天地间永远不会缺故事就是了。

    对于慕修竟是自己醒来这件事情,狐族众人和三妖尊表示很是惊奇,是上前问东问西,这慕修本来就不会安慰人,苏璃一哭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看还伤着,也不能动,只能动嘴,可是不知为何怎么也想不起当初牢牢记在脑子里的那一段话,被这几个人一搅和,是更加记不起来了。

    而往常苏璃这个人是比较好哄的,甚至不用哄她自己就能好,但今日却不知怎的,哭起来就停不下来,似是多久没哭,积攒了多少的委屈和不甘,统统在此刻全部爆发,而周围有人,苏璃只红着眼眶,极力抑制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慕修却可以感受到她的身体在不断颤抖,不由得更是焦心,一下子就觉得身旁那些凑上来问他怎么样到底是怎么破解那巫蛊之术的人非常多余,可是他无法说出更多的话,身体也没办法动,急火攻心,尚且伤重的他是一下晕了过去。

    这下是吓得周围的人包括苏璃都不敢再动,怔了一会,苏璃赶紧抹抹眼泪给他检查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狐族将他们两人安排在离三妖尊不远的地方,苏绝说他们二人皆是喜清净的人,所以那地方也有些偏僻,不会常有人去。

    慕修再次醒来时,只闻到浓浓的药香,睁眼只见满眼床帐,他心忧苏璃,慌忙要起身,哪知一动就是牵扯着身体各处都是难受,虽然他身上没有甚么外伤,可总是还有着极重的内伤,刚起一半就是疼得他又躺了回去。

    “你做甚么?”

    听到苏璃的声音传来,慕修是赶紧扭头看去,只瞥见苏璃披着白色外衫,手里端着一个似是装了许多草药的竹编篮,见她走过来,语气已是好了不少,慕修这才放下心来,他闭眸轻轻道:“没甚么,我怕你还在哭。”

    苏璃将那竹编篮放在桌上,斜身坐在床榻边缘,听到他这句话,怔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道:“你瞧见我哭了呀,我已经没事了。”

    慕修躺着一动不动,他抬眼看去,正好能瞧见苏璃那一双眸子微垂瞧着他,黑瞳之中隐约透了些许疲惫,慕修眉头微皱:“我这又是睡了多久?”

    苏璃道:“约莫是......一两天?你之前耗费精力太多,即使破了那巫蛊之术,可总还是对自己的伤害很大,不过能活过来已经是非常好的事了,也就是吃些苦,过阵子就可以动了,慢慢调养总能恢复。”

    近距离一瞧慕修才见得这苏璃黑眼圈极浓,必然是一直没有休息,其实原本对于妖来说,一段时间不睡觉也没甚么,但那也是这段时间清闲没甚么事的情况下,苏璃定是在他睡过去之后,就一直看着他,或者说也没有怎么休息好,不然气色不会这么差。

    慕修定定瞧着苏璃,没有说话。

    被他瞧着片刻,苏璃笑笑道:“我没事。”她抬手指指自己的眼睛,道:“这眼睛不是熬得,是因为之前在给你熬药的时候,突然有了灵感,就去挑草药,结果遇到一样药性烈的,把眼睛熏着了,一直流泪,眼睛不舒服就另配了药敷着,这刚换了药,还没来得及敷下一贴呢。”

    慕修道:“你行医这么多年,怎会辩错草药?”

    苏璃有些不好意思得笑笑:“毕竟离了那四方城,也很久没有动过那医术,很久不看,不管多熟练,终究还是会生疏,而且那两样草药原本模样就差不多,辨认的方式就是颜色会有些不同,还有根茎处的一些细小差别,但是粗略看过去谁认得清,一个晃神,就拿错了。”

    见慕修还打算说什么,苏璃又是道:“你先躺着,与你说话,眼睛又开始痛,我先去敷好药,而且也要把你醒来这消息告诉苏绝他们,你这般一来,他们可是被你吓得不轻。”

    既然苏璃都这样说了,慕修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即是闭上双眸。

    辩错草药这事,大概还是因为在担心他罢......

    苏璃起身又把那桌上的竹编篮子给端走,她出了屋子,见到院中站着的三人,笑道:“你们怎得又来了?他没睡多久,你们几个倒是来得勤,自己也睡不好觉,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难不成想要我一次性照看四个病人?”

    苏绝三人相视一眼,脸上皆是没有甚么笑意,反而还是有些严肃,苏绝几欲张口,终还是叹口气,道:“没谁多久?你这是疯了,慕修他睡了足了半月有余,他是妖气消耗太多,需要时间自己恢复,睡得久一点,没有人照看也出不了事,你这半月,不休不眠,是要做甚么?”

    慕修自再次晕倒,到现在,已经有十七八天,他身上的巫蛊之术已消,其他人也可以替他查看,不管是谁看过都说慕修已经没事了,只要多加休息就好,当初苏璃跟慕修一起放在一个院子里,就是害怕出甚么意外,所以即使这地方偏僻,也是里苏绝三人很近。

    本是为了防止慕修突然出甚么意外,哪里知道这出意外的不是慕修,竟是苏璃。

    苏绝几人前几日里是担心慕修的身子,时不时就过来瞧一瞧,发现慕修倒是没事,睡着安稳得很,倒是苏璃,却是堆了满屋的草药灵宝,说是在配药,整个屋里都是药味,而且极浓,一次也就算了,问题是他们次次来,都能看到苏璃如此,而且后面来的时候,还看到她双眼上敷着药在闻草药。

    一开始也只是怀疑,后来他们几个有计划得过来瞧,才发现这苏璃根本就是在不眠不休,一直待在自己的屋中熬药,辩药,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甚么,这次前来,是专门为了劝她的。

    苏璃笑笑:“我怕其他事情想得太久,反倒是将原本的本事给荒废了,人不能忘本,你们可知道之前他突然出事,我竟束手无策,当真是愧对医者这个名头。”

    慕淮道:“甚么混账话,这事岂是寻常医者可以瞧得出的?你瞧那些狐族的大医者,哪个不是德高望重阅历甚多?但是他们又有哪一个是瞧出来的了?”

    苏璃摇摇头:“不一样,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可以瞧不出来,我不行。”

    慕湘奇道:“为何你不行?”

    苏璃抬眼瞧着她,很是认真道:“因为我不想再经历如那时那般的心境,狐族本可救他,但是需要耗费一些元气,他们没有选择救他,是因为对我们的不信任,当然要求别人信任你,这原本就是极难的事情,只有我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够事事己为,而不事事求人。”

    主动和被动,是主动占先机,而将一切掌控在手中,才会活得安稳。

    苏绝皱眉:“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如此整日整夜不睡觉,即使修为再强,也经不起这般耗着,还有,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前几日瞧着怎么还覆上药了?”

    苏璃道:“啊,这是之前眼花辩错了草药,熏伤的,不碍事,再敷几天的药,就全好了。”

    见他们三个似是还要说,苏璃赶紧道:“他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瞧瞧,不过要记得不要把外边的寒气带进去了。”

    三人面露喜色,慕湘性子急就是要往门口跑,苏璃见此,打算趁机跑到自己屋中去,哪知却被苏绝一把抓住手腕:“你这般急着去做甚么?”

    苏璃扭头看他:“刚刚他醒了,我坐在门口挑草药,听到动静就进去,还没来得及敷药,趁此机会先去敷着药,你们这般久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苏绝眉头皱得紧了些,他沉默片刻,突然道:“不对,我记得之前你换药时瞧我的神色,那时在夜中,我穿着深色衣服,我不知道为何你没有感知到我的气息,但是你没有认出我。”

    苏璃听得他这话,身子蓦然一僵。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苏绝已是道:“你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好歹今生兄妹一场,我关心你难不成还错了么?”

    见苏绝神色坚定,而且他抓着自己的手力气甚大,她确实挣脱不开,想了许久,终于叹口气,道:“还是给你瞧出了端倪。”

    苏绝听她如此说,即是一怔,而苏璃则是继续道:“记得当初我们在凤凰一族中相见之时,我的双眼是被邪凰真焰灼伤,而失去视物能力,后来在那五凰池底,侥幸得到一位前辈的传承,虽然可以瞧见了东西,但是却无法分辨色彩。”

    说到此处,苏绝脸色微变:“无法辩色?”

    苏璃慌忙捂住他的嘴,现在里边的三个人两个是兴奋过度不会注意,慕修是修为还未完全恢复也不会施展神识窥探,若是苏绝叫得声音过大,叫里边的人听见了,那还了得?

    苏绝面色凝重:“你觉得这是小事?为何不与我们说?”

    苏璃笑笑:“这确实是小事,你看,我这么长时间也都没有出甚么差错,而且我也不是看不见全部的色彩......”她把当初见到那月华树之后可以瞧见慕修身上色彩一事告诉了苏绝,苏绝想了许久,也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绝终是泄气,道:“你就打算这般一直瞒着?那辨识草药伤了眼,怕是就是因为你这眼睛无法分辨草药的缘故罢?你急于在此时辨识草药熬制药汤,不全是为了回顾医典和照顾他,也是为了日后能更好得掩饰你这双眼睛?”

    苏璃点点头:“不错,是你逼着我跟你说的,那么你就必须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苏绝奇道:“我有甚么理由帮你保守这个秘密?我甚至觉得这事大家知道了更好。”

    苏璃道:“若是此事被别人知道,那我就告诉他们百年之前你曾偷偷找我谈过话,还威胁我要我去仙界给你们做卧底。”

    苏绝:“......这事儿不是早就说好了再也不提吗?”

    苏璃很是正经得道:“当初说得是‘正常’情况下不会再提,我是事主,解释权归我。”

    苏绝:“......”

    苏璃:“......”

    苏绝:“好吧,我说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