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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岁月

    悠悠岁月,就是在不经意间快速飞逝,那些曾经在生命中来来往往的人们,或许会在记忆中铭记,也或许会在记忆中渐渐模糊。只是对雷晓波来说,那些曾经的刻骨铭心没有随时间的流逝有一丝的减轻,每每想起,仍然如针扎一般疼痛。

    这些年来,他经历了太多的物是人非。96年高考,他没来得及见奶奶最后一面,而遗憾终身;军校那段抗洪的岁月,亲眼见过战友消失在凶猛的洪水之中;本科毕业后的第二年,他又失去了自己最亲爱的战友;大姑不堪癌症的折磨,生命永远定格在2002年的三月,而这一年,另一个让他至今难以释怀的便是与林梦雪无奈分手,甚至连一段分手的箴言都没来得及相互倾诉。更无奈的是,五年来,对双方来说,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再有任何联系。

    赵文龙曾说:恋人做不成,至少可以做朋友。但雷晓波却说,他无法做到,而且,自己又何必招来不必要的烦恼呢?另外,以他对林梦雪的了解,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心境。

    当然,这五年来,依然有些事情可以让雷晓波感到欣慰的:大姑家的孩子许松考上了军校;姐夫郑士龙自从承包了医院的救护车后,再也不用和家人分开了;而舅舅全家也从上海回到家乡。舅舅告诉雷晓波,在外打工也不是长久之计,这几年农村的政策越来越好,他还是想在家乡发展。而刚回乡的第二年,他便凭借自己厚道的人格,踏实的工作作风,被乡里提拔为村长。

    略有遗憾的是,余家宝从上海转回农村上初中后,始终适应不了家乡的教育方式,加上平日有些想念自己的父母,最终没能考上大学。不过,雷晓波通过同学让他到家乡省城一所职业学校培训,学习电脑相关技术,争取毕业后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对于雷晓波来说,自从博士毕业回到学校,便被单位作为重点人才培养。他也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回校这两年,先后被学院评为教坛新星、优秀青年教研标兵、年度优秀干部等等。

    除了教学科研之外,雷晓波还成了特别受学员欢迎的成长导师,当年自己所在学员六队经常邀请他去给学生做各类辅导。一次,有学员提出让他讲讲如何看待名利的问题。他并没有按照传统的辅导套路,而是在全体学员面前,读了一篇自己创作的作品《名利说》:

    “余生于贫农,记事之时,父辈便悉心谆谆,曰:盖天下之事,唯学为上。入耳成茧,直挂齿于今。余常以此为鞭策,奋发于幼,纵遇蹇躓蹉跎,亦向星辰,砥砺而行。

    少时,余幸中榜于幽州,后四年之牢基,三年之钩研,五年之砻琢,着戎装,持金戟,练沙场,融八方,读千篇圣贤,品万卷甘露。学成之时,余以为少年应怀鸿鹄之志,摒名利之念,以社稷为重托,以天下为己任,铁马秋风,谨报国心,如此而已。

    数载春秋,光阴几度。余今惜白驹弹指,叹丝丝华髮蒙头,念不惑之年,仍不敢有涓滴之懈怠。然渐入埃境,余却见学与侍,殊异也。为学之时,无利而争,易齐乐。为侍之时,有利而期,难分平。稍不慎者,便入泥潭,不能自拔矣!故有朋劝之:为人处世,滑曲则通,中直则堵,可效泌,方圆动静,足矣!

    余尝惑于名利得失,亦为其所困,所累,所结,所扰。叔庠曰: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此信乎?不然也!世人皆爱高山流水,险峰叠嶂,亦羡舟轻飏,风吹衣之闲云,可揽天地之灵气,可吸日月之精华。此时心之许宽,解也。然重反庙堂,皆旧矣。故所谓人之性,变也,杂也,犹难测,执念于利者,孰以覩自然之景象而变乎?

    佛家有训:忮求念胜,图名利,到底逊人!尘世不可为名利而不顾,亦不可为名利而所惑,可察于公私,公则顺,私则逆。言之虽有中庸之意,理也。然无论公私分明,缘人性之乱,亦难阻蜚馋!

    余常敬孔明诫子之言,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又钦挹五柳先生之志,不戚于贫贱,不汲于富贵。先人之德,千年承传,名利无心,奈何今人依然痴之不穿。

    呜呼!处仙境者知足也,不知足者,则凡境也。然于仙凡之境,名利不变,飞语不变,谗妬不变,唯静心者明。故君子处世,当不惊于变故,不怒于横逆,不辩于诬谤,不信于流言,不迷于名利,顺天之道,接地之气,夙夜在公,方无愧于浩浩之苍穹矣。”

    这种独特的教育方式,顿时让学员大开眼界,既陶冶了情操,又收获了哲理。

    然而工作之外,雷晓波的个人问题仍然是周围同事、朋友最为关心的。导师吴立山教授对他已经没了脾气,而师兄张志强几乎是每周给他开导一次,甚至有时开完笑质问他:你雷晓波该不会有生理问题吧?怎么一提到介绍对象,你就回避,都快30的人了,业倒是立起来了,可家呢?无小家何以成大家?

    雷晓波也不反驳,只是“嘿嘿”一笑:“师兄,咱是部队出来的,身体好着呢!至于个人问题嘛,姻缘未到,未到,再等等!”

    “再等你就成钻石王老五了,别以为我不知你那点心思,谁还没年轻过?爱就爱了,既然一切都已结束,还那么执着干吗?这都什么年代了,对待婚姻成熟点好不好?我的雷大博士!”说完,张志强狠狠地拍了一下雷晓波的肩膀。

    2007年的暑假,雷晓波主动申请要到高智的部队代职,时间45天。一转眼高智牺牲已经五年了,这五年来,除了林梦雪时常在他梦中出现外,还有一个就是高智。他想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再回到高智生前的部队看看,和当年与高智一起工作过的战友聊聊他生前的点点滴滴。

    到了高智当年所在部队后,雷晓波发现,很多人都已经换了新面孔。一个当年的连长,如今已成为这支部队的营长,告诉他:五年来,他们这支部队经历了两次调整,如今各方面条件都有了较大改善。

    在雷晓波的记忆里,五年前,这支部队住的条件还非常简陋,战士平时用水都极其困难,而今,一排排整齐的宿舍楼,营地里一条条笔直的沥青路,还有,当年那些老旧的武器装备如今都已更新换代……

    雷晓波感慨,如果我军能继续朝着这样的速度发展,那离实现强军梦,强国梦的宏伟目标一定会越来越近。

    在部队代职的这段日子,雷晓波有时也会感到无比遗憾:如果高智没有牺牲,那该多好啊,至少他们赶上了一个美好的时代,一个可以大展自己抱负的时代,一个可以拥有热血青春的时代。可惜啊,他走的太早了……

    当然,在这短短的代职时间里,雷晓波每周都会去高智的墓碑处,时而演奏那首熟悉的《月亮之歌》,时而提上一瓶白酒,坐在坟前与墓对饮,时而为他朗诵曾经彼此最爱的诗词文章……

    有时,他仿佛感觉高智并没有离他而去,而是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满怀“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的豪情壮志。

    代职结束后,雷晓波决定先回老家看看父母。在家里待了两天后,他突然接到了孙云飞的电话:希望他能来趟县城,参加自己第二天中午婚礼。

    孙云飞研究生毕业之后,便在上海一家公立医院找了份工作,现在已经成为这家医院外科副主任医师,也算是年轻有为。虽然高中毕业后,他和雷晓波见面并不多,但至少每年还会通通电话。

    好友结婚自然是要去的。第二天一早,雷晓波收拾好行李,跟家里匆匆告别后,便赶到了县城。

    婚礼在县城一家特别有历史韵味的酒店举行。在现场,雷晓波见到了很多高中时的同学,而让他略显尴尬的是:这些同学几乎都已成家,有的甚至连孩子都开口叫自己叔叔了。

    这次婚礼,让雷晓波颇感意外的便是孙云飞的妻子竟然是林梦雪当年技校的校友,而且还是同届。当天晚上,孙云飞单独招待了雷晓波和其他几位好友。席间,雷晓波好几次想询问孙云飞的爱人,是否认识林梦雪,但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晚上聚餐结束后,雷晓波终究没忍住,他悄悄地跟孙云飞说,能否和他爱人一起到宾馆房间里聊聊。孙云飞自然很高兴,说道:“可以啊,白天太忙了,正好晚上兄弟俩叙叙旧!”

    在房间里,雷晓波开门见山:“云飞,嫂子,真不好意思这个点还打扰你们,你们这几天操办婚礼肯定累坏了,我就耽误你们一点时间,想向你们打听个事!”

    孙云飞和他的爱人见雷晓波神秘兮兮的,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晓波,这么客气干嘛?你来参加我们婚礼,我和小彤高兴还不及呢?快说,什么事?”

    雷晓波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严格来说,我应该问嫂子,跟云飞你还没什么关系!”

    孙云飞有些诧异:“啊,你认识小彤?我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别……别误会,我不认识她,中午婚礼上,我听同学说,嫂子当年是技校毕业的,我是想向她打听一个人。”说完,雷晓波把目光投向了孙云飞的爱人周彤。

    周彤赶紧说道:“晓波,你说,是跟我一个学校吗?”

    “是的,应该还是一届的,她叫林梦雪……”雷晓波还没说完,就听周彤“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啊,那是我同班同学,你怎么会认识她?”周彤惊呼道。

    “实不相瞒,她是我初中同学,而且……而且曾经是我的恋人。”说完,雷晓波的脸颊立刻红了起来。

    孙云飞此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插嘴问道:“该不会是那年突然闯入我们聚会现场的那个仙女吧?”

    雷晓波“嗯”了一声,点点头。

    “我的天,这都十年了吧?对,有十年了!”孙云飞哈哈大笑了起来。对于雷晓波一直单身,孙云飞还是知道的,他没想到这十年,雷晓波依然“初心不改”。

    这时,周彤接着说道:“林梦雪是我们那届的大美女,也是特别有上进心的女孩,学习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不过毕业后确实没怎么联系过,但前年,我在上海参加老乡会时,碰到一个曾经在技校追求过她的男生,他跟我说,林梦雪这几年不在国内,而是常驻国外!”

    这一点雷晓波自然知道,姐姐曾跟他聊过,林梦雪2003年就去了美国。

    “那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雷晓波鼓足了很大勇气,问道。

    谁知他刚说完,孙云飞便笑着骂他:“你小子难不成这些年打光棍,就为了她啊?如果我没猜错,那女孩也有二十七八了吧?孩子估计都能打酱油了!”

    周彤这时瞪了孙云飞一眼,说道:“不知道情况别瞎说!”接着,她对雷晓波说:“说也奇怪,我同学告诉我,林梦雪这些年还是一个人!当时他还不停地懊悔,说早知道的话,自己就不那么早结婚了,保不准还能追上她呢。”

    孙云飞听后,有些困惑:“不会吧,那么漂亮的美女,怎么可能现在还孤身一人?小彤,一定是你同学搞错了!”

    周彤笑着说:“那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现在还有同学没结婚呢!而且,而且……”

    孙云飞眼见自己老婆吞吞吐吐,有些着急:“小彤,你想说什么,都急死我了!”

    “你急什么急?难道你还有想法?”周彤“凶巴巴”地问道,吓得孙云飞赶紧闭住了嘴。

    当听到周彤说林梦雪仍然孤身一人时,雷晓波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心情立刻像浪花一样欢腾,但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心里逐渐产生怀疑:按说,她早应该和汪向东结婚了,怎么还会只身一人呢?但接下来周彤说的话彻底令他陷入了自责和迷茫。

    周彤接着说:“云飞,雷晓波,你们应该认识汪向东吧?”

    孙云飞和雷晓波一脸惊讶,汪向东是他们母校毕业的杰出代表,在一中毕业学生中,有很高的知名度,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当然只是孙云飞夫妇不知道,汪向东就是曾经雷晓波和林梦雪之间那个迈不过去的坎。

    周彤继续说道:“那年老乡会,主办者邀请了汪向东,当年他已经是宁波一家颇有名气的家具公司老总,身家千万呐,你们知道吗?那天现场有很多没结婚的女孩,都被他给迷住了,一个坐在我旁边的女孩恨不得马上要嫁给他哩!”

    孙云飞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劲:“喂,小彤,你扯远了吧?我们聊林梦雪,你提汪向东干嘛?”

    雷晓波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周彤没有搭理孙云飞继续说:“当时我那同学偷偷告诉我,林梦雪曾在汪向东的公司待过,而且汪向东还追求过她,只不过最后没追到。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自己也在宁波从事家具行业,和汪向东公司一些人打过交道,所以汪的情史不算是秘密。我当时就很好奇,接着问他,汪向东既然这么出色,林梦雪又是他们自己单位的,按说没有任何问题,但那同学说他也不清楚,不过,同学的确没有说谎,因为那天汪是带着老婆去的,我看了确实不是林梦雪。我觉得啊,感情这东西有时就是很奇怪,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说完,她便侧过身看了孙云飞一眼。她和孙云飞之间的爱情又何尝不神奇呢?孙云飞是在大学一次聚会上,经家乡一位朋友介绍,认识了周彤,当时很多人认为两人学历层次差距有些大,不大可能走到一起。但两人最终还是修成了正果。

    雷晓波曾在孙云飞的电话里了解过一些他感情的事情,两人大概就是一见倾心那种。孙云飞大学期间谈过一个对象,可惜本科毕业后,两人便分手了。

    当雷晓波听完周彤的讲述后,顿时陷入了彻底的困惑和自责,他心里不停的问自己:这五年,在林梦雪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她最终拒绝汪向东,她的家人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境遇?她是否还在汪向东的公司?如果不在,她为何常驻国外?还有更为重要一点的是,如果这些年她一直是一个人,为何从来不曾联系自己?

    太多的困惑顿时化解成深深的自责,压得雷晓波有些喘不过来气。既然她这些年不联系自己,一定有她的道理和苦衷。可这个苦衷又会是什么呢?

    不过眼下,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联系到林梦雪?周彤说她也不知道,不过自己可以通过其他同学打听,但希望应该很渺茫,毕竟林梦雪五年几乎都不在国内。

    孙云飞提醒雷晓波:有没有QQ或Email联系方式?雷晓波无奈地回道:QQ倒是有,可五年前,她的QQ就处于“消失”模式,他估计是被盗了。

    那一晚,雷晓波整夜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反复思考着内心的困惑。如果想厘清这一切,唯一就是找到林梦雪的家人或者直接找汪向东。

    第二天上午,他通过姐姐找到林梦雪大伯家电话后,鼓足了很大勇气拨了过去,然而,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回复:最近几年他们两家也没怎么联系,请他以后别再往家里打,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这边没有任何收获,雷晓波又通过周彤,要到了汪向东的手机号,然而对方一直处于呼叫转移状态。没有办法,只能先回学校再做打算。

    离开县城前,雷晓波又去了趟曾经的母校。在孙云飞婚礼上,有同学告诉他,一中已经搬出老城区,新校区在城墙外东南角,城里面的老校区将另作他用。同学还说,家乡这座县城已经被国家和省里相关部门关注很久了,依托浓厚的历史氛围完全可以打造出一个享誉全国甚至世界的旅游景点。所以这些年,随着国家经济形势越来越好,对县城的规划和投资也在不断加强。

    到了老校区后,雷晓波感到一丝丝的荒凉。不过,他深信,这种荒凉将会很快随着国家的经济腾飞而重新焕发活力。至少,在一中校门口的对面,一排排整齐的古式建筑已经拔地而起,雷晓波走在其中,颇有一种穿越千年历史的感觉。

    中午,雷晓波通过多方打听,找到了高中时代最喜欢去的那家小饭馆,不过这次饭馆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悦来客栈,一个颇有古代气息的名字。老板夫妇俩见到雷晓波时,既意外,又兴奋:“小雷,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们啊,说吧,今天想吃什么?全部免单。”

    雷晓波通过与他们聊天,才知道,当年的小饭馆已经拆迁,政府给他们盖了三层古式建筑小楼。起初他们还有些担心,生意会随着一中的搬迁而变差,但如今每年来县城旅游的人越来越多,生意不仅没有变差,反而越来越好。而且,他们的生意范围,不仅仅局限在餐饮,还包括了住宿,旅游等业务。

    雷晓波感叹:当初家乡还被划在了贫困县城之列,如果按照现在这样的势头发展,用不了几年,古城一定会摘掉贫困县的帽子。

    中午吃饭时,一首熟悉的旋律突然从隔壁的一家商店里响起:“你说我像云,捉摸不定,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听着听着,雷晓波不禁泪流满面。老板娘见状有些好奇,一个大老爷们大白天的怎么突然流起了眼泪呢?她赶忙递上纸巾,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小雷!”

    雷晓波顿时感觉有些失态,迅速擦干眼泪,平静地说道:“没……没什么?谢谢!”

    这时,老板娘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小雷啊,你结婚了吧?孩子多大了?”

    雷晓波苦笑着摇摇头说:“不好意思,还没有!好了,饭也吃完了,这钱你得拿着,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

    任凭老板夫妇俩如何客气,雷晓波还是坚决地将钱塞给了他们。

    离开饭馆后,雷晓波再一次来到曾经最喜欢去的地方——东城墙。沿着城墙上的青石板路,雷晓波慢慢地走着。岁月流逝,来往的人们换了一茬又一茬,而这座老城墙却一直静静地守护着这里,成为人们怀念旧时光的情感寄托。雷晓波随机找了一处城墙的圆孔向前方望去,不禁思绪万千,往日的历历幕幕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深知身在情长在,前尘不共彩云飞”,或许这两句诗最能代表他此刻的心情吧。

    八月底已经过了酷暑时节,尤其今天的天气还有些阴沉,微微秋风拂过雷晓波的脸庞,顿时让他感觉到了丝丝凉意,他慢慢闭上眼睛,一种淡淡的怀旧与忧郁,一份难以名状的落寞与伤感缓缓涌上心头。

    此时他突然有一种渴望,渴望老天能下一场雨。余光中老先生曾说,“譬如凭空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沦沦,淅沥淅沥淅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若雨来,是否可以洗去他长久以来感情世界的徘徊?是否可以洗去每一晚如《诗经》里所描述那样“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的思念之痛?

    然而一切只是自己的念想罢了。而就在这样的虚无缥缈的念想中,雷晓波竟然靠在城墙上静静地睡着了。

    隔了许久,他被一阵熟悉的旋律惊醒,那是他专门给自己手机设置的铃声——叶倩文《祝福》。雷晓波揉了揉眼睛,发现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他傻傻地看了好久,才按下了接通键:“喂,你好,哪位?”

    “晓波,多年未见,你还好吗?”一个在雷晓波心里念了千遍万遍的熟悉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梦雪,梦雪,梦雪,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在哪?”雷晓波强烈地抑制住激动的心情问道。

    “你转过头朝左边看看。”林梦雪柔声回道。

    雷晓波赶紧将头转向左侧,蓦地,他发现一个仿若从时间隧道里穿越过来的仙女,在他眼前缓缓落下,而这个仙女的左手中指上,依然带着那枚熟悉的订婚戒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