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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2020年12月13日

    2020年12月13日星期日

    肺梗小伙子出院之前,他姐姐小芳对我说:

    以后再也不想到医院来了,满满都是负能量。

    当时我只是笑笑,没有答话,因为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没人愿意生病,可谁又能保证呢。

    有一次蒋太太自以为幽默地对给蒋先生治疗的护士小姐姐说:

    绝对不能跟姨森富四当朋友,晦气。

    护士小姐姐戴着口罩眼镜,

    我清楚地看到她双眼皮的大眼睛瞬时更大了一圈,

    我对她说:小姐姐,跟我当朋友吧,我求着跟你当朋友。

    蒋太太看我像看个傻子:你不怕森病诶!

    废话!就是因为怕生病,才需要医生护士的存在啊!

    每次只要提到蒋太太,我就有一肚子牢骚,

    那天小小姐来看老张,我抓着她喋喋叨念蒋太太,

    小小姐受不了了,推我一把:你怎么说她说不完!

    蒋太太,无疑是我的负能量。

    所以我决定,在这里痛痛快快地最后说个透,

    然后把垃圾彻底倒掉;

    嗯,我要做一个充满正能量的人!

    ————

    ————

    蒋先生入院后连续几天都拉稀,一天好几回,

    小张阿姨在崩溃边缘徘徊。

    我很同情她,可是蒋先生也很无辜,

    如果可以,他一定也不愿意如此狼狈。

    于是我安慰小张阿姨:下次我帮你盯着,一有迹象我早点通知你。

    蒋太太冷冷斜眼看我:我四他脑婆,你通资她干撒?

    ……

    蒋先生拉稀后,蒋太太直接从老张床头柜抽屉里拿走剪刀,

    把蒋先生高分子尿垫上没有沾染脏污的部分剪下来。

    我目瞪口呆:阿姨,那剪刀是我给老爸剪药袋子的,你居然不问一声就直接拿去剪尿片?

    蒋太太:病房里的东四不四都应该公用吗?

    ……

    有一阵子我放在卫生间的卷筒手纸突然消耗得很快,

    起初没在意,

    然后有一天听见大张阿姨在卫生间扯嗓门:

    你不能让你儿子买点纸来吗?难得拿一次还好说,

    天天一大坨一大坨得往袋袋里塞,你也好意思?

    我恍然,原来这就是真相。

    ……

    我每天都给老张做饭,但没有自己的份;

    大多数时间我点外卖,老王和小小姐有空也会来投喂我。

    一天,蒋太太端着电饭锅走到我跟前:

    我则里有米饭,你今天别买饭了,点几个菜,我们一起次。

    ……

    类似的生活琐事很多,认真要写的时候,竟一时想不起了。

    ————

    ————

    一天早上我刚进八病区,就听到蒋太太在护士台嚷嚷,

    护士小姐姐们的辩解声被她的大嗓门全面压制。

    我回病房不久,蒋太太怒气冲冲地紧随其后,

    一通家乡话骂骂咧咧,然后一屁股坐在蒋先生病床边哭了起来。

    老张被吵得烦躁不堪,心率直线上升,检测器的警报一直响。

    我只得出声:阿姨,有事你好好说,别哭啊,你这样会影响病人的心情。

    蒋太太抹一把泪:昨天子给你们脑头子做了无话,没给我们做!

    蒋太太有个特点,只要她没看见的事情,她就认为没发生过。

    之前她也说过护士小姐姐只给老张量体温没给蒋先生量、

    只给老张测血糖没给蒋先生测……

    当时还有护士拿了记录给她看,好一顿解释:如果没有测量,我们哪来的数据?

    所以我问:你是不是上厕所去了,没看见?

    蒋太太两眼一瞪,高原红的脸更红了几分:

    我从cei所粗乃,你们脑头子在无话,我们揍没有!要不言今天我脑公怎么会咳得腻害了?痰都多了!

    雾化用的药水确实有止咳化痰的效果,

    但蒋先生脑部做了手术还割了气管,咳嗽有痰都是会出现的反应;

    当时已经在八病区待了两个多月,护士们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

    自然不相信是他们的纰漏;

    蒋太太突然站到门口,朝着就在病房旁边的护士台大声嚷嚷,

    一副骂街的姿态。

    看着病床上的蒋先生,我突然想起他大儿子跟蒋太太吵架时说的一句话:

    我爸会变成这样就是被你害的。

    可怜的蒋先生,平时的日子怕也不安生。

    一个护士小姐姐拿着药水进来,边给蒋先生做雾化,边对蒋太太说:

    现在给他多做一次雾化,

    不是因为我们昨天没有做,而是你非说昨天没有做,所以现在我们免费给他多做一次,

    以后不管任何治疗,我们都会在你在现场的情况下再进行。

    护士小姐姐离开后,蒋太太对我说:

    你看,不涝不sing吧,涝了他们才会硬藏。

    ————

    ————

    那天,楼道里突然传来小程主任的声音:

    怎么没开?我开过的!我自己去跟她说,她这个人,说不清楚的!

    话音刚落,小程主任就出现在我们病房里。

    我立刻明白他嘴里的“她”,是蒋太太。

    面对蒋太太,小程主任刻意放慢语速:针灸我已经开过了……

    话未说完就被蒋太太打断:没有做!没来做!我一子在房里的没粗去过!

    小程主任摆手:你刚才来找我说没做针灸,所以我又开了个医嘱,但是一看一共有两张,说明已经开过了,我没有记错!

    蒋太太急得像斗鸡:没有来曾!你有没有听得懂?肯定没有来!

    小程主任也急了:你这个人怎么说不通呢?电脑里都有记录的,你们家前几天就已经开始针灸了,就算我没记住,电脑不会错!

    虽然我不想参与蒋太太的事,但小程主任被绕得说不明白的样子太可怜了。

    于是,我起身说公道话:阿姨,你们家明明已经开始针灸了啊,昨天还针了,我亲眼看见的。

    蒋太太朝我挥拳:秦天呢?情天呢?!

    小程主任没明白,只继续强调:你看是不是,人家都看见了!我不开医嘱,怎么会有医生来给你们针灸?

    我默默叹了口气,唉,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示意小程主任别急,让我来说:

    阿姨,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针灸是每个一三五才有,前天和今天都没有!

    小程主任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看着我的表情是一副不可思议:她以为每天都有?

    蒋太太立刻扬声:我揍要每天!

    小程主任失笑,朝我看看,我对他耸耸肩。

    小程主任看我的表情变成了同情:难为你了。

    我又耸耸肩:是挺难为的,习惯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