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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醉忆三千,梦回十年

    韩罗嫣站在殿中央,对着乐师点了点头,乐曲响起的那一刻她一个起身,踢起的裙摆飞扬,脚步轻缓,犹如仙鹤高视阔步,旋转、跳跃都淋漓尽致,尽态极妍,此刻她白净的瓜子脸,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竟将那鹤之态表现的淋漓尽致。一曲闭无不拍手叫好,确实舞的好,这一绝也确是当之无愧,为她增艳不少,世家子弟看向她的目光满是爱慕哪里还有方才的一丝鄙薄。众人看向云姕烑的目光蓦地变得充满同情,桑连颉皱了皱眉,看了眼淡定的云赪燚。

    “表弟竟是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该担心的人不正在那沾沾自喜呢么。”桑连珺皱眉扫了眼殿中央的韩罗嫣,再看向云姕烑,见她一脸的漠不关心不知为何,心突然便安稳了。

    “表哥放心,阿姐向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桑连颉点点头不再多言,淡定的喝起了酒。

    “连珺,这韩罗嫣虽不讨喜但舞姿确是卓绝,你那表妹怕是要吃亏啊。”桑连珺白了眼成珏朝云赪燚那边呶了呶嘴。

    “你看到我表弟了么?”

    “啊?”南宫驰探头看去,便见他旁若无人的喝着酒,似是连正眼都未抬过。

    “这?”于思远摸了摸头,一脸的不解。

    “你们再瞅瞅我那表妹。”回头望去,果真叫人嘴角一抽,只见云姕烑悠闲的吃着糕点,看戏似得看着韩罗嫣,见他们望去竟然还笑嘻嘻的点头回礼,众人一阵无语,该说她自信呢还是缺心眼?

    “臣女献丑了。”

    “姐姐莫要谦虚,这都叫献丑,那别人还如何活得下去?”说着一脸骄傲的扫了眼对面的云姕烑。

    “小妹,莫要胡说。”话虽如此说,眼神却挑衅的看向云姕烑,她却似不曾听到,浑不在意的眯眼享受美食。

    “云姐姐觉得不好?”

    “啊?哦,挺好的。”云姕烑突被点名倒是着实一愣,尴尬的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一脸不走心的夸赞。

    “妹妹的舞姿如此不堪?竟是入不得姐姐的眼?”韩罗嫣似是伤透了心,一脸的泫然欲泣,活像谁欺负了她一样,众世家子弟纷纷怒目而视,她简直目中无人,云姕烑挑了挑眉,笑道:

    “我不是说了么,甚好甚好,简直是婀娜多姿、美奂美仑、美不胜收,恩,眉目传神、韵味十足、神形兼备?”

    “噗。”姬南琋一口酒喷了出来,连白晨凤都嘴角狠狠抽了抽,这夸还不如不夸呢。

    “哈哈。”连启明皇都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后更是爆发出无数笑声,云姕烑无辜的看向众人,一脸我是认真的,你们在笑什么的表情,反倒让众人尴尬的将视线转向脸色难看的韩罗嫣。

    “呵,郡主看来是技高一筹啊,不如还是郡主来吧,也好让我等大开眼界。”

    “公主殿下对我还真是感兴趣呢。”

    “可不是么。”

    “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啊,我对你没兴趣啊。”

    “你!”

    “姐姐不可如此。”

    “韩小姐,你别总是姐姐姐姐的叫,第一,我没有妹妹,第二,我贵为郡主,你这样让我很是为难。”韩罗嫣一噎,看了眼众人憋笑的表情,狠狠握拳。

    “是臣女莽撞了,还望郡主海涵。”

    “无妨,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成珏一脸佩服的看着云姕烑,捅了捅桑连珺。

    “你这表妹真是绝了啊。”

    “可不是。硬生生压了韩罗嫣一头。”

    “切。这丫头坏着呢,你们啊且看吧。”说着丢了颗花生扔进嘴里,一副吊儿郎当样。

    “陛下,您可记得当日之言?”云姕烑忽然对着启明皇问道,众人一愣,眼神诧异的在两人之间穿梭。启明皇皱眉看着底下的云姕烑不言不语。

    “陛下,可知君无戏言?”大胆!众人无不替她捏了把冷汗,连韩权都审视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此时触怒圣颜到底是为何。启明皇看着底下固执的看着自己的云姕烑,蓦地想起同样倔强的未央,像却又不像,她的未央固执,却为他妥协,这孩子,固执,却倔强。魏衍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这小郡主真真是大胆,他偷偷瞥了眼启明皇的脸色,见其叹了口气,便知,这一局,小郡主又胜了。

    “准!”众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启明皇,不知何意。

    “如此,臣女便叩谢陛下成全。”起身的时,那嘴角扬起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明艳,生生叫人看呆了去。

    “韩小姐,你可知刚才陛下允我何愿?”

    “不...不知。”

    “你我少时相识,说玩伴亦不为过。然否?”韩罗嫣犹豫了下,扫了眼众人,点了点头。

    “然。”

    “曾有一少年郎,表情谊,诉衷肠,言我归京之日十里红妆,可对?”说着转头看向乾苍彧,那目光有些许深情,些许释然。

    “焮楽...”众人自是知晓这说的是何人何事,却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向那坐着的小主子。姬南琋握着酒杯的手莫的一紧,看向乾苍彧的眼神很是诡异。苍旻幽凤眸一勾,嘴角满是嘲讽,自古薄情是男人啊。白晨凤扫视着众人的表情,颇是玩味,蓦地对上云姕烑一闪而过的目光,一怔,再细看去,竟是一无所获。

    “书信从三日,五日,半月,一月,乃至三月。我便知,世事无常,情爱尤甚。”众人惊疑不定,怎会有女子张口闭口的情爱,于理不合啊,却默契的不曾打断。

    “桃花林下,赠我朱钗许终身,然时已至,而人未逢。”

    “我...”

    “我娘亲曾言,情爱,事无常,无对错,无怨由。”

    “既无爱意,何必相逢。怨偶终生,非我所盼。如此,我便放还你自由。”

    “婚约就此作罢,情义皆空。”众人大惊,韩罗嫣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姕烑。这近乎放肆的言论居然出自眼前的少女,她傲然的立在中央,飞扬的发丝都似在宣誓,如此的大逆不道,却如此的明亮璀璨。

    “姐...郡主若是怕输直说便是,不必如此。”

    “呵,怕输?”云姕烑转头看向韩罗嫣,一声嗤笑,满是嘲讽。

    “你当他是宝,在我这,不过是根草。你想要,拿去便是。”掷地有声的话让众人一惊,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敢言。众人的目光纷纷朝皇上看去,这女子的言论都能算的上犯上作乱了,可是陛下却不声不响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她却又像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胡闹!你我婚约岂是儿戏!”乾苍彧被她如此甩脸,甚是恼火。

    “朕已准奏。”

    “父皇!”

    “你闭嘴!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不是想娶韩罗嫣?朕便将她指给你做个侧妃,让钦天监择个日子,早日成婚吧。”

    “陛下!”韩权不可置信的看着启明皇,他堂堂右相嫡女只配得个侧妃?韩罗嫣听闻更是跌坐下在地。

    “朕意已决!”那锐利的眼神,让韩权一惊,是了,他舍不得动那个女人的孩子,就拿他们韩家出气。好!好的很!

    “臣,遵旨。”

    “儿臣,遵旨。”

    “罗嫣,你有所不满?”启明皇看着底下有些呆滞的女子危险的眯了眯眼,不是谁都能挑战他的权威的。

    “臣...臣女不敢。谢陛下隆恩。”

    “那就好。”

    “韩小姐,得偿所愿可觉得开心?”

    “谢,郡主成全。”韩罗嫣狠狠扣着掌心,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无妨,你不是想看我跳舞?如今这舞便当做贺礼,送与你吧。”说着缓步走至桑连颉处,盈盈一笑。

    “表哥,素闻你琴艺了得,可有幸听得一耳?”

    “荣幸之至。”

    云姕烑站在殿中央看着众人展颜一笑,那眉间的红色花瓣冉冉生辉,此刻看来竟是妖艳异常,生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阵歌声方将众人的神志拉了回来,不知何时她身上那火红的狐裘已被随意的扔在一旁,那一身白纱裙,好似误入凡尘的仙子,就要乘风归去:

    花前月明游,情有几多稠

    儿时梦里花满楼,笑意浓浓

    时间有梦,回忆难奏

    月朗星稀梦中袖

    相思梦,桃花谋

    寂寞享清秋,无人纠

    情正浓,旧时梦

    酔饮三千酒,纵情忧

    桃林钗如梦,花落不知愁

    如今梦里霜满楼,寂寥秋秋

    时间无悔,回首难候

    花前月下清秋扣

    儿时梦,残叶厚

    举杯邀对酒,心生锈

    情歌梦,月如钩

    笑谈十年梦,事事休

    桃花有梦,唯有梦里梦千秋,情多幽,恍然如梦。

    钗凌无垢,未有情路九重楼,陈词旧,对酒当梦。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眼前少女长袖一甩,衣袂飘飘,好似无数花瓣随风飘落,琴声如水,不绝如缕,她看起来竟是身轻如燕,步步生莲,芊芊玉手婉转流连,那舞姿更像是花间彩蝶,那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好似天边明月,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雾中花,朦胧而飘渺,叫人可望而不可即。一曲闭,无人说话,无人鼓掌,寂静无声,待众人回神,殿中央哪还有她的身影,此刻的她正好端端的坐在位置上饮酒作乐,似看透人间百态,而方才翩然起舞的女子就好似梦中人,酒醒而人自消。这一夜,云姕烑一曲成名,一舞定乾坤。

    “三殿下以为如何?”白晨凤似笑非笑的看着乾苍彧,似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纷纷看向他们的三皇子。乾苍彧沉着脸看着垂眸不语的云姕烑,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情绪,可惜没有,她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他甚至怀疑,那些过往是否真的存在过。

    “当日无愧。”云姕烑捻起糕点的手一顿,不着痕迹的掩饰了过去,唯有一直注意着她的姬南琋发现了她这细微的动作,眉峰一皱。

    “罢了罢了,朕乏了,太子便代朕好生招待着吧。”众人听闻正要起身行礼,启明皇摆了摆手,在魏衍的搀扶下缓步离去。待启明皇的身影消失,众人才重新开始敬酒。

    “不知道郡主何时有空?可愿随我去白芷小坐?”云姕烑抚了抚秀发,笑道

    “本郡主比不得太子,忙的很,太子若得空不若在乾苍多呆几年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众人狠狠抹了把汗,这竟是让人家堂堂太子留下来做人质?竟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白晨凤嘴角微抿,看着云姕烑危险的眯了眯眼。

    “郡主似与传闻很是不同啊?”云姕烑诧异的看向苍旻幽,满脸的无辜。

    “哦?传闻?什么样的传闻?”

    “都说郡主乃无颜女,无才无德无貌。”

    “他们是瞎吗?”桑连珺凉凉的说道,众人纷纷点头。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流言止于智者。公主殿下我说的可对?”

    “伶牙俐齿。”

    “倒是公主殿下和传闻很是相符呢。”苍旻幽看着她不说话,云姕烑也不等她回答。

    “据说公主殿下妖娆美貌,如今看来,比那青罗巷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在喝酒的世家子弟们纷纷喷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她竟把那异国公主与青楼女子相比,苍旻幽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便不再接话皱眉不语。

    “你们继续玩,我出去走走。”

    “哦对了,公主殿下。”

    “我吧,不是伶牙俐齿,嗯,怎么说呢?”

    “啊对了,牙尖嘴利更适合些,你说是么?”说着不再理会众人起身离去,徒留一地风中凌乱的人们。乾苍璃使了个眼色,正想起身追去的乾苍彧便生生的被几个世家子绊住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韩权看着云姕烑的背影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韩罗嫣一直呆愣愣的坐着,她怎么也不曾想到,那一舞竟是毁了自己的所有?侧妃?她竟然只配做一个区区侧妃?还是别人不要的?可笑!太可笑了!

    “姐姐…”

    “滚开!”

    “爹,这云家郡主果然厉害。”

    “你何时见我看错人?”左相扫了眼沉默的韩权,撸了把胡须,韩家?呵,咱们走着瞧吧。

    “爹,那我们...”

    “再等等。”

    “等什么?”

    “等一个机会。”

    云姕烑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灯笼出现的一瞬间她下意识的隐匿了身形。

    “魏衍,你说朕争啊抢啊的坐上这个位置,到底图的是什么?”

    “陛下...”

    “老狐狸,朕知道,想从你嘴里听句真话不容易,活了这么些年想要的都得到了却仍不知足。”

    “如果当年,朕当真就孤注一掷了,是不是就有所不同?”

    “朕的这几个儿子啊,就属老三最像朕,朕是既高兴又难过。”

    “得到和失去,从来都是相对的。你说是不是?”

    “陛下说的都对。”

    “焮楽丫头...”

    “郡主她...”

    “朕还没老糊涂,那丫头不简单啊,想做什么朕也清楚,当年朕不是没查过,她既想查就随她。至于那只亲卫队,随她吧,莫要多言。”

    “陛下圣明。”

    “她真的很像她啊。”

    云姕烑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启明皇这个人,作为一个皇帝,他勤政爱民,杀伐果决。作为一个男子,他亏欠了很多女人,可是每个人都不同,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每个人也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她没有权利说他选的对不对,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云姕烑坐在凉亭里看着天空发呆,娘亲,有人一直记着你,你会觉得高兴吗?这种有取舍的,也算是情爱吗?她不知道。蓦地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滚开。”刚说完便见那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倒是唬了她一跳。

    “求郡主帮帮我家侯爷。”云姕烑皱了皱眉。

    “他不是能耐的很?”莫沚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

    “我家侯爷,有噬魂之症。”

    “哦。”云姕烑不甚在意的抚着秀发侧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莫沚握了握拳,她果然是知晓的。

    “多年前封老神医欠了老侯爷一个人情,是以这些年一直靠封神医的药压制着,是以不曾发作。”云姕烑没有说话,只是在听闻封神医三个字的时候表情微不可见的变了变。

    “可是近日小侯爷情绪一直不稳。”云姕烑斜睨了他一眼,似乎在问然后呢?

    “上次中箭之后…旧伤未愈…”

    “所以呢?”

    “您离席后那白芷太子频繁向我家小侯爷敬酒,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小侯爷不好拒绝,喝了不少。那酒…”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姕烑不耐烦的问道。

    “刚才小侯爷眼眶赤红,乃发作之像。”

    “那你给他吃药啊,你找我做什么?”

    “吃了,有些压不住。”

    “我又不是太医。”云姕烑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不再理会,起身正打算离去,才发现衣摆被他紧紧拉住。

    “郡主,如果不是你那一箭,我家小侯爷怎会...”

    “你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杀我,我却不能还手?”云姕烑侧头勾唇一笑,甚是讽刺。

    “我不是这个意思...”莫沚蓦地吞了口口水,看着云姕烑不知如何是好。

    “与其在这和我浪费时间,不如去请个太医。”说着将衣摆抽出,转身离去。

    “可是我家侯爷并未伤你不是么?他甚至去救你了!”云姕烑身形一顿,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蓦地想起那日他站在屋檐之上看着自己的复杂眼神。

    “下令的是他,反悔的也是他,怎么,我没死成还得谢谢他?”云姕烑觉得可笑,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好,就算这件事是我家侯爷不对,可是他也帮过你不少!”

    “帮我?”云姕烑转过身,诧异的看向莫沚。

    “沪川以南,虫灾之害。”这话倒是让云姕烑一怔,当年确有其事,有人突然插手才使得她度过危机,而这大手笔的来源她查了很久也未有结果,若是姬南琋的话便说得通了,可是为何帮她?帮了她却又想让她去死,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噬魂症见血方停,三年前屠尽降兵,如今四国初稳,若因此而...”云姕烑皱眉看着莫沚。

    “我不是封亦,我不会救人。”

    “你可以。”云姕烑对他这莫名其妙的信任很是不解,看他一脸的欲言又止很是郁闷。

    “讲重点。”莫沚憋了半天说出的话倒是把两人都弄的一惊。

    “我家侯爷倾心于你!”

    “你被雷劈了?”莫沚见她一脸见鬼的表情,红着脸急忙摆手道

    “你信我!”

    “我看起来很好骗?”莫沚也不反驳,砰砰砰又是三个响头。

    “走吧。”莫沚愣了下,狂喜的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云姕烑看着满地狼藉以及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扫了眼众人惊恐的表情,皱了皱眉。

    “子衿?”

    “小姐莫要上前。”话虽对着云姕烑说眼睛却一直紧锁着对面之人,云姕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见姬南琋双目赤红青筋暴起。云姕烑扫了眼躺倒在地嘴角还挂着血迹的莫汀,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莫沚,你确定我过去不是送死?两人正对峙,那边僵持的局面却忽被打破,只见姬南琋突然发狂似得一掌拍出,奈何云子衿顾忌颇多竟是生生被击了出去,瞬间响起的尖叫声让云姕烑紧紧皱眉,很吵。扫了眼地上破碎的酒杯,云姕烑抬眼看向对面的白晨凤。白晨凤见她看向自己,坐在位置上端起酒杯对她勾唇一笑,说不出的悠然自得。云姕烑的目光在恐慌的人群中转了个圈,见弟弟和表哥们安好便放下心来。正犹豫着便见姬南琋朝着云赪燚的方向走了过去,顾不上多想便迈出了脚步,不少世家女害怕的紧紧闭上了眼、捂住了嘴。“阿姐!”

    “闭嘴。”

    听到身后的女声,姬南琋转头看向缓步迈向自己的女子,直到她走到自己跟前,也没什么动作,云姕烑诧异的挑了挑眉,还真没事?

    “姬南琋?”云姕烑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他的目光蓦地转向那拉着自己的纤纤玉手。

    “恩。”

    “难受?”

    “恩。”

    “你还好吗?”

    “恩。”

    “你这样,我害怕。”姬南琋身躯似是微微一震,没有说话手却蓦地用力,她甚至能看清那鼓动的血管。

    “你...”

    “没事,别怕。”他的话让云姕烑一愣,她看着眼前狠狠握拳的男子,两世,似乎都没有人告诉过她可以不害怕。两人都没动,时间像禁止一般,男子沉默不语的站着,女子芊芊素手拽着,白晨凤皱眉看着,眼神满是审视,他得的不是噬魂之症?

    “倒是不知小侯爷这般大动静,是想哪般?”

    “不过是多饮了些酒,太子殿下莫要想多了。”云姕烑看着白晨凤笑道。

    “你...”

    “正是,凤太子怕是有什么误解。”白晨凤转头看向乾仓璃,没有说话。

    “我这不是替殿下分忧么,看这满地狼藉...”

    “倒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哪国的太子,管的未免太宽。”白晨凤又被她一噎,很是恼火。

    “无知妇孺。”

    “放肆!”众人看向云赪燚,便见他疾言厉色的看着白晨凤。

    “我们敬你是客,但这里是乾苍,不是你的白芷,注意你的措辞!”

    “呵,是本太子的不是,小王爷别在意。”云姕烑看着他倒是有些佩服,能屈能伸。

    “既如此便让本相问上一问,这满地狼藉我可以理解为酒醉之态,不知这伤人之事小侯爷何解?”

    “右相大人说的什么话,不过切磋何来伤人?子衿,你说是不是?”云子衿皱眉看着笑嘻嘻的云姕烑,沉默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正是。”

    “云统领?”韩权不可思议的看向云子衿,众人皆知这云统领最是认理,严肃又古板,如今是为哪般?

    “右相大人怕是看错了吧,云统领都说切磋而已了,这些狼藉嘛,正常正常,谁没醉过几回不是?”云姕烑笑着扫了眼左相,这只老狐狸!左相此刻哪里有不明白的,这小侯爷怕是着了别人的道了,想拿他们当枪使也得看他乐不乐意,再看那小郡主,本事可不小,今天给他的惊喜可是一波又一波,此时不投诚更待何时?众人面面相觑,见左相都开始息事宁人便纷纷做起和事老来。云姕烑勾唇一笑,人性不就这样么?从众。

    “是本候的不是,喝多了点,对不住。”云姕烑诧异的回头看去,便见他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那赤红的双眸变回了黑宝石的颜色,熠熠生辉,竟真的生生压了下去?据她所知,这噬魂之症,确实无解!

    “侯爷哪里的话,不妨事不妨事。”左相抚着胡须笑眯眯的客气道,边说边瞥了眼韩权,看他那一脸菜色他就心情愉悦。白晨凤眼见事与愿违,目光不自觉的定在云姕烑身上,自从她出现,似乎件件都不对劲,他对于脱于掌控之物向来不喜,眼神蓦地带了些杀意,蓦地对上姬南琋的视线,那邪魅的笑意,凌厉的眼神,白晨凤暗道一声不好,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便见云姕烑款款走来,那眼神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是在看猎物,他脊背一凉。

    “我素来小气。”

    “当年之事还没清,如今又加一笔,我虽亏欠与她,但也是该整理了。”说完也不等他说话便径自离去。白晨凤坐着没有动,他知道她说的事是何事,可是她说亏欠?欠谁?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疼的一抽,侍从看出他的异常,立马递上药丸,他接过看了眼手中的药嗤笑一声,姬南琋从他身侧走过,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真是得不偿失,失策啊...”说着端起桌上的酒,就着药一口饮尽。

    “你打算这么一直跟着我?”云姕烑忍无可忍的回头看向一路跟在她身后的姬南琋。

    “你...还在生气?”云姕烑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莫名其妙。”说完转身就走,姬南琋一个闪身挡在她身前。

    “你到底想干嘛?不会又心血来潮的想杀我一次吧?我可是才帮了你一把。”

    “我没有。”

    “那你倒是让开。”

    “抱歉。”这两个字从他嘴里憋了半天才吐露出来。

    “你用不着道歉,世事本就如此,我们不过扯平,正好两不相欠。”

    “没有下次。”云姕烑又一愣,满脸不解。

    “姬南琋。”

    “恩。”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

    “你的噬魂症好了?”

    “没有。”

    “那你...”

    “不知道。”他确是记得不甚清楚,但是他清楚的记得她的脸,记得她拉着自己,记得她说她害怕,他只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可怕的一面。姬南琋看着她的眼神莫名的变得柔软,云姕烑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有些怔愣。

    “你喜欢我?”脱口而出的话着实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姬南琋也是一愣,喜欢?他喜欢她?此刻月色正好,俩人却都沉默了下来。

    “如果喜欢会怎样?”似乎过了一个世纪,在她以为不会听到回答的时候,姬南琋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炸裂。

    “那真是个悲剧。”

    “为何?”

    “因为我不喜欢你。”

    “你不是说世事无常。”

    “那更悲剧。”

    “为何?”

    “因为没结果。”

    “......”

    “姬南琋。”

    “恩。”

    “我们不会是朋友。”

    “我们也不一定是敌人。”

    “你敢说凤丘没有吞并之心?”姬南琋抿唇不语,但凡上位者怎会没有野心?云姕烑一声嗤笑。

    “你不过一女子何必...”何必什么?何必管这些生杀抢夺之事?

    “我乃乾苍子民,我的家人朋友都在这里,但凡号角响起我必反击。”

    “你当知晓吗,我乃将女,你知我善谋,又何必自欺欺人。”

    “......”姬南琋反驳不了她的话,不自觉的握紧双拳。

    “我们之间,如今刚刚好,若有一天你我为敌,我必杀之。”

    “我不会手软的。”云姕烑错身而过秀发划过他的脸颊似乎带着她的温度,耳边是她离去时的喃喃低语。姬南琋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去。

    “主子?”

    “走吧。”

    “得给白芷送点礼。”

    云姕烑在宫门口再次被人拦住了去路,她略带烦躁的看向眼前的人。

    “为何帮他?”

    “...”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我是怎样的?”

    “焮楽。”

    “以前的你,也不是这样的。”云姕烑避开他试图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尴尬的伸着,缓缓缩回。

    “对不起。”

    “......”

    “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

    “我不会等你。”

    “我只是想给你最好的。”

    “不,你只是自己想要。”

    “我承认,我想要,这泱泱大国,一步之遥,谁不想要!”

    “我知道。”

    “你不知道!”

    “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你知道我次次被乾仓璃压着是什么感受!”

    “你知道那个位置离我有多近!”

    “御景,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我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就可以!”

    “你只要乖乖等着我就可以!”

    “乾仓彧!”

    “焮楽,我不是那个意思…”

    “御景…”她看着他,有无奈,有叹息,有释然。

    “我们,就这样吧。”

    “你去争夺你想要的,我去追逐我向往的。”

    “我真的讨厌长大。”乾苍彧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视线,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他失去了什么。有一句话她说的对,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做了决定就不能后退。收回目光,他一步步走向皇宫深处,云姕烑回头看向那孤单又寂寞的背影,萧瑟又可怜,如果一直不曾长大,该有多好。

    “别后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