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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人间值得

    “你这个人,怎么这般小气。”

    “闭嘴。”云姕烑侧眸看去,便见三人一道走了回来,连诚手里还拿着初冬做的饼,看来云澈是吃醋了。

    “初冬妹妹都没说什么,就你一直在这儿叨叨叨,叨叨叨的。”这会儿初冬妹妹都叫上了,真是自来熟啊。

    “谁是你妹妹!”

    “她比我小,自然是妹妹!不然是姐姐么!”

    “你!我们出去打过!”

    “谁跟你打。累死了!”初冬好笑的看着这二人斗嘴,也是难得,云澈这般话少的人每每都能被他气的多说几句,也着实热闹了些。

    连诚回头见二人坐在亭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跟看戏似的,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何,在他们面前,莫名的就觉得自己很幼稚,嗯,像个小朋友,而他们看他的眼神,也很耐人寻味。

    “少主。”

    “嗯。吃饱了?”

    “啊?”见连雾看他,又连忙道:

    “哦哦,吃饱了。初冬妹妹做的可好吃了,我还带了些饼,额,带…带回去吃。”说着似乎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看到云姕烑他才想起来他们来刺杀的么?他一看见云澈就气的给忘记了,想着便恨恨的瞪了一眼云澈,都怪你!

    “哼。”

    “……”众人一阵无语,只有云姕烑笑的好不欢乐。

    “你不是嫌他烦么?我觉得很有趣啊。你要是不要我可以收着。”

    “啊?”见他一脸呆愣,云姕烑乐坏了,自从初夏走了,她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见少主没有立刻拒绝,似乎还在认真考虑,连诚急了:

    “少主!我不要!”这下连初冬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公子别在意,小姐逗你你。”

    “啊?”说着便见云姕烑笑眯眯的看着他。

    “其实我这挺好的,管吃管住,你看初冬的手艺多好,你真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不考虑。”说着还垂眸看了看手里的饼,咽了咽口水。

    “丢人。走了。”

    “啊?这就走了?”

    “哈哈哈哈。”这下不怪云姕烑,她真的是没忍住,太可爱了。

    “……那你想如何?留下来过年?”见他耷拉着脑袋,又见云姕烑憋笑憋的辛苦,连雾忍了又忍,道:

    “你笑完了么?”

    “完了完了,哈哈哈。”

    “……”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还不行吗。真就走了啊?”

    “怎么?你也想要留我过年?”

    “我倒是无所谓。”

    “我看你是怕无人陪你喝酒吧。”

    “喝酒?”云姕烑暗道一声糟糕,果然见初冬快步上前,见她酒杯空空,怒视着她道:

    “你不能喝酒!”

    “啊?我没喝!他一个人喝的!”说着还一本正经的指着对面的连雾。

    “…….”见众人一脸你很不要脸的表情云姕烑很是尴尬的收回了手,刚才看戏挺有趣的,让人家看戏就不那么有趣了。

    “你喝了多少?”

    “一点点。”说着还眯着眼比划了个一丢丢的动作,连雾却凉凉的道:

    “一整坛。”

    “一整坛?!云姕烑!”

    “在在在,错了错了!不敢不敢,我认错我悔过。”连雾和连诚看着她认真且怂的表情,再看看云澈习以为常的表情,还是有些震惊,这是一国郡主么?毫无尊卑架子可言,此刻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撒娇讨饶。

    “你有伤!”

    “我知道我知道,我保证不喝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

    “我这不是有客人嘛,不然我怎么会喝酒!”连雾忽然觉得心口一凉,抬头便见初冬恶狠狠的瞪着他。

    “我…”

    “小姐,你要是再找借口,我就把你的吃食都扔了。”

    “……我错了!”

    “明日你的佛跳墙没有了。”说着气呼呼的走了,连诚悄悄捅了捅云澈的胳膊肘。

    “你这媳妇了不得啊!”

    “我乐意!”

    云姕烑恹恹的扫了一眼对面的连雾,忍不住道:

    “不是要走?”连雾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这会连诚才注意到他的脸上没有面具。

    “少主,你的面具…”

    “扔了。”说着便觑了她一眼,她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

    “走吧。”云姕烑见他离去,想了想,终是没忍住。

    “连雾!”连雾顿住脚步,回头望去,刚才坐着的时候不觉得,此刻她站了起来,那一身雪白穿在她身上,看起来美得惊心动魄,连他都有些愣神。

    “怎么?”

    “你的脸,想治吗?”连雾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僵硬在脸上,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

    “你有办法?”

    “嗯。”说完两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个一动不动的盯着,一个任他看着。

    “我倒是忘了,你善毒。”

    “很疼。”他审视的看着她,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玩笑,可是她很认真,很认真的告诉她,她能治,但是会很疼,他想,那种疼,一定是疼到骨子里吧。

    “好。”

    “怕是能疼到你怀疑人生。”

    “无妨。”

    “少主,不走了?”

    “嗯。”

    “那,过完年走吗?”

    “噗。”刚才那严肃的气氛,瞬间被毁的干干净净,这也是种本事啊。

    “哎。云澈,刚才初冬妹妹说的佛跳墙是什么?”一听到佛跳墙,云姕烑就心塞,她想吃很久了啊。

    “云澈。”

    “小姐。”

    “我明日要吃佛跳墙。”

    “……”

    “我也要吃。”云澈对着连诚翻了个白眼。

    “云澈,我说真的,我明日要吃佛跳墙。”

    “……”

    “办成了,我就把初冬许给你!”云澈一个纵身就不见了。

    “哎?他干嘛去了。”

    “弄佛跳墙去了。”

    “啊?那我也去看看。”说着便追着云澈去了。

    “你那侍女该生气了。”

    “为什么?”

    “她只值一个佛跳墙。”

    “你还是闭嘴吧。”

    “你也是。”

    “……”

    次日清晨,云姕烑难得的起了个大早,推开房门,见连雾已经自己在喝茶了,忍不住道:

    “你这是激动的睡不着?”

    “…….”

    “小姐今个儿起的早。”

    “初冬啊。”见初冬过来,云姕烑莫名的觉得心虚。

    “小姐今儿还吃佛跳墙么?”

    “额,不吃了不吃了。”

    “嗯?昨儿云澈还缠了我好久,说的您可怜巴巴的。”

    “不吃算了。”

    “啊?吃吃吃!”

    “小姐你今天怎么了?”

    “哦,我紧张。”

    “你紧张什么?”

    “额,我好久没用毒救人了,我怕我一不小心把他治死了。”

    “……小姐今怪怪的。”说着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走了,没走两步便见云澈走来,云姕烑朝他撇了撇嘴,云澈摇了摇头,啊,原来没说啊,吓死她了。

    “初冬,把药材准备下。”

    “是。”看着初冬的背影,连雾喝了口茶道:

    “可惜了。”

    “闭嘴。”

    “走吧,去散个步。”连雾搁下手中的茶杯,不置可否的起身,随她往外走去。连诚正要跟上,却被云澈挡住了去路。

    “做什么?”

    “……”见他不说话,连诚绕开他往前走,没两步又被挡住了去路。

    “做什么啊?”

    “没看他们有话要说吗?”

    “啊?”

    “朽木不可雕。”说着摇头走开,连诚莫名其妙,但终究没有再跟上去,转身跟着云澈走了。

    “你想说什么?”

    “我昨天可能说的不够清楚。”

    “嗯?”

    “很疼,是真的,很疼。”

    “会死么?”

    “谁知道呢。可能是更丑,也可能就醒不过来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无妨。反正不会更糟了。”云姕烑忍不住问道:

    “你这么在意这张脸,究竟是因为你自己在意,还是其他人在意?”

    “有区别吗?”

    “自然。如果你自己想,那所有的一切都理所当然,你当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若是为了别人,满足别人的私欲,我建议你,再想一想,是否值得。”

    “……”

    “如果有人只喜欢你那张脸,那才可怕。”

    “有何可怕?世人不都爱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入眼的人,即使你不美,她也定然觉得你比谁都好。”

    “如果只喜欢脸,那总有更好的,那该如何?”

    “你不用劝我了,我想好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率都轻贱。”

    “我甘愿。”

    “固执。”

    “是深情。”

    “是愚蠢。”

    “不,是赌徒。”

    “你开心,就好。”此刻的画面如此和谐,二人不再多言,看着云山雾绕,叹人世百态。

    “我要是先认识了你了,说不定就非你不娶了。”

    “敬谢不娶之恩。”

    “……不觉得我们有些相像么?”

    “所以我才谢你。”

    “为何。”

    “看着就来气。”

    “……”

    “走吧,折腾你那张脸去。”

    当连雾脱光了泡在滚烫的木桶里时,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除了滚烫和一股子药味以外,没什么特别,便不禁有些诧异的道:

    “就这样?”

    “嗯,就这样,你慢慢熬着吧。”

    “连诚呢?”

    “怕他聒噪,迷晕了,得睡个一天。”

    “你确定很疼?”

    “唔,应该还要一会。”等过了一会,他才知道她那个很痛是什么概念,那是真的疼,就像一根根针刺入你的五脏六腑,他死命咬着牙,额头的汗还是不断的滴落。见他疼的连话都说不出,云姕烑一脸无奈的道

    “我说很疼吧。还有更疼的,怎么办?”说着从初冬手中接过一把薄如翼的小刀,放在烛火上烤了烤。

    “晕了药效不好,所以我要把你脸上的腐肉都刮下来。你得挺住。”

    “嗯。”

    “刮完后,涂的药,我敷了剧毒。你,自求多福吧。”

    等云姕烑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累的有些虚脱,一步踩空,就倒了下去。

    “小姐!”云澈飞身而至,将晕倒了的云姕烑接在怀里,初冬抬着血水出来见她晕倒,吓得打翻了手中的盆,血水洒了一地。

    “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耗费了些心神。我先送她回房休息。”

    “嗯,那你小心些。”

    “嗯。”说着便抱着云姕烑回了她自己的屋里。她这一水,就睡了一个晚上,等再醒来的时候,居然是次日天明了。

    “初冬。”

    “小姐你醒啦。”

    “我这脑袋有些疼,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说着便扶着她靠在了床头。

    “辰时了?我睡了一天?”

    “正是。”

    “难怪我觉得饿了。”

    “我给您温着吃食呢。一会给您端来。”

    “嗯,他怎么样。醒没醒。”说到这个,初冬便皱了皱眉,摇了摇头道:

    “没。倒是连诚比预想的醒得早。”

    “他功夫不错,怕是那点迷药达不到药效。”

    “没闹?”

    “闹了,云澈拦着便和他打起来了。”

    “谁赢了?”

    “半斤八两吧。”

    “唔,那是挺厉害的。”

    “可不是,平时咋咋呼呼的一点看不出来,云澈怕他把您给吵醒了,拽着他去后山打了。估计,这会那小土堆是塌了。”

    “也好。”

    “你说他还没醒?”

    “嗯,敷了药,疼晕过去就没醒。”

    “怎么会还没醒,原是该醒了的。我是不是药下的不对?”初冬见她喃喃自语,很是无奈。

    “初冬,扶我起来。”

    “小姐?”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不放心。”

    “小姐成日里关心旁人。”

    “没办法。谁叫我人美心善呢。好了,快伺候我起来,我没力气。”知晓拦不住她,索性就不拦了,待云姕烑推开他的房门,那一股浓重的药味久久不散。云姕烑走近,见他虽闭目,但是那紧握的手以及额头的冷汗都显示着此刻的疼痛。她伸手搭上他的脉却反手被他紧紧扣住,生疼。

    “小姐!”

    “嘘~无妨。”说着安抚性的拍着他的手,果然力道便缓缓放松了下来,常年过着刀口营生的人,便是如此,警觉似乎变成一种骨子里的东西。云姕烑搭着他的脉,忍不住皱眉。她的药和他的毒相生相克,两股力道冲撞是常理,此刻脉像中却还有一股其他的东西,阻挠、堵塞,是什么呢?她居然一时想不起。

    “初冬,你在这看着。我去趟师傅房里,我翻下医术。”

    “是。”

    “若他醒来,疼的很了,直接打晕。千万别让他碰他的脸。”

    “是。”

    云姕烑已经许久不曾进过师傅的书房了,书房却被初冬打理的一层不染,她摸过那张她曾经趴过无数次的桌子,那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心酸。她站在书柜前,抽出书架上第三排第三本书,咔哒一声,底下探出个小盒子,云姕烑打开,赫然在目的是那几个大字:芙蓉药经。世人皆以为毒可怕,可师傅这本书名搁哪都会让人误以为是本普通的医术,偏偏取了个这般温婉的名字。云姕烑翻到第三百二十八页,皱眉看着那个美丽的名字:醉生。多好听的名字啊,却极其恶毒,毁人容貌,在醉梦中。可是解读的方法就是她下的药,中毒如醉生梦死,解读却痛苦万分。她以前未曾注意,师傅居然加了一层注释,这毒若长期与白茶相溶,易产生第三种毒素,名唤梦死,解毒时,容易在睡梦中长眠。

    “变态!”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这般恶毒,看他似乎经常喝茶的样子,想来,那白茶喝的也不少。她把书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解决之法。可是她却犹豫了,这扎心放血看起来丝毫没有根据,可要一试?

    回来房间,见初冬守在一边,而连雾却一直未醒,犹豫再三终是下了决定。

    “初冬。”

    “小姐有何吩咐?”

    “打盆热水,纱布,还有我的药箱,都拿来。”

    “小姐?”

    “去吧。”待她离去,云姕烑才看向闭着眼看起来很是痛苦的连雾。

    “你要是醒不来可别怨我,你当时自己死活非要的。”

    “这个我也没试过,司马当马吧,你觉得呢?”

    “反正你也不会回答,就这么着吧。”

    见初冬回来,云姕烑接过药箱,初冬不解的问道:

    “小姐,不是好了么?怎么了这是?”

    “没事,还得重来一次。初冬你去看着他俩,千万别进来。”

    “是。”

    隔了一个时辰,云姕烑终于将伤口缝合,看着被鲜血染红了的手,终是有些难受,洗了又洗。

    “再洗就破了。”还在洗手的云姕烑听了一顿,便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活着你就少说两句吧。”

    “活着真好。”

    “废话。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谢谢我吧。”

    “多谢。”

    “我以为救不回来了呢。”

    “我也以为。耐不住你医术超群。”

    “我不会医术,我只会下毒。我师父可没我救人,我就是赌一把。”

    “是我运气好,赌赢了。”

    “呵,你真是命大。”

    “但是果真是疼的要死。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有的你疼。”

    “你刚才说的话,我听到了一些。”

    “一些是哪句?”

    “我的脸是中毒。”

    “嗯。”

    “这个我知道。不然早就治好了。”

    “然后呢?”

    “你说我还有别的毒?”

    “嗯。”

    “什么毒。”

    “也算不得毒。你是不是喜喝白茶?”连雾一愣,他确实经常喝,倒不是爱喝,只是她一直送,他便一直喝。

    “算是吧。”

    “不会死,只会加重。”

    “……”

    “你知道谁下的吧。”

    “……”

    “我大概也猜到了。看你连睡着都这般防备,能让你不防备的人,除了那位就没有别人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

    “那怎么办?我太聪慧了。”

    “……”

    “可还觉得人间值得?”

    “看别人笑话让你觉得心里好受?”

    “我怼怼你不觉得好过许多?”

    “我看不见为何?”

    “你那满头的纱布,你能看见什么。”

    “什么时候能好。”

    “每天换药,五日后可以拆线吧。”

    “多久能好?”

    “你以为我是华佗在世?做你的梦吧。”

    “……”

    “没个个把月能好就有鬼了。”

    “我想自己待会。”

    “嗯。”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临门口,回头看来他一眼道:

    “每一段关系的结束,都有时间,只是看你如何抉择。”说完便走了出去,有些事,总要自己想明白,才算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