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月华初上，冬日暖阳
云赪燚在皇宫里简直是怒火中烧！他怎么敢令娶他人！那他阿姐呢！
“你何必这般生气。”见他怒气冲冲，云初忍不住劝道。
“我如何能不生气！阿姐定然会伤心的。”
“可是这是必然的啊，阿姐也一定早就猜到了。”
“猜到就能不伤心了？当年乾仓彧如是，如今姬南琋也是如是，都只会说什么情势所迫。”
“.…..”云初原是想说你不也是的，但终究是怕他难堪，没有说出口。
“我一定会给阿姐报仇的！定要将凤丘踩在脚下。”
“阿燚？”
“嗯？”
“你究竟是想给阿姐出气？还是你原本就是想要拿下凤丘？”云赪燚被问的一愣，他诧异的看向云初，在她了然的目光下，不知为何竟然会觉得心虚。
“我…当然是想给阿姐出气。”
“用一整个国家出气吗？”
“自然，我阿姐就是最好的。”
“你，可有想过，将来阿姐问你之时，你将她置于何地？”
“我…”
“你若想要，便说自己想要，何必拿她当什么幌子。她这一生已经均是疲惫了，好不容易脱离了，就不要再把她硬生生的拽回来了。”说完就起身离去，她知道他不过是无心之言，可是她还是不忍，不忍那般好的女子最后只剩下这般下场。
“云初…”待他离去，他看着这空荡荡的书房，扪心自问，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他一时间也找不到答案。
“云玦。”
“属下在。”
“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回避下，已经在建造了，移植的也都在准备了。”
“好，我一定要给阿姐留一座最好的公主府，里面都是她喜欢的。你说她会开心吗？”
“小姐，一定会的。”有的时候，便是自己千般不对，也无能为力，只能从一些细微末节的地方去努力，去表达歉意，即使自己明知道那是杯水车薪，并没有什么作用，可还是觉得，也许，她会欢喜呢？也许，阿姐还会回来，还能像小时候那般，一直陪着他。
当云姕烑回到初冬身旁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月后了，这两个月她在凤丘晃荡了一下，仓硕游历了一下，白芷观光了一下，甚至连乾仓，她都去走了一圈，最终赶在初冬生产之前，回到了她身边。
“小姐不是说去去就回？”
“嗯，我错了。”
“小姐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吗？”
“好初冬，我都给你认错了。”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初冬终是狠不下心肠，只得无奈道：
“那小姐是去哪里了？”
“我去游历了下，看看山水，看看风土人情。”
“小姐可是…见到了小侯爷？”
“…嗯。”
“可有好好说说话？”
“初冬。日后莫要再提起了。”
“小姐？”
“日后他便是另一个人的夫君，有了责任，便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好，我知晓了。”
“对了，孩子就快要出声了，名字可想好了？”
“没呢，云澈说等小姐你回来了再取。”说着便带着暖暖笑意看向一旁不说话的云澈，云澈只是看着云姕烑认真的点点头。
“小姐取。”
“我？”
“嗯。小姐您给取个吧。”
“那就月华吧？云月华？字暖阳。可好？”
“月华初上，林间暖阳。真好，宝宝，以后你就有名字了，你可欢喜？”似乎是回应目前的问话，她果然动了下。
“小姐，她动了，想来也是觉得甚好。”
“动了？给我摸摸。”说着轻轻的把手放在初冬的腹部，果然动了，这果然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小暖阳，我是你姨姨。”听她这般说，初冬却红了眼，小姐在她们这边始终是小姐，可是在她心里，她或许一直是把她们当做亲人的，云赪燚如是、云澈如是、初夏如是、她如是，也许其他人也是如是，可是他们或多或少的牺牲了她，如今就只是她们，可是她却暖心的告诉她肚子的孩子，她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是她的小姐，她是她的姨姨，姨姨，多么亲切的称呼。云姕烑抬头便见她红着眼眶。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高兴的。”
“唔，人家不是说了么。高兴的时候当浮一大白。”
“小姐，你不能饮酒。”云姕烑不可置信的看着云澈，这话从云澈嘴里说出来简直太令人震惊了。果然是出嫁从妇了么。
“云澈，连你也被带坏了。”
“……”
这一日三人如往常一般正在吃着饭话着家常，突然初冬的筷子便跌落了在地，她捂着肚子弯下的腰，冷汗直冒。
“初冬！”云初慌乱的扔下手中的碗筷，扶着初冬不知所措，云姕烑把了把脉看着他道：
“没事，怕是快要生了。我在这陪着她，你去把产婆叫来。”
“好。”说着便急急往外走。
“等下。把热水烧起来，还有我之前准备的药，熬了送来。”
“嗯。”好在之前都已经备下了，无需担忧，可是便是如此，她也是头一次，她也紧张。待他离去，云姕烑扶着她缓步走至床边，扶着她缓缓躺下，刚想转身，她的手便被她紧紧抓住。
“小姐。”
“怎么了。可是害怕？”见她摇头不说话，她以为她紧张，便轻轻拍着她的手说道：
“没事的，我在呢。”
“小姐，都…都说生孩子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千万不要犹豫，拦着云澈，保孩子！”云姕烑的手莫得一紧，那是母爱吗？她的母亲可是也曾这般义无反顾？
“胡说什么，孩子虽然可贵，但是人更难得！难道你以为，失去了你的他还会有以后吗？”是啊，云澈那样的性子，闷不吭声又认死理，在他的世界里，云姕烑顶多是感恩，初冬才是他的暖阳，没有了初冬，他的人生便也走到了尽头，早无其他。
“初冬你想什么呢，你家小姐可厉害？”
“自…自然，我家小姐最是厉害，医…医术了得。”
“是啊，我这么厉害，如何会护不住你，你别怕，你一定是母女均安！”
“嗯！”云姕烑很讨厌说自己会的是医术，因为她不会救人，救人意味着有万一，万一没救活呢？可是这一刻，她又觉得庆幸，庆幸有人觉得自己医术了得，庆幸自己居然可以用这个她厌烦的话语去安慰眼前这个惊慌的人。此刻，她突然就镇定了。她拿过帕子轻轻擦拭着眼前这个陪伴了她半生的女子额头上的汗水，带着柔柔笑意。初冬愣愣的看着她，她从未见她笑得这么温柔过。
“你别怕，我陪着你。我的初冬最坚强，要做最努力的母亲。”
“我已经这般寂寞了，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是吧？”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的软弱，承认她寂寞，是啊，这么好的人，她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她忽然就有了万般勇气，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像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开始奋力的要出来。
“小姐，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好，你要带着小暖阳陪我啊，我好想有个小宝宝给我玩。”噗嗤，初冬忍不住笑了出来，给你玩？敢情你把她当逗乐的呢，可是人生已经如此无奈，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好。”
好在有惊无险，小暖阳出生的时候一开始不哭只笑，产婆吓得不敢抱，云澈顾着初冬也没来得及顾她，云姕烑推开手足无措的产婆，道了句迷信，便将她抱了起来，是以第一个抱起她的人既不是产婆也不是她的父母，是她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柔和善，笑意浓浓，长的无比好看的女子，他们说这是她的姨姨，疼她爱她宠她的姨姨，这一唤她就唤了一生，云姕烑见众人惶惶不安的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拍了她她便配合似的大声啼哭起来，声音洪亮的像是要把屋顶掀翻了去。
“呵，嗓门还挺大。”众人见她哭出了声才放下了提着的心，忙着道和。
“这小声儿洪亮的，怕将来是个会闹人的。”
“会闹的好，热闹。”
“正是，小姐说的是，热闹些好，这夫人找的俊，这小小姐定人也是个美人。”
“今个儿喜庆，众人都有赏，稍后我给你们送去！”
“哎！多谢小姐！”他们这些人都知道，这当家做主的就是面前这个小姐，看这身段这气度，定然是大家出生，那不过是她的丫鬟而已，瞧她对个丫鬟都这般好，这家小姐也是个实在的好人。如今看她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丫鬟的孩子，半点嫌弃也无，看起来是真心换新，这么一来就更是难得，众人更是真心实意的道了喜，云姕烑很高兴，对着众人也都是笑意浓浓，说什么的都应和着。
“我瞧着这个村子破旧了些，上次见孟大叔都摔折了腿，改日里，我便使人将那路修一修，也好让村里敞亮些。”
“那自然好！”
“小姐心眼儿好，这小姑娘看起来也是个有福气的，定然是事事都如意。”
“那可不是，将来也是个美人胚子！”
“那就承诸位吉言了。”说着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开过光的小金锁，小心翼翼的套在她的脖子上，说道：
“惟愿我们的小暖阳啊，一世顺遂，与世无忧，快乐长存。”简单的话，却是浓浓爱意。
转瞬又是三年，云姕烑的身子却未有起色，却也难得的，没有恶化。这一转眼，暖阳已经三岁了，而姬南琋的长子也已经出世，前年的时候被封为了皇太孙，她听闻只是一笑而过。时间沉淀了很多东西，包括她自己。而初冬对她总是诸多呵护，小心翼翼，好似她是那个易碎的瓷娃娃，一碰就碎了。这几年和村里倒是混了个眼熟，隔三差五的总有些婶子来看她，她偶尔也会给他们瞧瞧病，他们知道她身体不好，也总是时不时来关怀几句，倒也算的上热闹，这平凡的生活倒是让她觉得舒适。这不，张婶子便拿着她家刚钓的鱼来赠予她。
“云家姑娘可在？”
“张婶子吧？我家小姐晒太阳呢。”
“哎，初冬啊，我家老伴儿钓了几条大肥鱼，特意拿来给姑娘补补身子。”
“哎，多谢张婶子了。这怎么好意思。”
“哎，有啥不好意思的，成日里你们两口子也老照顾我们。你家男人呢？”乡村之人总是格外简谱，早些时候那一口一句的你家男人初冬都被唤的面红耳赤，后来倒也习惯了。
“他去打猎了，昨日里他闺女吵着想要只小兔子，他便想着去打个猎，顺便抓只兔子给她。”
“是咧，你家男人厉害！”
“哪里，等他回来我瞅瞅有没有什么好的，给您也送点去。”
“要不得要不得。”
“要的要的。您对我们好，我们知道呢！”这张婶子是个热心的人，起初刚生完孩子，她小时候没什么印象，云姕烑没当过母亲，云澈吧，更是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的，还是这个婶子时常来搭把手，一来二去的，倒是融入了村子，他们住的远些，他们也不计较，总是来看她，连着暖阳都帮忙一起带。
“张婶婶张婶婶，有没有给我带葫芦？”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眨巴着大眼睛瞅着张婶。
“哟，小暖阳啊，张婶婶这次没带呢，下次给你带可好？”
“可是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啊。这就是下次了咩”
“哈哈哈，这不是你家姨姨说你不能吃甜食嘛！”
“哼，姨姨坏！”
“你啊，嘴上说姨姨坏，可不是最喜欢你姨姨了。成天腻着她！”
“姨姨喜欢我。”
“是是是，你姨姨最喜欢你了。可是啊，你可不能再吃了，瞧给你这胖的。”
“哼！姨姨说了，我胖乎乎的才最可爱！”
“噗嗤，是是是，你家姨姨说的都是对的。”
“嗯！姨姨都是对的！姨姨好！”小孩子便是这般，一会坏，一会又好的，可是啊，你看她说起她的时候满是星星的眼睛，你就能知道，她有多喜欢那个人，因为孩子的眼睛最纯粹，它是不会骗人的，起码，现在不会。
“婶婶来找姨姨吗？”
“是啊。”
“我带你去！”说着拽着她的衣角就往里走，张婶子被她拽的跌跌撞撞，初冬看着那个奶娃娃好笑的样子，摇头笑了笑，转身回了厨，收了人家的鱼总得回点什么吧？不如把小姐的桂花糕分掉些吧，省得她吃的太多。
“姨姨！姨姨！”云姕烑正眯着眼晒着太阳，一个圆鼓鼓的小东西便连滚带爬的窝进她怀里。
“暖阳，姨姨都要抱不动你了。”
“姨姨，婶婶找你呢。”
“嗯？”云姕烑睁开迷蒙的眼，回头看向身后的张婶，张婶看着眼前睡眼惺忪的女子，心想果然是美啊，她一个老妇人看着都觉得美得不可方物更何况是他们那些个男人，难怪非得央着她来提亲。可是她又格外的不同，就像那雪莲似的，虽然她也不知道那雪莲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反正世人都说雪莲高洁，想来就跟眼前的女子一般，不可亵渎。
“婶子？”见她唤她，她才回神，便瞅见那一大一小眨巴着两双大眼睛看着她，果然是谁带的像谁，这小娃也长得好看，珠圆玉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闺女呢！甚至村里那些个年轻的男子，都说这压根就是她的闺女，所以她才这般大都不成亲！她呸，当年是她们几个接的生，谁的娃她能不知道呢！竟是胡诌！
“婶婶不说话！”
“是啊，婶婶又发呆呢！”
“都怪姨姨长得太好看了！”听她这般说，云姕烑忍不住笑了，这一笑简直就是春暖花开啊。
“就你会说。”说着便抬头看向张婶子，笑着问道：
“婶子有事？可是张叔的药用完了？”
“啊。不是不是。”
“那是？”
“那个，闺女，张婶子说话比较直，你要是听了不高兴也别恼。”听她这样说，她诧异的看着她。
“是出了什么事吗？”
“也…也不是，就是，村里的王秀才，额，就是二十有八，也不曾娶亲。你…你也一直一个人，他就央着我…不是，我瞧着，你总是一个人…这般也不太好。”云姕烑一愣，这是怎么的？给她说亲？她忍不住笑了。
“张婶子是为我好，我知道的，我有什么好恼的。”
“那你…”
“张婶子，我先谢过你的好意。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您回去也和她们说声，我啊，不打算嫁人。”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瞎说！”云姕烑看的出她是真的关心她，是以，也并不觉得她多管闲事，只是如何回拒却有些让她头疼，她偏头想了想，便道：
“我和您说实话吧。”
“什么？”
“您应该也能看的出来，我出生大家氏族。”这是自然，她言行举止都有礼，且衣着饮食样样精细，待人接物也规规矩矩，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和她们山间野民不可比。
“这…这是自然，我也知我们配不起你…可是…”
“张婶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之所以从家中出来就是为了静养，我身子骨不好，乃是短寿之象。”
“这怎么可能！”是啊，那般好的人，怎么会是短命鬼！
“姨姨，什么是短命之象？”
“嗯，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哦，姨姨好多秘密哦。”云姕烑一愣，这句话，好像也有人这般说过，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
“是啊，所以你要快快长大，然后保护姨姨。”她当年好像也曾这般回答过，可惜时过境迁。
“嗯！”见她可爱的小模样，云姕烑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惹得她咯咯咯的笑。
“云姑娘，你当真…”
“是啊，不然我如何会一个人呆在这里，家中…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那你可如何是好啊！”见她为她担心，她忽然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无妨，人生在世，谁还不是最终归为一抔黄土，我活的恣意些便是值得。”
“那…要是那王秀才不计较…或者其他人…”云姕烑一愣，想了想还真是，万一就有那不开眼之人呢。
“张婶，其实，我有夫君的！”
“什么！那他是不是嫌弃你！是不是！”见她脑回路如此快，竟然已经帮她编排了一场爱恨大戏，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不是，他很好。”
“那你夫君呢？为何不陪你。”
“张婶子，你看我这医术也算是久病成医，我那夫君算不得是个多好的人，可的确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是驰骋沙场的英雄，我，又怎舍得拖住他的后腿，他该是翱翔的苍鹰，不该是随我驻足于这山水间。”
“这……”见她表情，便知道她说的定然是真的，她的脸上有哀伤，有怀念，有不舍，有难以言说的难过。她是女人，自然懂。
“你开心，便好。”
“还是要多谢张婶。”
“不妨事不妨事，如此，我便先回了。”
“好，您路上当心。”张婶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回头望去，便见那女子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遮着头顶上刺眼的日光，很美，却显得很不真实，原来老天是公平的，给了她美丽的容貌、给了她高贵的出生，却收回了她的幸福。她忽然觉得她很可怜，不忍再看，终是匆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快步离去，她想日后她便多来些，多看顾些，毕竟，这姑娘真的是个好人。
“姨姨！”
“嗯？”云姕烑放下手，看着怀里的小人儿问道：
“怎么了？”
“姨姨，所以我是有姨夫的吗？”
“是啊，你有姨夫啊。”
“那姨夫好不好看？是不是和姨姨一样好看？”
“是啊，特别好看。”
“特别好看是多好看？”
“特别好看就是，你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他，自此再无旁人。”
“一眼就能看到他？就像暖阳一眼就总能先看到姨姨吗？”
“是啊。”
“唔，可是我还能看到阿爹阿娘啊。”
“那说明，阿爹阿娘也好看。”
“嗯！好看！可是姨姨最好看！”
“唔，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暖阳的姨夫在哪里呢？”见她一再追问，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云姕烑终是败下阵来。
“傻瓜，姨姨是骗她的，你哪来什么姨夫。”
“唔，姨姨骗人，姨姨坏！姨姨说骗人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哈哈哈哈，是是是，是姨姨错了，姨姨认错好不好？”
“嗯！那我们拉勾。”
“好。”说着伸出小手指，轻轻勾住了孩子稚嫩的小手。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云姕烑拢了拢在她怀里酣睡的孩子，笑看着远方的山，只有孩子还相信拉勾上吊一百年这种话，真是天真烂漫的好年纪啊。可是她不曾想过，孩子有时候最能分辩真假，而她的一句真心的戏言，她一直记在心里，以至于在将来的某一天，当她第一次见到他，直觉就告诉她，那是她的姨夫，因为他实在太好看了，站在人群里，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你何必这般生气。”见他怒气冲冲，云初忍不住劝道。
“我如何能不生气！阿姐定然会伤心的。”
“可是这是必然的啊，阿姐也一定早就猜到了。”
“猜到就能不伤心了？当年乾仓彧如是，如今姬南琋也是如是，都只会说什么情势所迫。”
“.…..”云初原是想说你不也是的，但终究是怕他难堪，没有说出口。
“我一定会给阿姐报仇的！定要将凤丘踩在脚下。”
“阿燚？”
“嗯？”
“你究竟是想给阿姐出气？还是你原本就是想要拿下凤丘？”云赪燚被问的一愣，他诧异的看向云初，在她了然的目光下，不知为何竟然会觉得心虚。
“我…当然是想给阿姐出气。”
“用一整个国家出气吗？”
“自然，我阿姐就是最好的。”
“你，可有想过，将来阿姐问你之时，你将她置于何地？”
“我…”
“你若想要，便说自己想要，何必拿她当什么幌子。她这一生已经均是疲惫了，好不容易脱离了，就不要再把她硬生生的拽回来了。”说完就起身离去，她知道他不过是无心之言，可是她还是不忍，不忍那般好的女子最后只剩下这般下场。
“云初…”待他离去，他看着这空荡荡的书房，扪心自问，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他一时间也找不到答案。
“云玦。”
“属下在。”
“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回避下，已经在建造了，移植的也都在准备了。”
“好，我一定要给阿姐留一座最好的公主府，里面都是她喜欢的。你说她会开心吗？”
“小姐，一定会的。”有的时候，便是自己千般不对，也无能为力，只能从一些细微末节的地方去努力，去表达歉意，即使自己明知道那是杯水车薪，并没有什么作用，可还是觉得，也许，她会欢喜呢？也许，阿姐还会回来，还能像小时候那般，一直陪着他。
当云姕烑回到初冬身旁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月后了，这两个月她在凤丘晃荡了一下，仓硕游历了一下，白芷观光了一下，甚至连乾仓，她都去走了一圈，最终赶在初冬生产之前，回到了她身边。
“小姐不是说去去就回？”
“嗯，我错了。”
“小姐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吗？”
“好初冬，我都给你认错了。”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初冬终是狠不下心肠，只得无奈道：
“那小姐是去哪里了？”
“我去游历了下，看看山水，看看风土人情。”
“小姐可是…见到了小侯爷？”
“…嗯。”
“可有好好说说话？”
“初冬。日后莫要再提起了。”
“小姐？”
“日后他便是另一个人的夫君，有了责任，便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好，我知晓了。”
“对了，孩子就快要出声了，名字可想好了？”
“没呢，云澈说等小姐你回来了再取。”说着便带着暖暖笑意看向一旁不说话的云澈，云澈只是看着云姕烑认真的点点头。
“小姐取。”
“我？”
“嗯。小姐您给取个吧。”
“那就月华吧？云月华？字暖阳。可好？”
“月华初上，林间暖阳。真好，宝宝，以后你就有名字了，你可欢喜？”似乎是回应目前的问话，她果然动了下。
“小姐，她动了，想来也是觉得甚好。”
“动了？给我摸摸。”说着轻轻的把手放在初冬的腹部，果然动了，这果然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小暖阳，我是你姨姨。”听她这般说，初冬却红了眼，小姐在她们这边始终是小姐，可是在她心里，她或许一直是把她们当做亲人的，云赪燚如是、云澈如是、初夏如是、她如是，也许其他人也是如是，可是他们或多或少的牺牲了她，如今就只是她们，可是她却暖心的告诉她肚子的孩子，她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是她的小姐，她是她的姨姨，姨姨，多么亲切的称呼。云姕烑抬头便见她红着眼眶。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高兴的。”
“唔，人家不是说了么。高兴的时候当浮一大白。”
“小姐，你不能饮酒。”云姕烑不可置信的看着云澈，这话从云澈嘴里说出来简直太令人震惊了。果然是出嫁从妇了么。
“云澈，连你也被带坏了。”
“……”
这一日三人如往常一般正在吃着饭话着家常，突然初冬的筷子便跌落了在地，她捂着肚子弯下的腰，冷汗直冒。
“初冬！”云初慌乱的扔下手中的碗筷，扶着初冬不知所措，云姕烑把了把脉看着他道：
“没事，怕是快要生了。我在这陪着她，你去把产婆叫来。”
“好。”说着便急急往外走。
“等下。把热水烧起来，还有我之前准备的药，熬了送来。”
“嗯。”好在之前都已经备下了，无需担忧，可是便是如此，她也是头一次，她也紧张。待他离去，云姕烑扶着她缓步走至床边，扶着她缓缓躺下，刚想转身，她的手便被她紧紧抓住。
“小姐。”
“怎么了。可是害怕？”见她摇头不说话，她以为她紧张，便轻轻拍着她的手说道：
“没事的，我在呢。”
“小姐，都…都说生孩子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千万不要犹豫，拦着云澈，保孩子！”云姕烑的手莫得一紧，那是母爱吗？她的母亲可是也曾这般义无反顾？
“胡说什么，孩子虽然可贵，但是人更难得！难道你以为，失去了你的他还会有以后吗？”是啊，云澈那样的性子，闷不吭声又认死理，在他的世界里，云姕烑顶多是感恩，初冬才是他的暖阳，没有了初冬，他的人生便也走到了尽头，早无其他。
“初冬你想什么呢，你家小姐可厉害？”
“自…自然，我家小姐最是厉害，医…医术了得。”
“是啊，我这么厉害，如何会护不住你，你别怕，你一定是母女均安！”
“嗯！”云姕烑很讨厌说自己会的是医术，因为她不会救人，救人意味着有万一，万一没救活呢？可是这一刻，她又觉得庆幸，庆幸有人觉得自己医术了得，庆幸自己居然可以用这个她厌烦的话语去安慰眼前这个惊慌的人。此刻，她突然就镇定了。她拿过帕子轻轻擦拭着眼前这个陪伴了她半生的女子额头上的汗水，带着柔柔笑意。初冬愣愣的看着她，她从未见她笑得这么温柔过。
“你别怕，我陪着你。我的初冬最坚强，要做最努力的母亲。”
“我已经这般寂寞了，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是吧？”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的软弱，承认她寂寞，是啊，这么好的人，她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她忽然就有了万般勇气，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像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开始奋力的要出来。
“小姐，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好，你要带着小暖阳陪我啊，我好想有个小宝宝给我玩。”噗嗤，初冬忍不住笑了出来，给你玩？敢情你把她当逗乐的呢，可是人生已经如此无奈，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好。”
好在有惊无险，小暖阳出生的时候一开始不哭只笑，产婆吓得不敢抱，云澈顾着初冬也没来得及顾她，云姕烑推开手足无措的产婆，道了句迷信，便将她抱了起来，是以第一个抱起她的人既不是产婆也不是她的父母，是她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柔和善，笑意浓浓，长的无比好看的女子，他们说这是她的姨姨，疼她爱她宠她的姨姨，这一唤她就唤了一生，云姕烑见众人惶惶不安的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拍了她她便配合似的大声啼哭起来，声音洪亮的像是要把屋顶掀翻了去。
“呵，嗓门还挺大。”众人见她哭出了声才放下了提着的心，忙着道和。
“这小声儿洪亮的，怕将来是个会闹人的。”
“会闹的好，热闹。”
“正是，小姐说的是，热闹些好，这夫人找的俊，这小小姐定人也是个美人。”
“今个儿喜庆，众人都有赏，稍后我给你们送去！”
“哎！多谢小姐！”他们这些人都知道，这当家做主的就是面前这个小姐，看这身段这气度，定然是大家出生，那不过是她的丫鬟而已，瞧她对个丫鬟都这般好，这家小姐也是个实在的好人。如今看她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丫鬟的孩子，半点嫌弃也无，看起来是真心换新，这么一来就更是难得，众人更是真心实意的道了喜，云姕烑很高兴，对着众人也都是笑意浓浓，说什么的都应和着。
“我瞧着这个村子破旧了些，上次见孟大叔都摔折了腿，改日里，我便使人将那路修一修，也好让村里敞亮些。”
“那自然好！”
“小姐心眼儿好，这小姑娘看起来也是个有福气的，定然是事事都如意。”
“那可不是，将来也是个美人胚子！”
“那就承诸位吉言了。”说着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开过光的小金锁，小心翼翼的套在她的脖子上，说道：
“惟愿我们的小暖阳啊，一世顺遂，与世无忧，快乐长存。”简单的话，却是浓浓爱意。
转瞬又是三年，云姕烑的身子却未有起色，却也难得的，没有恶化。这一转眼，暖阳已经三岁了，而姬南琋的长子也已经出世，前年的时候被封为了皇太孙，她听闻只是一笑而过。时间沉淀了很多东西，包括她自己。而初冬对她总是诸多呵护，小心翼翼，好似她是那个易碎的瓷娃娃，一碰就碎了。这几年和村里倒是混了个眼熟，隔三差五的总有些婶子来看她，她偶尔也会给他们瞧瞧病，他们知道她身体不好，也总是时不时来关怀几句，倒也算的上热闹，这平凡的生活倒是让她觉得舒适。这不，张婶子便拿着她家刚钓的鱼来赠予她。
“云家姑娘可在？”
“张婶子吧？我家小姐晒太阳呢。”
“哎，初冬啊，我家老伴儿钓了几条大肥鱼，特意拿来给姑娘补补身子。”
“哎，多谢张婶子了。这怎么好意思。”
“哎，有啥不好意思的，成日里你们两口子也老照顾我们。你家男人呢？”乡村之人总是格外简谱，早些时候那一口一句的你家男人初冬都被唤的面红耳赤，后来倒也习惯了。
“他去打猎了，昨日里他闺女吵着想要只小兔子，他便想着去打个猎，顺便抓只兔子给她。”
“是咧，你家男人厉害！”
“哪里，等他回来我瞅瞅有没有什么好的，给您也送点去。”
“要不得要不得。”
“要的要的。您对我们好，我们知道呢！”这张婶子是个热心的人，起初刚生完孩子，她小时候没什么印象，云姕烑没当过母亲，云澈吧，更是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的，还是这个婶子时常来搭把手，一来二去的，倒是融入了村子，他们住的远些，他们也不计较，总是来看她，连着暖阳都帮忙一起带。
“张婶婶张婶婶，有没有给我带葫芦？”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眨巴着大眼睛瞅着张婶。
“哟，小暖阳啊，张婶婶这次没带呢，下次给你带可好？”
“可是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啊。这就是下次了咩”
“哈哈哈，这不是你家姨姨说你不能吃甜食嘛！”
“哼，姨姨坏！”
“你啊，嘴上说姨姨坏，可不是最喜欢你姨姨了。成天腻着她！”
“姨姨喜欢我。”
“是是是，你姨姨最喜欢你了。可是啊，你可不能再吃了，瞧给你这胖的。”
“哼！姨姨说了，我胖乎乎的才最可爱！”
“噗嗤，是是是，你家姨姨说的都是对的。”
“嗯！姨姨都是对的！姨姨好！”小孩子便是这般，一会坏，一会又好的，可是啊，你看她说起她的时候满是星星的眼睛，你就能知道，她有多喜欢那个人，因为孩子的眼睛最纯粹，它是不会骗人的，起码，现在不会。
“婶婶来找姨姨吗？”
“是啊。”
“我带你去！”说着拽着她的衣角就往里走，张婶子被她拽的跌跌撞撞，初冬看着那个奶娃娃好笑的样子，摇头笑了笑，转身回了厨，收了人家的鱼总得回点什么吧？不如把小姐的桂花糕分掉些吧，省得她吃的太多。
“姨姨！姨姨！”云姕烑正眯着眼晒着太阳，一个圆鼓鼓的小东西便连滚带爬的窝进她怀里。
“暖阳，姨姨都要抱不动你了。”
“姨姨，婶婶找你呢。”
“嗯？”云姕烑睁开迷蒙的眼，回头看向身后的张婶，张婶看着眼前睡眼惺忪的女子，心想果然是美啊，她一个老妇人看着都觉得美得不可方物更何况是他们那些个男人，难怪非得央着她来提亲。可是她又格外的不同，就像那雪莲似的，虽然她也不知道那雪莲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反正世人都说雪莲高洁，想来就跟眼前的女子一般，不可亵渎。
“婶子？”见她唤她，她才回神，便瞅见那一大一小眨巴着两双大眼睛看着她，果然是谁带的像谁，这小娃也长得好看，珠圆玉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闺女呢！甚至村里那些个年轻的男子，都说这压根就是她的闺女，所以她才这般大都不成亲！她呸，当年是她们几个接的生，谁的娃她能不知道呢！竟是胡诌！
“婶婶不说话！”
“是啊，婶婶又发呆呢！”
“都怪姨姨长得太好看了！”听她这般说，云姕烑忍不住笑了，这一笑简直就是春暖花开啊。
“就你会说。”说着便抬头看向张婶子，笑着问道：
“婶子有事？可是张叔的药用完了？”
“啊。不是不是。”
“那是？”
“那个，闺女，张婶子说话比较直，你要是听了不高兴也别恼。”听她这样说，她诧异的看着她。
“是出了什么事吗？”
“也…也不是，就是，村里的王秀才，额，就是二十有八，也不曾娶亲。你…你也一直一个人，他就央着我…不是，我瞧着，你总是一个人…这般也不太好。”云姕烑一愣，这是怎么的？给她说亲？她忍不住笑了。
“张婶子是为我好，我知道的，我有什么好恼的。”
“那你…”
“张婶子，我先谢过你的好意。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您回去也和她们说声，我啊，不打算嫁人。”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瞎说！”云姕烑看的出她是真的关心她，是以，也并不觉得她多管闲事，只是如何回拒却有些让她头疼，她偏头想了想，便道：
“我和您说实话吧。”
“什么？”
“您应该也能看的出来，我出生大家氏族。”这是自然，她言行举止都有礼，且衣着饮食样样精细，待人接物也规规矩矩，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和她们山间野民不可比。
“这…这是自然，我也知我们配不起你…可是…”
“张婶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之所以从家中出来就是为了静养，我身子骨不好，乃是短寿之象。”
“这怎么可能！”是啊，那般好的人，怎么会是短命鬼！
“姨姨，什么是短命之象？”
“嗯，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哦，姨姨好多秘密哦。”云姕烑一愣，这句话，好像也有人这般说过，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
“是啊，所以你要快快长大，然后保护姨姨。”她当年好像也曾这般回答过，可惜时过境迁。
“嗯！”见她可爱的小模样，云姕烑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惹得她咯咯咯的笑。
“云姑娘，你当真…”
“是啊，不然我如何会一个人呆在这里，家中…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那你可如何是好啊！”见她为她担心，她忽然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无妨，人生在世，谁还不是最终归为一抔黄土，我活的恣意些便是值得。”
“那…要是那王秀才不计较…或者其他人…”云姕烑一愣，想了想还真是，万一就有那不开眼之人呢。
“张婶，其实，我有夫君的！”
“什么！那他是不是嫌弃你！是不是！”见她脑回路如此快，竟然已经帮她编排了一场爱恨大戏，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不是，他很好。”
“那你夫君呢？为何不陪你。”
“张婶子，你看我这医术也算是久病成医，我那夫君算不得是个多好的人，可的确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是驰骋沙场的英雄，我，又怎舍得拖住他的后腿，他该是翱翔的苍鹰，不该是随我驻足于这山水间。”
“这……”见她表情，便知道她说的定然是真的，她的脸上有哀伤，有怀念，有不舍，有难以言说的难过。她是女人，自然懂。
“你开心，便好。”
“还是要多谢张婶。”
“不妨事不妨事，如此，我便先回了。”
“好，您路上当心。”张婶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回头望去，便见那女子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遮着头顶上刺眼的日光，很美，却显得很不真实，原来老天是公平的，给了她美丽的容貌、给了她高贵的出生，却收回了她的幸福。她忽然觉得她很可怜，不忍再看，终是匆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快步离去，她想日后她便多来些，多看顾些，毕竟，这姑娘真的是个好人。
“姨姨！”
“嗯？”云姕烑放下手，看着怀里的小人儿问道：
“怎么了？”
“姨姨，所以我是有姨夫的吗？”
“是啊，你有姨夫啊。”
“那姨夫好不好看？是不是和姨姨一样好看？”
“是啊，特别好看。”
“特别好看是多好看？”
“特别好看就是，你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他，自此再无旁人。”
“一眼就能看到他？就像暖阳一眼就总能先看到姨姨吗？”
“是啊。”
“唔，可是我还能看到阿爹阿娘啊。”
“那说明，阿爹阿娘也好看。”
“嗯！好看！可是姨姨最好看！”
“唔，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暖阳的姨夫在哪里呢？”见她一再追问，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云姕烑终是败下阵来。
“傻瓜，姨姨是骗她的，你哪来什么姨夫。”
“唔，姨姨骗人，姨姨坏！姨姨说骗人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哈哈哈哈，是是是，是姨姨错了，姨姨认错好不好？”
“嗯！那我们拉勾。”
“好。”说着伸出小手指，轻轻勾住了孩子稚嫩的小手。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云姕烑拢了拢在她怀里酣睡的孩子，笑看着远方的山，只有孩子还相信拉勾上吊一百年这种话，真是天真烂漫的好年纪啊。可是她不曾想过，孩子有时候最能分辩真假，而她的一句真心的戏言，她一直记在心里，以至于在将来的某一天，当她第一次见到他，直觉就告诉她，那是她的姨夫，因为他实在太好看了，站在人群里，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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