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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悔至极

    今日亥时,老宅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路两边的法国梧桐,被彼此吸引,枝叶延伸交错穿插,挡住了本就微薄的月光。

    从老宅大门口走到旁边的小路并没有太远的路程,但因为黑暗笼罩,寂静无声,总有种慎人的感觉。

    尤其是在那条路上还走着一个,穿着普通戴着黑色口罩和帽子,肩上扛着一个大麻袋的人,任谁看见都容易误会那人是个人贩子。

    路口处,没有站着任何身影,反倒是停着一辆勉强能看清的出租车。

    扛着大麻袋的人诧异了片刻,还是匆匆走上前去,敲响了出租车的后车窗。

    尔后,车门直接被打开,里面传来一句有些急促又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怎么这么久才来?”

    扛着大麻袋的人没回话,直接将大麻袋扔进车里,便大步离开。

    车内的人想再跟离开的那人说什么,也已没了机会,只能自己嘟囔一句轻点啊,然后报出一个地址让司机师傅开了车。

    路上,江时唤有过疑惑,老唐何必给顾简套个大麻袋,想出的结果是,觉得有可能是担心别人不小心认出顾简又弄出什么新闻来,才善意为之。

    中途他也有想过打开大麻袋让顾简透透气,害怕吓到司机师傅,便一路都没管,直到到了他订好的宾馆,把麻袋扛上楼时,他才深觉,看起来瘦瘦的顾简比一般女孩子要重很多。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没来过如此破旧的宾馆,没电梯就罢了,房间还很小,连窗户都是一幅纸画。

    可是就这样,打车的钱和住宾馆的钱都还是他老妈供给的。

    他把麻袋扛上顶楼三楼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倒在床上歇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把麻袋打开,然而刚打开麻袋口,他便又吓瘫在了地上。

    因为麻袋里装得不是美人,而是个糟老头。

    难怪他觉得异常的沉,原来……

    等等,他们的计划这是被发现了?刚刚把麻袋扔进出租车里的人是谁?莫不是江时易?

    江时唤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心思全乱了。

    他对着装在麻袋里的老唐又叫又吼又踢又踹,老唐都昏睡的死死的,最终他把老唐扔在宾馆里自己走了。

    那边的江时易刚走到大路上,摘下帽子和口罩的片刻,就看到靠在墙根处的一个人朝他走了过来。

    “办妥了?”

    顾简走近他时,他不免惊讶开口:“你胆子不小啊。”

    哪里是不小,只是在强撑罢了,可顾简才不会说实话,面色淡定地说:“内心足够光明的人,才不怕这些。”

    “好一个内心足够光明,你出来做什么?担心我?”

    “怎么说江时唤也是冲着我来的,万一他带来了好几个人,发现你骗了他,把你揍个半死……”

    顾简说得认真,江时易却突然冒出浅浅的笑声,让顾简不禁停了下来,凝望于他。

    江时易察觉到她的目光,收起笑声说:“我看起来是那么不禁打的人?”

    “富家子弟,皮白肉嫩,瘦如骨柴,怎么不像?”

    顾简一边上下打量着江时易一边说,江时易的脸色越听越黑。

    前面两个词就算了,瘦如骨柴,说他有八块腹肌的人瘦如骨柴,她那双大眼睛怕不是近视?

    然而当他想反击她的时候,顾简又说:“怎么,不对吗?你这身材比起大巴车上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来,可差得远呢,难道忘了自己曾经被揍得多惨了吗?”

    什么大巴车?高大威猛的男人?江时易起初都没听出来顾简在说什么,直到她说他被揍得很惨,他才想起来她说得是,他跟车晨晓被迫分离那天发生的事。

    顾简这是脑海里又出现他跟车晨晓的事了?

    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她的邮箱域名,黑暗中他看了她几眼,然后凑近她说道:“你怕不是对男人有什么误会吧,以为看起来瘦就是弱,要给你看看我的腹肌吗?”

    江时易说着手探到了他的T恤底端,有要撩开的趋势,结果很意外,顾简居然没被吓跑,反而说:“撩啊,大晚上的你想骗谁啊?”

    江时易恍然大悟,此刻就算他们离得很近,也不能足够清晰地看清彼此。

    于是他突然抓住了顾简的手,顾简蓦地被吓了一跳,嚷道:“你…你要干什么?”

    江时易不紧张才怪,但他要装得淡定。

    “你不是说我骗你吗,那我直接让你感受一下好了。”

    当顾简感觉自己的手被江时易往他那里拉时,顾简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急忙说:“不用,不用…我想起来我曾经…”

    在北野庄园见过,你为楚慈脱衣服那次……

    结果还是晚了,她的手已经停在了江时易的身体上,具体哪个位置她不清楚,她不敢看,她也不想弄清楚,只想着赶紧离开。

    江时易这时却饶有兴致地显摆起了他的男子气概,不仅没放开她的手,还说:“怎么样?信了吗?”

    “信了,信了。”

    顾简羞赧地低下头,算是怕了他了。

    谁知江时易突然大笑了起来,顾简受不了,想使劲挣脱他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停放的位置竟是在他的胳膊上。

    他这是在耍她??

    顾简顿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结果还没发泄出去,江时易的头探过来,窃笑着说:“谢谢你啊,让我知道原来我的胳膊也这么雄壮。”

    顾简先是咬了江时易的胳膊一口,让他不得不松开了她的手,她又“嗙嗙”踹了他两脚,说了句“无聊”才跑开了。

    江时易看着她逃走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更深。

    顾简匆匆跑回家,林嫂看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问她,顾简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他说今晚睡在书房”,便进了卧室锁上了门。

    江时易回来,林嫂紧张地问他:“你是不是惹简儿姑娘生气了,我看她脸色不太好,还把房门锁了。”

    锁房门?这是出乎江时易意料的,不过还好林嫂不会怀疑什么,只以为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

    “没事,我明天哄哄她就好了,您赶紧去休息吧。”

    然而不怀疑不代表不在意,林嫂替他操心道:“那怎么行,惹女孩子生气了,可不能拖着,那只会让她更生气的。要不我帮帮你?”

    “不用不用,她生气了就喜欢一个人静静,明天就没事了。”

    “一回两回管用,你每次都让她自己治愈,你觉得她心里不会积压下情绪吗?那样你们的婚姻迟早会出事的。听我的,现在就去道歉。”

    然后不等江时易又反驳,林嫂已经帮他敲了房门,甚至还帮他喊:“简儿啊,你别自己生闷气了,小江说给你道歉,你开下门。”

    江时易尴尬地真想直奔书房,林嫂却一直盯着他,让他不得逃走。

    没多会儿,顾简在林嫂不断地敲击下,还是来开了门。

    脸上也透露着尴尬,假笑着跟林嫂说:“见笑了。”

    然后凶恶地瞅了江时易一眼,留了句“进来吧”,便转了身。

    江时易被林嫂搞得,很不想面对现在的局面,林嫂却还以为帮了他的忙,举着拳头跟他说“加油”,并把他推进卧室才离开。

    江时易一进卧室便看到,顾简正坐在床上紧皱着眉盯着他。

    待他把门关上,她的声音也飘了过来:“不是说给我道歉吗?道吧。”

    江时易从来没感觉这么挫败和丢人过,他整理了好半天的情绪,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道歉。

    而顾简绝不会一直等待他,片刻过去江时易都没说话的时候,她从床上站起来,走近他说道:“看来说想给我道歉是假的,我好不容易找机会让我们不用别扭的待在一个房间,你硬要闯进来的理由是什么?”

    “是……”

    江时易差点把林嫂招出来,但一想她也是好意,还是说谎道:“书房里什么都没有,我好歹要把我盖的东西拿走吧。”

    拿就拿,自己敲门不就好了,还让林嫂出面,多尴尬啊。

    现在赶他走也不是,留也别扭。

    顾简没再理他,跳上床蒙上了被子。

    江时易拿了床单被罩倒自觉了起来,顾简听到他又朝门口走过来的声音,真的很想他就这样走出去算了,可一想若再在被林嫂折腾一次,她就真是无地自容了,于是思绪翻来覆去挣扎后,还是撩开被子跟江时易说道:“你都进来了,出去是还想再让林嫂来敲次门吗?”

    江时易顿住,很是意外,但最终还是没打开房门退回了浴室。

    当顾简听到浴室里传来江时易洗澡的声音时,后悔至极。

    因为她总是随着流水的声音想起江时易在老宅外说得那些话,还总是控制不住掐自己的手,仿佛她的手上还残留着江时易胳膊上的触感。

    那一夜注定又是难眠。

    ——————

    市里江家。

    楚慈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江时唤也进了家门。

    楚慈立马嘲讽一句:“呦,现在一无所有还出去风流啊。”

    楚慈说完直接上床掀开被子准备睡觉,江时唤走过去把她从床上抻起来,气哄哄地说:“证据给我。”

    “什么证据?”

    “少给我装,你今天不都厚颜无耻地找到老宅去了吗?江时易他就是傻居然不要。”

    “喔,那本来也是为了接近江时易撒的谎。”

    “什么?”

    江时唤先是惊讶,后一想这定是楚慈搪塞他的借口罢了。于是又朝她吼道:“少骗我,拿来。”

    “骗你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我自从进过监狱,家里对我的态度也如你一般,不然你觉得,如此高傲的我为何现在还会在你家忍受你?”

    楚慈凶狠地扯掉江时唤抻着她衣领的手,又说道:“你这是也去老宅了?怎么,去找顾简?还是那儿有你的人?谁,老唐?”

    “我不管你,你也管不着我。”

    “随便,你能把顾简从江时易手里抢走,我高兴的很。”

    “江时易,江时易他有什么好?”

    “至少他遇到跟你同样的情况他还能活,而你,看看你现在算个什么?”

    “无论什么,江家最后也是我的。”

    “那你先把你家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解决,没了钱,谁听你的使唤。

    江时唤纵使难堪也不会在楚慈面前表露。

    ——————

    转天,草根宾馆。

    老唐一醒来发现自己被绑着手脚,还被装在麻袋里,整个人都懵了。

    他回忆了半天,也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最后还是喊叫了好一会儿,才把宾馆的老板叫来给他解开了绳子。

    他不禁问宾馆老板:“您知道我是怎么被弄进来的吗?”

    “能怎么进来,被人扛进来的呗。”

    “那…那是谁把我弄进来的?我能看看这间房是谁订的吗?”

    “本来是不能,如果……”

    “多少钱,我现在身上……只有200。”

    老唐把刚从裤子兜里翻出的钱递给宾馆老板,宾馆老板愉快接过,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连去看都没去看,直接给他报出一个名字“孟康永”。

    孟康永,这是他以前的手下啊,他临走前让孟康永接替了自己的职位,孟康永怎么会……

    他现在手机没带,借宾馆老板的电话给孟康永打过去才知道,昨晚江时唤用孟康永的身份证来开的房。

    他又赶紧给江时唤打了个电话,本想询问原尾,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江时唤臭骂了一顿。

    从那骂声里他听出,昨晚的事被他搞砸了,江时唤说不会给他善后,也不会给他一分钱。

    老唐在吃下被混了药的饭菜时,就知道会出事,可他没想会是现在这种状况。江时易居然把他绑过来送给了江时唤。

    这他哪还有脸回老宅,回去肯定也是被赶出来,可是他不回老宅也无处可去,江时唤现在也不要他。

    然而他到了老宅,正撞上跟他一条心的那两个女佣拿着行李要离开。

    这…这是…不等他回来就已经开始赶尽杀绝了吗?

    “你回来的正好,我想你的金主已经给你安排好去处了吧,我也就不留你了。”

    不容老唐有一丝狡辩,在他踏进大厅门口时,也被江时易下令赶出老宅。

    而且那时老唐看到他的行李已经被打包好,就放在前面沙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