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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前的杨易宁身形纤瘦的很,甚至可以说是皮包骨。当时的他一脸青涩,还冒着几颗青春痘,他总是以一个意气风发、年轻气盛的上进青年来标榜自己。

    杨易宁去大学混了几年,没有成为一个品学兼优、专业过硬、德智美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也没有成为一个荒废学业、嚣张跋扈、警告大过傍身的坏学生,而是成为了一个年少轻狂、锋芒毕露、觉得自己有想法自行退学的实践者。他退学后在大学所在的城市艰难地摸索了不到半年的时间,让他苦苦支撑的原因是这个城市的夏天。他喜欢夏天,过完夏天后就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一个小小的县城。他每每跟别人提起这段往日生活,他那略显得意一句话就概括了:“我与其说去打工混日子,还是不如说是我想在这个城市再度过一个夏天。”其他细节他一概不提,也不想提。

    杨易宁是固执的,他对自己这一特性的认知是毋庸置疑的,但他的父亲在固执方面是更胜一筹。他回家后,因为他的退学,杨父有足足两个月没有对他开口说过一句话,有什么话都是通过杨母转达,杨母很是无奈但也无法。父子固执这一点足以证明遗传基因的强大,一脉相传的固执。虽然杨易宁退学前打了个电话跟家里商量,但杨父也看出他的决心,苦口婆心的劝阻也无用,只能气急败坏地叹息道:“这哪是商量啊,这就是一个告知而已,直接是先斩后奏。你是成年人,你自己做出决定,以后你后悔了不要怪我和你妈。”

    杨父在家时常痛心疾首地向杨母埋怨:“杨易宁,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

    杨母也是担忧,耐心劝道:“现在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读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你看哈这学校的老师些一天还不是球钱没的,这个社会已经变了。”

    杨父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得也是哈,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是他要整啥子嘛,回来都两个月了,天天这个游手好闲的也不行啊,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杨母垂着头眼珠在眼框里转着,没有搭话好像在想什么。

    “嗯?”

    此时杨父情绪烦躁,这两个月杨易宁也没有主动找他爹说过半句话,虽然平时表面一副毫不在乎,管你生死的态度,却早已心急如焚了。

    杨母缓缓的开口:“你说这种要不要得,我一会儿打电话给他的杨玲姐,喊她来问问他,他从小到大啊,那呢杨玲儿对他都好,他也会听杨玲儿呢话。”

    杨父连连点头地说:“对头,就是这种试一试,你赶紧给杨玲儿打电话。”

    杨母沉寂一下说:“你两父子不要搞得跟仇人这个,杨易宁的那个脾气还不就是你遗传的,固执的很,等杨玲儿来也劝劝他,你也退一步,几十岁的人了,不要一天板起个脸。”

    杨父正准备开口,但话都到舌头又堵了回去,沉默了。

    天下最苦父母心,是他们给予了孩子的生命,一口奶一口饭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养大成人,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让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在这个坚实而温馨的避风港歇息。他们不盼孩子成龙成凤,也从来不想获取,一门心思为孩子,不为人父人母是不知其中艰辛的。

    天透着微微的光,深秋十月凉风习习,吹着赶去上学的孩子门的稚嫩脸庞。学校操场上孩子们你追我赶,嬉戏打闹,早已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像一只只叫声清脆的小鸟。杨易宁还在呼呼大睡,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会被这样嘈杂吵闹的环境直接吵醒,甚至感觉烦躁睡不着。但对于杨易宁来说,这样的清晨他已经听了二十年了,早已习惯了,根本不会影响到他的睡眠质量,甚至有时候学校放假,清晨的过于安静反而让他不习惯。

    杨易宁他家的房子紧靠着学校,而且房子的一半还被学校的围墙抱进去了,一道房门就顺理成章地直接通往学校的操场。他们家有了这种地利,杨母顺势开了一个商店。打从杨易宁记事以来,商店就一直开着的,比他年龄还大。这种地利,对于孩童的杨易宁再好不过,让他上小学的时候从来没有迟到过,还顺带当了六年的班长,掌管着教室的开门钥匙。杨父是村子远近闻名的一个生意人,杨易宁不懂他爹的各种生意,他就觉得他爹那样像什么生意啊,就是各种倒卖,哪儿需要啥子就卖啥子去那儿,有啥子觉得赚钱就做啥子。后来他明白其实只要自己合法合理地做买卖就是生意,能赚到钱就是好生意。他们家在当地村子里是有头有脸的,比较受别人尊重的。杨易宁回想做出退学的决定可能有部分因素也是受到他父母的熏陶,家庭环境的影响。

    “杨易宁……”杨母站在商店门口仰着头对着二楼的窗子喊着。

    杨易宁的卧室就在商店的楼上,他睡梦中一下惊醒,双眼朦胧,撑起半个身子奇怪地问道:“昂,弄早咋子哦?”

    这两个月以来,杨母从来没有这么早叫他起床,他天天都是睡到自然醒。有时候吃午饭的时间点,杨母见他还没下楼才会叫他。

    杨母歇斯底里地喊:“还不快点起来了,下来吃早点,你杨玲姐过哈儿要来屋头。”

    杨易宁不自觉地点头应着:“要的,马上马上啊。”然后倒了下去,准备又睡,嘴里嘀咕:“杨玲姐来她的嘛,又不是要来找我,平时经常来看你们哦,我在不在都无所谓的。”他翻身眼睛刚一闭念头一转,老妈特意叫我,难道是杨玲姐是特意找我的。他不得已再一次惊醒,起身两眼怔怔地吐出两个字:“有事。”

    杨易宁睡意朦胧地坐在圆圆的火炉旁端着碗一口一口吸着米线,嘚嘚瑟瑟的说:“还是我老妈煮的米线好吃,手艺艺就是好。”说完对着杨母嘿嘿一笑。

    杨母瞥了他一眼,脸上浮现了自信的笑容,欣慰地说:“米线都堵不住你的嘴,你杨玲姐差不多要到了,不晓得她吃了早点没有?怕给她先煮起。”她说着话,就准备去端煮米线的不锈钢平底锅。

    杨易宁抬起碗喝了一口汤说:“妈,不慌嘛,等杨玲姐来了再说,不是到时候煮起不吃就浪费了。”

    杨母把水壶提来放火炉上,望着商店门外方向说:“那我就先把水烧起嘛,一哈儿煮起也快。”

    “我爹呢?”杨易宁放下碗筷,双臂展开环抱着火炉盘,手握着在火炉盘的边缘来回搓着,左右观望了一下问道。

    杨母转身往商店走去,丢下一句话:“你还晓得问你老爹,你老爹着给你气得……出去了。”

    杨易宁沉默不语,起身拿起碗筷放到了碗柜的盆里,回到火炉旁,又搓起了火炉盘,阵阵暖意传遍全身。杨易宁他家这一带,每家每户都必有一个烧煤炭的火炉,祖祖辈辈都是离不开火炉的。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日日夜夜,火炉里碳火都烧得旺旺的,整个房间也是暖和的。火炉除了取暖,主要是烧火做饭。火炉盘就是餐桌,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吃饭聊家常,温暖惬意,消除了冬天的阴冷潮湿,寒冷刺骨。随着时代的进度,家用电器的发展,家家户户煮饭烧菜取暖也基本用了电器。虽然煤炭资源越来越匮乏,价格越来越高,但是天气转凉,特别在秋、冬两个季节他们还是会烧起火炉里的碳火,才会适应,才会不怕冬天的寒冷,而且他们觉得在火炉上做出的饭菜更香更可口,这样才会有家的感觉。杨易宁他家的火炉是比较高档得,直径一米二的铁质火炉盘,表面做了红黑色烤漆,远看黑色轮廓似一支绽开的玫瑰。

    每天杨母她自己都不晓得要擦炉盘几次,只要脏了就擦,不脏也擦,把炉盘擦得发光发亮。炉盘中间是个直径五十公分的圆柱形铁质火炉桶,火炉桶里是黏土烧制五公分厚的一圈炉心,炉桶上部垂直支出一根火烟管,向上两拐钻进墙洞通向室外,脚下是厚实的正方体铁盒子,支撑着炉桶。盒子里有一个四四方方可以自由抽出的铁片斗子,斗子是用了装烧尽的煤灰。盒子侧面有个摇杆,用力左右摇动摇杆,炉桶里烧尽的煤灰就漏到铁片斗子里,等铁片斗子装满了煤灰,就要抽出来倒掉,抬煤灰是杨易宁小时候的一项每天必备的家务劳动。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来到商店门口,一头短发,一身黑色运动装,整体装束很是干练。

    “幺婶,幺婶。”她人还没进门,声音已传到了杨易宁和杨母的耳朵里。

    杨母随声就出门而去,满脸笑意,急忙回应招呼:“杨玲儿,快的进来。”

    杨易宁匆匆站起来,跟着杨母的急促步伐往外赶,嘴里打着招呼:“姐,你来了啊。”

    迎进屋里,坐在火炉旁,杨母拉着杨玲的手说:“吃早点没有?没有吃呢,我马上给你煮。”

    杨玲笑着说:“不消了,幺婶,吃了呢,还是烧炉子热火啊。”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下,杨母微微点头说:“要得,那我去看哈店。”于是转身去了商店。杨易宁望着杨母这动作痕迹也太明显了,这不是就给他和他姐单独谈话留下空间嘛。他心知肚明,也没有开口。

    最近杨易宁也很是苦恼,他不想浑浑噩噩,不想安于现状,不想一事无成,更不想一无是处,但他现在是迷茫的,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要干什么。他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跟他的父母沟通,他总是觉得他的父母不理解他,他们之间存在代沟。其实他打心底也希望跟他姐聊聊,通过这次契机看能不能有些许希望,更甚奢望能找到突破点或者方向。

    杨玲比杨易宁的年龄大上八岁,她在县城里的中央广场旁的黄金路段开了一家冷饮店和服装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女强人。她为人豪爽,对人大方,朋友多,交际面广。杨易宁一直以来是尊重她的,而且也对她说的话都比较信服。

    火炉里的碳火烧的正旺,催着水壶里的平静的水不断往上冒,还不断地向四周散发着热量,整个房间暖和,给人一种像春天的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杨玲的双手也握着炉盘边缘来回搓,望着杨易宁说:“幺哥(弟弟),我们怕是三年没有见了,你去读书读瘦了嘛,回家来了多吃的多补补,还是要长的肉才帅气。”

    杨易宁嘿嘿一笑搭话道:“姐,我都想长胖,就是长不胖的嘛。”

    杨玲接着温和地说:“八爹(杨玲称呼杨易宁他爹)说你学的是机电这块专业,出来实习工作了。我在城里朋友多,喊我帮你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工作,还说你们两爷子在闹矛盾搞得跟仇人一样,你妈都拿你们没的办法……”

    杨易宁脸上略显不自在,双眼无辜的望着他姐,嘴巴微张,没有搭话,双手不自然搓起了炉盘。他的内心闪现一个念头:看来我爸妈没有把我退学的事情说出去,连我姐都没说,那其他人更可能会说。按上学的时间来算,我确实也是该出来实习了。爸妈真是用心良苦啊,那这样不是因为退学闹矛盾,那是为啥呢?他的脸不自觉地发烫了起来,不知言语。

    杨玲则是越说越气愤,加大嗓门说:“你啊,你也是过了20岁的人了,你老爹对你要咋过好,外人都看得出来,你不可能感觉不到嘛。他做啥子还不是都为你好,还不是都希望你争气的,他不跟你说话,你也是斗气不跟他说话,他是你的长辈是你的爹啊,你好好想想,主动的找点话跟他说说。”

    此时杨易宁的脸已烫得通红,连连点头应着:“姐,我晓得了,晓得了。”

    杨玲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指了指商店方向说:“你妈我就更不消说了嘛,有好关心你,这段时间她想到你的事情好多天晚上都睡不戳瞌睡,你跟你爹搞成这种,她劝也劝不信你们,她在中间好为难。你也长大了,多理解理解他们。他们吃喝拉撒把你拉扯大,你还比其他娃儿吃得好穿得好,你看乡下有哪几个娃儿比你过得好,其他的不是天天干这样农活就是干哪样农活的,你一天啥子都不用干就是耍,不愁吃不愁穿,要啥子有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这些条件都是哪个给你呢嘛。”

    杨易宁听完这番话埋下头,他觉得自己连委屈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去反驳了。

    杨玲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自己想好,不说这个事情了,说说你工作的事情。我问了哈,这哈有两个工作有点眉目的,我先给你说哈,第一个是在移动公司上班做基站维护,说白了就是保证移动通信网络畅通,只要出现什么问题,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要以最快的时间到达现场解决问题。这个是稳妥的,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是主管,见一面说一下就可以了。”

    “第二个是去乡镇上的煤电公司整份专业对口的工作,但是最好不要下矿井的。这个还没有合适关系渠道,你老爹也在想办法的,今天出去怕也是为了你的事情。”

    杨易宁好像看着一束光照进眼里,刚才的沮丧已烟消云散,心里深深留下对他父母的歉意,还有对他姐的感激。两眼溢满光,激动的说:“要的,姐……”他正准备说出谢谢,但是又闭了口,他觉得这样的关系说谢谢反而显得分外了。

    杨玲说了这两番话,明显轻松了不少,松了口气说:“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你老爹送你进城,带你去报名考驾照。我的店的楼上不是有两间房间嘛,平时我就当仓库放衣服啥子这些,你就搬来先住在里面,反正床啊啥子这些都有的,我都已经收拾好了。你的吃饭问题,我有时间在家头做饭就一起吃,没的时间就没办法了,自己在外面解决。”

    杨易宁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事情都是已经安排好了的,杨玲只是个中间传话者,也可以说只是个执行者。

    火炉里的火焰催着水壶里的水上下翻滚,沸水冒出的热气使劲地顶撞水壶盖,拼命地要顶出一丝缝后逃出生天,水壶盖却是一股不服输气势压着热气,它们不断地上下较劲,水壶盖打得水壶口铛铛直响似是声张生势的进攻鼓声。

    杨玲轻松地站了起来,对杨易宁说道:“幺哥,我有事要先走了。明天你来了姐请你吃饭哈,记到主动跟你老爹说哈话。”

    杨易宁两眼呆滞,然后望着转身而去杨玲说:“姐,吃了饭都嘛。”

    杨玲挥挥了手,向商店走去,脱口而出:“不了不了。”

    杨易宁望着杨玲和自己的母亲站在商店门口简单聊了几句便走了,之后杨母便是满脸笑容,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进了商店。

    这次杨易宁回家以来他从来没有看见自己的母亲如此开心过,脸上的笑容没有如此灿烂过。他清楚她俩的聊天的内容,所以他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何会如此开心。而他面上悲喜交加,心里五味杂陈,他狠狠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然后把冒着热气的水壶挪到炉盘上。

    杨易宁冷静下来想到他姐提到的煤电公司。说起煤电公司这个单位,对于杨易宁他们小镇来说这个单位无疑是个庞然大物,当时在他们镇上搞得风风火火轰轰烈烈。

    这个单位的投资是省上关注的重点投资项目,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镇上的路被修得宽大平坦漂亮,这也只是对小镇的福利之一。当年对于杨易宁这一届的初中同学则是一个好的年份,因为煤电公司通过乡镇政府教育局的渠道,让没有考上高中的孩子直接送往到职业学校,只需签好卖身协议,这些孩子毕业后就可直接进煤电公司工作。在这些孩子的父母的眼里这是多么振幅人心的好消息,孩子不但可以再多读两年书,而且还包分配工作,读书不就是为了工作赚钱嘛,这可是造福造命的天大好事啊。这些父母争先恐后把自己的孩子送去签卖身协议,就怕迟了官大爷反悔。有些父母甚至想着把早已毕业的或者还在上初一初二的孩子送去。还好庆幸的是这是位原则的官大爷,他们只需要应届毕业生。这些求之不得的父母拿到孩子的卖身协议后,他们从头到脚散发出得意洋洋,他们四处炫耀无处安放的骄傲,这份卖身协议可比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更加值钱,更加可贵,自己的孩子更加有出息。当这批孩子们毕业参加工作,虽然他们下矿井时辛苦有危险,但不用背井离乡就会有个稳定收入可观的工作。这让他们的父母觉得当年英明的决定无比正确,其他孩子还在寒窗苦读,而自己的孩子都已赚钱养家,他们更加骄傲了,他们感谢政府感谢单位更感谢自己。但是后来他们没有意料到煤电公司没过几年就落败了,仿佛一个前途光明还没长大就夭折的孩子。

    这众多的孩子中就有杨易宁的发小,他的辈分比杨易宁大上一辈,年龄也比杨易宁大上一岁。在杨易宁的印象中,他的母亲总是会严谨地提醒孩童时期的他:“你要懂礼貌,你应该称呼杨小龙为大爸,不应该叫小龙哥。”杨易宁甩着小小的脑袋答应,然后屁颠屁颠跟着他的发小杨小龙喊着:“小龙哥。”他们这样称兄道弟友谊可以上溯到他们的父亲,当年他们的父亲也是整天形影不离。

    杨易宁回想起他们的童年,记忆停留在村里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两个孩童坐在溪水边憧憬遥不可及的未来。

    傍晚时分。杨父早已回到家中,他苟着身子收拾整理着商店的货品。他爷俩之间还没有开口说话,杨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炉盘上几个盛菜的碗热气腾腾,有两个盘子里是青椒炒肉和芹菜炒牛肉,一个大碗里的是酸菜煮红豆。杨母抄完青椒洋芋丝,铲进盘子里,已然是最后一道菜,张口喊道:“幺儿,过去叫你爸爸吃饭了。”

    她转身去碗柜抬一锅已经炖好的鸡。

    这时杨易宁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心里也在想怎么跟自己的父亲开口,开口又说什么呢。他听杨母这样一喊,立即对自己的母亲比了一个大拇指。

    “爸,吃饭了。”杨易宁站在客厅与商店的门中间,望着他老爸弯着身子的背影,心里有一种不知是什么滋味油然而生。

    “要得,马上,你拿两瓶啤酒我们爷俩喝一下。”杨父还是背对着杨易宁,他没停下收拾货品。虽然杨易宁看不到杨父的表情,但他听到杨父的语气,他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欣慰的,是开心的。

    深夜,杨易宁躺在床上想着白天杨玲跟他说的话,还有和他老爸一起喝了的酒,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也许是兴奋,也许是激动,但更多的是他对父母的愧疚充斥着他的整个心脏,撑得心脏隐隐作痛。

    老爸对我的爱是严厉的,是无声的,哪怕是换来我的不理解,甚至针锋相对,这样的爱也从未在他心中落寞失望,而且这样的爱潜移默化给了我无尽的力量,这股力量如山般宏伟,让我坚强。我从小到大,爸妈的亲戚朋友都说:“我是个听话斯文懂事的孩子。”而这些人仅仅只是看到我的外表和外在性格,只有我的爸妈能看到我潜在的所谓的个性、脾气甚至叛逆。我在外上学的时候,我的爸妈会很久不打电话给我,而我也很少主动地与他们联系。我还总是无知的报怨,我的爸妈不关心我。现在我才知道,他们望子成龙,他们是相信我能行的,应该让我独立。我的一切都是我的父母给的。其实我老爸是我心中永远的偶像,我不善于表达亲情,我的父母更不善于表达亲情,只会实实际际去做,去爱抚我。我有很多习惯都是被我的父母潜移默化影响的,我的老爸不抽烟,我也决定不抽烟,我的老爸喜欢打篮球,我也喜欢打篮球,还有很多很多,但还有更多更多我需要跟我老爸学。我记不得是什么时期,我喜欢穿我老妈的衣服,总觉得特别好看有型,现在想起来觉得是特别幼稚的,在我内心老妈的衣服是最温暖的。我除了去上大学的那几年,从小到大都是在爸妈的身边,爸妈的精心照料,无私的给予,让我觉得他们给我的教我的都是他们应该的。但现在我明白了,我之前对他们耍的小脾气是多么的无知,相对爸妈的宽容,我的种种行为是多么的幼稚和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