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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反正就怪福乐公主呗?

    颜静姝并未言语,只是默默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与外界传闻的受尽盛宠不同,永安公主似乎被隔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而在颜静姝将目光收回的那一刻,永安公主把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冷冷地盯向颜静姝。

    夫子把颜静姝的位置安置在空旷的右处,大约是觉得福乐公主和永安公主是亲生姊妹,关系总能亲切些。

    但是奈何夫子想错了,永安对颜静姝的敌意是巨大的,这种巨大是揉杂永安前半生只有物质供养却没有精神供养的畸形世界观。

    但颜静姝并未说话,只微微点头不语,她入宫以后,处处谨慎小心,习惯性以不变应万变。

    这一堂课是讲授诗词,好在姑苏颜二府虽是商贾之流,但颜奉壹极为重视文化素养和知识方面的培育,所以请来的先生都是整个姑苏一带最好的先生,后来还有一个考中了文科状元。

    此番应对还算得体。

    只是下一堂的绘画课倒是能看出几个女子的不同之处来。

    “所谓绘画,纵然有千分技巧,但有形而无神,是最为不可的。”女夫子摇了摇头,看向清凝公主手中的绘画,这是一副竹叶图,说实话用尽了一番好技巧,却不清楚要表达什么。

    清凝公主闻言一窒,脸上有些难看起来,她明明就是为了在福乐、永安两姐妹面前挣个脸,没想到却被如此评价。

    “此番考核,考的是众位公主和姑娘们的心志,还请切勿糊弄。”女夫子走过左侧那一排,这些公主们及其伴读对课业似乎并不上心,正在心内摇头之时,又见到角落里有一副绘制不错的画。

    其实也不算太优秀,只是跟前面几个比起来要好上不少。女夫子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她记得这是清凝公主的伴读,齐国公府的庶小女齐韵袭。

    “不错。”女夫子点了点头,以示赞赏。齐韵袭正要表露欢喜之色,却被清凝公主瞪了一眼,其余几个公主和她们的陪读丫头也恶狠狠地盯了过去,把齐韵袭吓得脸上的欢喜收也不是,继续也不是。

    女夫子佯装没有看见,这位清凝公主背靠皇后娘娘,虽说武和帝敬重皇子、公主的带教夫子,但并不代表这就可以得罪皇后娘娘。

    “永安公主的作品一如既往的出色。”女夫子走到永安公主面前,眼中的赞许毫不掩饰,她一生未婚,教过多少京城大家闺秀的女子,但却从未见过永安公主这样优秀的女子,只怕唯有男子那头的文状元可以比拟。

    看着永安公主那张英气的长相,不由得感叹她要是个男子多好。但赞赏归赞赏,问题还是要指出来的,于是便道:“只可惜画风诡异古怪,难入世流。”

    听到这里,清凝公主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连带着其余女子都窃窃私语,言语中尽是嘲笑。

    颜静姝没有听清太多话,只大约听到了“人如其画,画不入流,人也不入流”一类的话,她看向永安公主,只见永安公主仍旧是一脸冷漠,面无表情,似乎是一种冷淡的不屑。

    “不知福乐公主师承何人?”转眼间,女夫子已经走到了颜静姝面前,她看着颜静姝的画风有些眼熟。

    “回夫子,福乐有幸,儿时是冯伍人先生的学生。”颜静姝微微一笑,在颜府的培育下,她对自己的课业其实多少还是有些信心的,虽不敢说极好,但应该是拿得出手的。

    “冯伍人?”女夫子轻喃了几句,似乎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可是几年前的那个文状元?”

    颜静姝点点头,脸上并无夸耀之色,只是淡定自若,半带微笑。

    “原来是他。”女夫子依稀回想起冯伍人,将画仔细看了几遍,又轻轻放下,“你画得不错,有他的画风,但是加了很多温暖柔和的因素。”

    “嗯,福乐想起了从前寄养的家里。”颜静姝微微一笑,她画的是一副桃花笑,每朵桃花都代表一个人,有祖母、父母亲、自己、文燕姨娘、颂桃她们,也有顾彩如、武和帝和温德皇后等。

    颜静姝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的微笑有多刺眼,跟清凝公主一派的人不同,清凝公主一派只会嘲讽颜静姝商户铜臭气,但永安公主则是抬起头看着那副画。

    这幅画确实生动得很,被拥簇的是颜祖母,紧贴着的是颜氏夫妇,往后便是文燕姨娘,另外一只半个身子开出画面的应当就是颜静姝。

    永安公主面色一凝,看向颜静姝,见颜静姝提及姑苏颜府时面上柔和的神色,她不由得想起那天胜徳皇后将簪子赐给她的时候。

    为什么那块厚冰没能摔死她!

    永安公主感受到此时此刻内心翻涌着的惊涛骇浪,她的双手颤抖,即便刻意隐藏在桌子底下,但她有一种想掀翻桌子的冲动,上一次如此,还是她投湖后。

    出于对永安公主的警惕性,颜静姝不管在做什么都有在关注永安公主,毕竟这位亲生“妹妹”满打满算祸害她将近五六次了。

    所以即便颜静姝一副在和夫子说话的模样,但实则是早已经注意到永安公主的动向了。

    她敏感地发现,女夫子在夸她的作品时,永安公主没有生气,但偏偏在自己提及颜府后,永安公主才注意起自己的画作来,继而便是满脸的阴郁。

    难道引起永安公主对她的怒意的,一开始是傅淮珩,后来便是颜府?

    ……

    此时,武和帝正在淑妃的宫里,起身准备要去早朝,只听得颜静姝身边的太监来报,他便赶紧让人进来,生怕温德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此人正是陈七的徒弟,名唤小东子的太监。他将那个脚滑的小太监送回去之后,就受师父的嘱托来报告武和帝了。

    颜静姝去往上书房的路上,小东子无任何隐瞒,加上从那个脚滑的小太监那里拷问出来的实话,武和帝听得面色铁青,他怎么能忍受姐妹相杀的场面,永安从前不爱说话,后来便日渐跋扈、桀骜不驯,他只求永安能在胜徳皇后那里能保得住命,所以一切都无所谓,只求女儿身体康健。

    那些欺负永安的妃嫔们,他无一不在处理,只痛恨自己到前几年才能将自己的势力培养起来,却不料永安如此跋扈,妄图谋害福乐……那个投湖后抱着自己痛哭的丫头怎么变成如今这样子。

    在一旁的淑妃轻轻替他缓着气,见武和帝一脸震怒,便轻声替永安公主辩解道:“和郎可曾想过,永安公主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武和帝扭头看去,见淑妃目光幽幽,眼中似乎有悲戚之色,便着急地问道:“淑妃,你可知道?”

    “臣妾久居后宫,自然清楚……”淑妃怔怔地望向地面,那时候她还是个刚进宫的小答应,受人欺辱,是温德皇后帮过她,“皇上,您只知道您去皇后宫中,每看永安公主一眼,皇后便让她罚跪在暗无天日的房中三日三夜,殊不知……”

    淑妃正要往下说,却只听见武和帝身边的太监正进来说要早朝了,只听说是一派老臣经过这些日子的商议,强行要将皇后凤权被夺,贤、德二妃被贬一事纳入朝堂议论之中,早早地便堵在宣政殿。

    “既然他们要等,那就让他们等着!”武和帝一脸怒意,他不用去早朝便能知道那些臣子们一个个想说什么。

    “淑妃,你接着说,永安当年的事情。”武和帝朝着侍奉太监挥了挥手,扭头朝着淑妃看去。

    淑妃这才一惊,这些有关永安公主的话,后宫中哪里有人敢说。她如今刚将凤权拿到手,要是今日朝堂政务有变,凤权又回归到皇后手中,只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怪她,她太过自信了,差点得意忘形。

    想到这里,淑妃收住了口,轻声对着武和帝道:“臣妾还请皇上去上朝吧,不然又要平添一份懈怠朝政的罪责,永安公主的事情究竟在那放着,当前政务要紧啊。”

    武和帝看着淑妃一脸担忧,他不由得想起那帮言官,还有皇后一派的人,只怕今日的朝堂要起一番风云。

    他微微一怔,总得先将前朝事物处理好,才能保护好永安和福乐,若是此刻不去,只怕丞相那一派的老臣要拿淑妃说事,到时候永安、福乐和淑妃,通通无一可保住的。

    “好,朕下朝后再来看你。”武和帝点点头,转眼便告别了淑妃,坐着轿辇往宣政殿处去了。

    淑妃看着武和帝离去的身影,正在暗暗感叹自己时候未到却差点暴露了自己,不由得叹了口气。却在武和帝离开还没有多久后,被进入殿中的某一个人吓到,不由得美目一睁:“这……”

    “怎么,如今淑妃你有了代理六宫之权,便是见着本宫也不记得了?”胜德皇后身穿一袭明红交黄色大披锦绣百鸟朝凤衫,缓缓从宫外踏入,脸上带着几丝疯狂和怨毒。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淑妃心下一惊,没想到武和帝前脚刚走没多久,胜德皇后就闻到风声赶了过来,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咋舌。

    “嗯。”皇后轻声应了一句,只见淑妃依旧尽量保持着淡定的模样,不禁在心中冷笑。这个素日里装得一副不争不抢、人淡如菊的淑妃,转眼之间就取走了她掌管六宫的权力。

    这些天她在景仁宫中,看着那些每日来请安的妃嫔们,即便她们表面上一副尊重自己是皇后的模样,但只有上天知道她这个皇后当得有多么没底气。

    她在宫中多年,自温德死后,从未有人敢动摇自己的权力,这个淑妃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温德。

    而她最喜欢的,就是把一个能威胁自己的东西,在刚冒头的时候掐死。

    “最近本宫在想,是不是老了,十几年来,耳不清目不明,连什么样的人在做什么事情都很难知道了。”皇后看了一眼淑妃,只见淑妃脸上一僵,仿佛有什么要说又不敢说得样子。

    而在前朝,武和帝才刚上朝,不论是国家边界的问题,还是一些贪污要事,都已经讨论完毕,正要下朝。

    “众爱卿可还有要事要奏?”武和帝明知故问,知道底下那一批有心跟着皇后的臣子要出来发话了。

    “回陛下,臣有要事要奏。”冯阁老率先站了出来,他的女儿嫁给了丞相的儿子,跟丞相也算是亲家,如今皇后被夺了权,他也得卖个面子给丞相。

    “冯阁老,你莫不是要朕给你那个当了文状元的儿子再换一个职位?”到底还是来了,武和帝知道冯阁老想说什么,有意提前曲解。

    “庶子愚钝,在哪儿都只要不是混个日子就行。”冯阁老说了几句客套话,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皇后夺回权力一事,便肃声道,“只是如今,臣听闻后宫挪权一事,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娘娘为当朝国母,却无管理六宫之权,实在不符合我朝朝制,还请陛下三思。”

    “冯阁老此言差矣,先帝在位时,孝懿皇后作为贵妃,也曾代当时的孝敦皇后掌六宫之权。”此时出来说话的是武和帝新选出来的文武状元傅淮珩,在文武比赛选拔中夺得双状元,正得帝心。

    “可前朝孝敦皇后干涉朝政,谋杀庶子,陷害妃嫔……如此才被夺去凤权,可当今国母胜德皇后,温婉贤淑,慈爱聪慧,抚育公主,管理后宫井井有条,堪称国母。”冯阁老皱紧了眉头,怎么能将孝敦皇后和胜德皇后相比,于是将胜德皇后冠以一众赞美之词,“反之淑妃娘娘,入宫多年至今无所出,亦无掌家经验,怎可替皇后行驶使六宫之权?”

    丞相一派的臣子准备得极为充分,连武和帝正打算将当日之事拿出来也考虑到了,只听得齐国公站出来道:“臣还听闻,皇上此举,是为了一个刚迎回宫的福乐公主……”

    齐国公轻轻咳嗽了几分,话语中充斥着不满,有意煽动那些站在中立地位的爱国臣子,道:“多日前,皇上力排众议,执意要迎福乐公主回宫,大修玉华宫……不仅如此,甚至在福乐公主入宫当日,夺皇后凤权,贬贤、德二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