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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国丧期间,颜静姝每日孝服加身,日日勤勉奉灯。

    武和帝下葬以后,颜静姝都不曾见过棺椁。中间虽有几次能看见怀安帝过来,但两人也是漠然无语。颜静姝倒是冷静自持,只是怀安帝看向颜静姝的眼神很是复杂,但很快便因政事繁忙而匆匆离去。

    颜彩如倒是有写信过来,信中提到元国七皇子张清晔被送走时,以面纱蒙脸。傅淮珩心中疑虑,只觉得那日跟张清晔一同被送走的元国七皇子身份未明。

    同日,颜彩如加信,喜鹊服毒自杀,大乾第一美人齐嫣然在颜府人找上门的同一天自缢而亡。

    颜静姝并未说话,只将信纸都叠放好,连带着墨阁偷送进宫的信纸一同烧掉。

    墨阁留言说,张清晔已在药王处治疗,将于五个月后出关,大皇子不归宫,流连于元国和大乾的交界处做个清官。

    颜静姝漠然地看着这些书信在火盆里熊熊燃烧,火焰照亮了颜静姝那双晦暗的双眸,阵阵热气从火盆那处袭来。

    待到这些书信通通燃尽,外头传来了些熙熙攘攘的声音,颜静姝透着窗子朝外看去,是怀安帝身旁的太监过来传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福乐公主秉性柔嘉,孝顺可敬,侍奉先帝,端庄贤淑。今奉为大乾福乐长公主,仪比诸侯王,赐京内宅居故水山庄、澄园,赐福田、赐车马、赐奴仆、赐珠宝等各数如下……”

    宣旨的太监念旨足足念了将近半个时辰,几乎念得口干舌燥,可见怀安帝究竟赐了多少东西,又说了多少好话。

    自大乾开国以来,能有这样荣宠的公主实在不多,太监把嗓子念坏了,此事甚至都被记录在皇家趣事中。

    “福乐谢主隆恩。”颜静姝面色如常,并不见半分激动欢喜之色,只是安安静静地叩谢。

    “哎哟,奴才见过长公主殿下。如今咱们长公主今后有了自个儿的府邸,也要常常进宫来看看太皇太后娘娘和皇上才是呀。”这宣旨的太监对着颜静姝是满脸堆笑,这让颜静姝想起了当年到姑苏颜府去宣旨的黄力全。

    再被宣旨时,皇帝已经换了皇帝,太监也换了太监,地点也换了去,颜静姝心中感慨,却只在明面上笑道:“福乐自然记得,公公辛苦了。”

    这话说罢,颂桃早已经上去将沉甸甸的一袋金子送了上去,正如当年送给王力全一般。

    只是如今颜静姝不再下意识地去给御前太监说些什么好话,按她如今的作用,也无需说好话去了。

    这位太监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知道颜静姝喜静,又不爱被叨扰,便连忙告辞了去。

    挽竹等一行下人也跪地受旨,听完了整个全程。等那些传话的宫人们一走,挽竹也口无遮拦起来:“哇,奴婢方才听公公念叨了半天,真怕他嗓子口都要冒烟呢。”

    这话哄得在场的人一笑,如今福乐公主被正式受封长公主,那便得是要搬到外头的府邸去住了。

    原本怀安帝登位之时便应如此,只是彼时太上皇不舍得长公主出宫住去,才拖着不让迟迟受封。

    如今太上皇去了,颜静姝也能出宫中去了,对颜静姝来说,也算是自由。

    “咱们皇上对咱们长公主是真真的好,赐的还是大长公主住过的故水山庄和澄园呢。”种菊从前在监督黄师的学徒修建玉华宫内的观月台时,曾听那小学徒提过。

    “这故水山庄夏日里能好好避暑,虽说比圆明园远了些,却风景山色更好。澄园更是在京城脚下的繁华之地,能亲近京城皇亲贵族,感受百姓生活。”种菊学着那小学徒的语气,将话都说了出来。

    颜静姝听着这话,却也只是淡淡地一笑,让人看不出思绪来。

    “好像清凝长公主也不曾有咱们福乐长公主来得赏赐多哎。”挽竹有些好奇,要知道清凝长公主可是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而颜静姝是温德皇后的孩子。

    “如今清凝长公主在仙居寺修行着呢,哪里就能轻易赏赐那么多啊。”颂桃瞥了一眼挽竹,只觉得挽竹这脑袋瓜子转得慢,小事机灵,大事倒是想不透了,“佛门重地,堆放这些东西去,哪能啊。”

    挽竹歪着头听颂桃分析,可却觉得不通,就算是颂桃说的这样,可福乐长公主的赏赐还是有些超乎常理,实在多得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颜静姝看着一脸疑惑的挽竹,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了几分,她扭头朝着门口的观月台看去,摇了摇头,其实她还挺喜欢这个台子的,只是如今要告别玉华宫了。

    至于挽竹疑惑的问题,颜静姝自己是能猜得到原因的,这与其说是一种赏赐,倒不如说是一种补偿。

    至于补偿什么,颜静姝就猜不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怀安帝还是太子之时,协助胜徳皇后对自己下手。

    或许是因为颜静姝是永安公主的姊妹,怀安帝感怀于永安公主,这份补偿便到了她的身上去。

    或许是武和帝的死……武和帝遗愿。

    或许是当年温德皇后的恩惠。

    或许是清凝长公主和齐国公府的齐嫣然筹谋要谋害于赵氏,却被怀安帝压制下来。

    想到这里,颜静姝不由得有些想笑,怀安帝做的这些不过是想让自己舒服罢了,若是真顾及谁,那些事情就不用那样的方式去做了。

    左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颂桃,你这几日收拾收拾,咱们乔迁新居去吧。”颜静姝不愿意沉溺在一些无谓的想法中去,如今困在宫里的日子,实在让人压抑。

    “好。”颂桃连忙点头,又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颜静姝道,“对了,如今长公主有乔迁之喜,只怕老爷夫人们都高兴着呢。”

    听到挽竹提起颜府,颜静姝这才有了些许真正的笑意,如今有了长公主府,一来是自由,二来澄园也靠近颜府,也算是有些高兴的事。

    ……

    此时,青灯古佛前,一穿着素衣袍的女子轻轻跪在灯前,她素面朝天,早已经不再像从前在宫里时一般日日嘴里都是胭脂衣裳。

    她怔怔地望向面前的古佛,手中捧着一卷经书,眼神却有些无力。

    “你还不肯知错么。”门口的一声吱呀声响起,这历史悠久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

    “皇兄,若不是因为她,母后怎么会自戕。”那女子身上的无力感顿时褪去,面色傲然,却断然不肯回头看上一眼,“即是如此,那她的母亲,又怎能好过。”

    “送你来修行,却根本抹不掉你那任性的性子。”怀安帝的眼神幽暗,看向清凝长公主的眼神极为复杂,他给她兜的底太多。

    “如今齐嫣然已然自缢,你也无需再联系她。”怀安帝看着清凝长公主的身形一顿,语气未变半分,接着道,“那个叫喜鹊的也服毒了,此事便算完了。”

    “齐国公府是从前同丞相府如此交好,皇兄对齐嫣然竟也如此心狠。”清凝长公主没有回头看一眼,只轻轻地摩挲着手头上的经书,冷笑道,“如今皇兄当了皇帝,原也记不得还有什么丞相府、齐国公府了。”

    怀安帝听着这话,手中的拳头紧紧地攥住,他替清凝公主思虑太多,却并未得到半分理解,不由得愠怒道:“朕若不记得,齐嫣然焉能在青楼却安然无恙?凭她齐国公府嫡长孙女的娇生惯养,又有哪处能叫她维持这样的生活!”

    “若你不给她出那些个馊主意,凭她大乾第一美人的姿色和才能,即便身居青楼,卖艺不卖身想讨个好夫婿安度余生并非难事。”怀安帝冷冷地看着面前任性依旧的清凝长公主,只恨从前母后将她太过宠溺,“如今东窗事发,分明是你将她毁了去。即便朕不下手,谋害宁远侯夫人的罪名她是否担当得起?”

    “她娇生惯养多年,若真去大理寺受刑苦,你真觉得你不会被供出来?”怀安帝有些疲惫,这些日子朝中政事让他担忧,连清凝都不让他休息半分。

    清凝长公主听着这话,眼眶早已经红了些许,回想起从前齐嫣然在自己面前笑靥生花的模样,一条鲜活的生命仿佛还在眼前,如今却已经没了,她不由得一愣。

    “清凝,若真要有一个人为齐嫣然的死负责,那必然是你。一切都已安定,却是你偏生要多出事端来,又是何苦。”怀安帝这话说得直白,有心要将清凝长公主敲醒,若她如此任性下去,终究会害人害己。

    “皇兄,是清凝错了,是清凝错了……”清凝长公主终于把持不住,她有些无力地跪靠在面前的案台上,她回想起了自己和齐嫣然在一起时的一幕幕。

    虽也起过争执,清凝长公主不爽于齐嫣然的大乾第一美人的传言,齐嫣然也有利用清凝长公主欺辱颜家小姐颜彩如的时候。

    怀安帝静静地看着面前泪眼朦胧的清凝长公主,他仿佛看到了当年,清凝公主和永安公主对峙的场面。

    明明是清凝公主去挑衅的永安公主,最后却被气得在原地直哭,而永安公主只是冷冷地看着。

    那时他还是太子,面无表情地从这两人面前经过,他不愿意和这个娇纵的妹妹交涉,胜徳皇后又逼着他去远离永安公主。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这么多年的情感压抑,怀安帝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了,如今看着清凝长公主泪如雨下,他竟然却有些觉得不知所措。

    上次面对清凝长公主这样哭哭啼啼的场景时,还是她陷害颜静姝被当场抓包的时候,那时他一怒,就将她撵到仙居寺来。

    清凝长公主不知道哭了多久,再抬头时,却只见怀安帝静静地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吓得顿时停住了哭声。

    她原以为他已经走了。

    “母后曾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太多,但她从不曾算在你头上。”见到清凝长公主没再哭泣,怀安帝为了缓解尴尬,只道,“还有你做的那些事情,恶作剧也罢,毒蘑菇一事也罢,还有齐嫣然一事,她都知道,大约是顾及着父皇,所以从不跟你计较。”

    清凝长公主睁大了眼睛,又微微低垂下去,听着怀安帝接着将这些年的事情一一说出,只觉得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直到怀安帝见她神色稍好才回宫去,她呆滞的面庞在怀安帝离去之时,再次挂上了泪珠。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和尚偷偷从后山跑了进来。

    “你……你怎么又哭啦?”那小和尚摸不着头脑,见清凝长公主哭得梨花带雨,连忙将怀中的帕子拿了出来。

    “你一个小和尚,怎么日日都带着一个手帕子,像极了宫里头的娘娘丫鬟们。”清凝长公主有些呆呆地接过帕子。

    “见你哭多了,我就随身带着了。”小和尚听不出来这清凝长公主是在笑话他像个女人,只低声道,“要不,我再去把师父的寒玉卖出去,给你换肉吃。”

    “可别。”清凝长公主拽着帕子抹了抹眼泪,她气道,“那些寒玉你师父宝贝得很,再叫你师父知道了,又该罚你。”

    “哦……”那小和尚并不懂事,他见清凝长公主哭得眼睛红肿,便有心换个话题去,“你上次说的,你说你恨的那个姑娘,你还恨吗?”

    “不知道。”清凝长公主想到怀安帝说的那些话,知道颜静姝从来不曾跟自己计较,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涌了上来,“你一个不知道世事的小和尚,问这些做什么?”

    “你那日说,我不懂恨,我还特地去问了师父呢!”那小和尚涨红了脸,看着地上,学着师父的语气道,“恨者:谓于过去违缘,结怨不舍为体。能障无瞋为业。乃至增长恨为业。”

    清凝公主一愣,她虽在宫中学了许多课业,却不曾接触过佛法,听着这话,虽能明白这话的意思,却疑惑道:“所以你这话是想说明……”

    “我……我也不知道。”那小和尚抹了抹额头。

    “好吧……”

    “你真不想吃肉?”

    “不想。”

    “师父的寒玉还有好多呢,能换好多肉。”

    “不吃。”

    “一口都不吃?”

    “一口都不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