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决死悟剑
枯松老树，峭崖耸立，半身挺出的崖壁，似凌天巨斧，砍向万仞深渊。
雨雾湿润，偶尔天际划过闪电，将两个白衣修士的身容映照出来。
那持雪螭晶纹长剑者，身着白衣鹤领，服上隐隐绣着雪螭戏云图，面若寒冰，脚踏之处，流水尽化为冰。
虽然天降大雨滂沱，却一滴近不得他身，正似寒玉尊神，凌立世间。
对面那人，身形则狼狈得多，风刮雨打，将他满头乱发披散遮掩，看不清面庞。
瘦弱身躯前，手持一把玄铁金箍长剑，默然无声，毅然端立。
“你死之前，可还有什么话说？”
似这般无声对峙，良久，那身着雪螭白衣的修士才缓缓道，说话间，一双寒目有如利剑，目光似要将面前修士看个穿透。
“倘若我不幸命丧师兄剑下，有一点身后事，还请师兄代为转达。”
“说来听听。”
“就告诉外门一个叫何长生的弟子，叫他将我名下财物，都分与和我要好之人，小山宅居，就送给他作为谢劳。”
“另外，我在云溪镇上认识一个材料行掌柜，叫作孙行五——”
“我之前答应他送去三株天青碧勾木，也请何师兄代我转交，另送上白玉兰一株，算是报答他对我多年的照顾。”
雪螭白衣修士听完，默不作声，又是良久，他才开口道：
“你说完了？”
“说完了。”
那雪螭白衣修士却是冷笑一声，道：
“呵，我道你是个什么好汉人物，要传下哪般豪言来，不想尽是些蝇头苟利之事——”
“大丈夫生立世间，不做些惊天骇地的事业，却为这些俗事缠身，利欲熏心，到死也不得解脱——”
“似你这等蚁辈，却不配死在我的剑下！”
木然听罢，没有回复，只是将头抬起望天，任由雨水浇灌，肆意流过他的面庞，许久，才叹息道：
“对师兄来说，自是蝇头苟利之事，对我这等生在烂泥中的人，却是身家大事，存世所需。”
又一声叹息，道：
“人生各有命，道不同，不指望师兄明白。只烦师兄为我转达便是。”
“好，看在你多少有些胆气，你死后，我代你转陈就是。”
“多谢师兄。师兄，出剑吧。”
木然站定身形，执剑横胸，正色道。
他不是执意找死，只是想起多年前，一个人，对他说过的话：
“拿着你的武器，为尊严而战，哪怕死，也要死得壮烈。”
“这样而死，果真壮烈吗？”
他暗自呢喃，眼里似又闪过那道焚天剑气。
烈火般光芒如此炽烈，却唯有那柄当胸长剑，跟随气运，动静之间，占据着他的视线全部.........
...............
另一边，雪螭白衣修士，或者说，师兄凌笑，这时也手执长剑，端身以对。
“我只挥三剑，所用剑法，是你们也曾学过的真御剑法，你且听仔细——”
“第一剑式，礼剑朝天，重在身形，生在虚位。”
“第二剑式，问剑伐灵，气在丹田，生在商位。”
“第三剑式，心剑归一，势在心运，生在夷位。”
木然蓦地睁大眼睛，眼中满是惊异之色........
-------------------------------------
“什么？有弟子血斗？”
落泉峰，剑门殿司，白须长老一脸惊愕，青阳门禁森严，自然不比外边门派。
若不是面前这几个弟子浑身湿泥，还满是神色急切的样子，他几乎要将他们都轰出去。
“长老，快些前去阻拦，晚了怕有弟子殒命。”
那些弟子见白须长老还在迟疑，赶紧将前事备言一遍，又催长老速去救援。
“钧天凌笑？是什么横主敢招惹他？”
白须长老大惊，身化剑光，冲入漫天雨幕。
...................
落泉峰附近百里地界，顶着落雨如泉，白衣修士穿林登山、四处呼喊的身影随处可见，不时有剑光飞逝、飞禽来往。
或有中气十足、声如洪钟者，口中疾呼，竟盖过雨落雷鸣，道：
“青阳门规，门内弟子不可私斗..........”
“凌笑师兄，速速停手，此间事已有门内长老过问，请师兄现身一见..........”
“木师弟，听见了答一声，不要为了一时血气丢了性命.........”
..................
-------------------------------------
木然现在的样子很狼狈，污泥混着雨水，将他全身覆盖，弯膝半跪，双手撑着长剑，口中不住大口喘气。
粗重的呼吸声若崩山之石，丝丝血迹沿着额头蜿蜒而下..........
“呵，我还以为，你连第一剑也挡不下。看你的样子，还需要再来第二剑吗？”
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忍住钻心的疼痛，用力一撑，站将起来，身体止不住摇晃几下，方才落定，道：
“才第一剑，师兄继续吧。”
颤抖的双手运起体内仅剩几分灵气，缓缓注入玄铁金箍中。
感受到从剑身传来的微微响应，他心中意念翻涌。
即使被尘封数十年，锋棱殆损，也不能抹去你昔日征战的峥嵘回忆吗？
即使身在逆境，还能泛出这般踊跃战意吗？
木然拿到玄铁金箍有些时间了，从一开始，他就发现这把剑与寻常灵剑不同，无论他怎么注入灵力，怎么催动御剑法诀，玄铁剑不会有分毫反应。
反倒是奇重无比的剑身，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不过拿在手上久了，他也慢慢习惯厚重剑身带给他的沉厚与稳定感。
借助手劲和体内灵力，精力充沛时还能耍玩多时。
唉，这把玄铁剑也只能拿来耍玩耍玩了............
就在他对玄铁剑几尽失望之时，凌笑的话让他恍然大悟。
真御剑法共有十八剑式，都由基础三招演变过来，三招分别是：
礼剑朝天，问剑伐灵，心剑归一。
第一招强调的是持剑体术，第二招讲求持剑时对灵气与力的控制，最后一招则要求持剑者与所持之剑互相感应协调。
重在身形、气在丹田、势在心运分别是这三招的剑引，是对三招剑式最简洁有力的阐释。
心剑归一、势在心运！
原来如此，玄铁金箍不是靠灵力催动的，而是靠心剑感应！
感受着玄铁剑中传来的踊跃、激动、奋烈、昂然等情绪，他的心跳不住，如战鼓擂响。
可以与主人互通心意，竟然是先天灵宝！
早就猜想玄铁剑过去也许有不平凡的历史，没想到，这竟然是一柄本身孕就剑灵的先天灵宝！
无穷的力量充斥体内，战意激昂，几欲破体而出！
来吧，师兄，第一剑，我准备好了。
.....................
喉头突然一阵痛痒，伏身张口，却是吐出一口殷红血水，腥甜滋味犹在舌尖。
“你的丹田位已然受损，如不立刻医治，今后恐怕境界坍崩，修为尽废，再难踏上修道之途。”
雪螭长服修士的话依然冰冷，寒冰面孔上，双目微阖，手中长剑低垂。
“前两剑，你已经耗尽体内所有灵气，而我的第三剑，将更为凌厉！”
“你还要继续吗？”
擦了擦嘴角血痕，木然重新站起，身体依旧摇摇欲坠，只是更显无力。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运起全身最后一丝力，勉强站定。
“三剑未毕，继续。”
“你确定还要继续？一旦我手中剑再次落下，你将落个身陨道消、碎骨而死——”
“到时候，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到死仍念念不忘的财产、朋友、故旧，都将悉数离你而去。”
“为了什么？就为一时血气与我相斗？为了心中执念？为了可笑的面子？”
“为了一句话——一句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的话。”
“为了一句话？”
雪螭修士默然不语，抬头远望，似乎陷入对往事的沉思，半晌，他点头，道：
“好，那便全了你的心意。”
“第三剑，心剑归一，势在心运，生在夷位。”
木然忍住胸腹剧痛，用力握紧了玄铁金箍，缓缓将之举起。
生在夷位——只要挡下他正面攻势，推力夷位处，便可得生！
就在这时，行将崩塌的体内丹田终是支撑不住，轰隆，八道本相灵气脱出本体，就要散逸而去——
怀中一颗黑色玉石光芒大放，玉质表面泛起点点星文，便有道道星光，如化炼灵气，纷纷钻入他体内。
身体骤然失去知觉，一股噬心般疼痛传进颅脑，他面色扭曲，惨呼一声，手中长剑正对雪螭剑所发剑气，凌空劈下。
...............
雨雾湿润，偶尔天际划过闪电，将两个白衣修士的身容映照出来。
那持雪螭晶纹长剑者，身着白衣鹤领，服上隐隐绣着雪螭戏云图，面若寒冰，脚踏之处，流水尽化为冰。
虽然天降大雨滂沱，却一滴近不得他身，正似寒玉尊神，凌立世间。
对面那人，身形则狼狈得多，风刮雨打，将他满头乱发披散遮掩，看不清面庞。
瘦弱身躯前，手持一把玄铁金箍长剑，默然无声，毅然端立。
“你死之前，可还有什么话说？”
似这般无声对峙，良久，那身着雪螭白衣的修士才缓缓道，说话间，一双寒目有如利剑，目光似要将面前修士看个穿透。
“倘若我不幸命丧师兄剑下，有一点身后事，还请师兄代为转达。”
“说来听听。”
“就告诉外门一个叫何长生的弟子，叫他将我名下财物，都分与和我要好之人，小山宅居，就送给他作为谢劳。”
“另外，我在云溪镇上认识一个材料行掌柜，叫作孙行五——”
“我之前答应他送去三株天青碧勾木，也请何师兄代我转交，另送上白玉兰一株，算是报答他对我多年的照顾。”
雪螭白衣修士听完，默不作声，又是良久，他才开口道：
“你说完了？”
“说完了。”
那雪螭白衣修士却是冷笑一声，道：
“呵，我道你是个什么好汉人物，要传下哪般豪言来，不想尽是些蝇头苟利之事——”
“大丈夫生立世间，不做些惊天骇地的事业，却为这些俗事缠身，利欲熏心，到死也不得解脱——”
“似你这等蚁辈，却不配死在我的剑下！”
木然听罢，没有回复，只是将头抬起望天，任由雨水浇灌，肆意流过他的面庞，许久，才叹息道：
“对师兄来说，自是蝇头苟利之事，对我这等生在烂泥中的人，却是身家大事，存世所需。”
又一声叹息，道：
“人生各有命，道不同，不指望师兄明白。只烦师兄为我转达便是。”
“好，看在你多少有些胆气，你死后，我代你转陈就是。”
“多谢师兄。师兄，出剑吧。”
木然站定身形，执剑横胸，正色道。
他不是执意找死，只是想起多年前，一个人，对他说过的话：
“拿着你的武器，为尊严而战，哪怕死，也要死得壮烈。”
“这样而死，果真壮烈吗？”
他暗自呢喃，眼里似又闪过那道焚天剑气。
烈火般光芒如此炽烈，却唯有那柄当胸长剑，跟随气运，动静之间，占据着他的视线全部.........
...............
另一边，雪螭白衣修士，或者说，师兄凌笑，这时也手执长剑，端身以对。
“我只挥三剑，所用剑法，是你们也曾学过的真御剑法，你且听仔细——”
“第一剑式，礼剑朝天，重在身形，生在虚位。”
“第二剑式，问剑伐灵，气在丹田，生在商位。”
“第三剑式，心剑归一，势在心运，生在夷位。”
木然蓦地睁大眼睛，眼中满是惊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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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有弟子血斗？”
落泉峰，剑门殿司，白须长老一脸惊愕，青阳门禁森严，自然不比外边门派。
若不是面前这几个弟子浑身湿泥，还满是神色急切的样子，他几乎要将他们都轰出去。
“长老，快些前去阻拦，晚了怕有弟子殒命。”
那些弟子见白须长老还在迟疑，赶紧将前事备言一遍，又催长老速去救援。
“钧天凌笑？是什么横主敢招惹他？”
白须长老大惊，身化剑光，冲入漫天雨幕。
...................
落泉峰附近百里地界，顶着落雨如泉，白衣修士穿林登山、四处呼喊的身影随处可见，不时有剑光飞逝、飞禽来往。
或有中气十足、声如洪钟者，口中疾呼，竟盖过雨落雷鸣，道：
“青阳门规，门内弟子不可私斗..........”
“凌笑师兄，速速停手，此间事已有门内长老过问，请师兄现身一见..........”
“木师弟，听见了答一声，不要为了一时血气丢了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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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然现在的样子很狼狈，污泥混着雨水，将他全身覆盖，弯膝半跪，双手撑着长剑，口中不住大口喘气。
粗重的呼吸声若崩山之石，丝丝血迹沿着额头蜿蜒而下..........
“呵，我还以为，你连第一剑也挡不下。看你的样子，还需要再来第二剑吗？”
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忍住钻心的疼痛，用力一撑，站将起来，身体止不住摇晃几下，方才落定，道：
“才第一剑，师兄继续吧。”
颤抖的双手运起体内仅剩几分灵气，缓缓注入玄铁金箍中。
感受到从剑身传来的微微响应，他心中意念翻涌。
即使被尘封数十年，锋棱殆损，也不能抹去你昔日征战的峥嵘回忆吗？
即使身在逆境，还能泛出这般踊跃战意吗？
木然拿到玄铁金箍有些时间了，从一开始，他就发现这把剑与寻常灵剑不同，无论他怎么注入灵力，怎么催动御剑法诀，玄铁剑不会有分毫反应。
反倒是奇重无比的剑身，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不过拿在手上久了，他也慢慢习惯厚重剑身带给他的沉厚与稳定感。
借助手劲和体内灵力，精力充沛时还能耍玩多时。
唉，这把玄铁剑也只能拿来耍玩耍玩了............
就在他对玄铁剑几尽失望之时，凌笑的话让他恍然大悟。
真御剑法共有十八剑式，都由基础三招演变过来，三招分别是：
礼剑朝天，问剑伐灵，心剑归一。
第一招强调的是持剑体术，第二招讲求持剑时对灵气与力的控制，最后一招则要求持剑者与所持之剑互相感应协调。
重在身形、气在丹田、势在心运分别是这三招的剑引，是对三招剑式最简洁有力的阐释。
心剑归一、势在心运！
原来如此，玄铁金箍不是靠灵力催动的，而是靠心剑感应！
感受着玄铁剑中传来的踊跃、激动、奋烈、昂然等情绪，他的心跳不住，如战鼓擂响。
可以与主人互通心意，竟然是先天灵宝！
早就猜想玄铁剑过去也许有不平凡的历史，没想到，这竟然是一柄本身孕就剑灵的先天灵宝！
无穷的力量充斥体内，战意激昂，几欲破体而出！
来吧，师兄，第一剑，我准备好了。
.....................
喉头突然一阵痛痒，伏身张口，却是吐出一口殷红血水，腥甜滋味犹在舌尖。
“你的丹田位已然受损，如不立刻医治，今后恐怕境界坍崩，修为尽废，再难踏上修道之途。”
雪螭长服修士的话依然冰冷，寒冰面孔上，双目微阖，手中长剑低垂。
“前两剑，你已经耗尽体内所有灵气，而我的第三剑，将更为凌厉！”
“你还要继续吗？”
擦了擦嘴角血痕，木然重新站起，身体依旧摇摇欲坠，只是更显无力。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运起全身最后一丝力，勉强站定。
“三剑未毕，继续。”
“你确定还要继续？一旦我手中剑再次落下，你将落个身陨道消、碎骨而死——”
“到时候，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到死仍念念不忘的财产、朋友、故旧，都将悉数离你而去。”
“为了什么？就为一时血气与我相斗？为了心中执念？为了可笑的面子？”
“为了一句话——一句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的话。”
“为了一句话？”
雪螭修士默然不语，抬头远望，似乎陷入对往事的沉思，半晌，他点头，道：
“好，那便全了你的心意。”
“第三剑，心剑归一，势在心运，生在夷位。”
木然忍住胸腹剧痛，用力握紧了玄铁金箍，缓缓将之举起。
生在夷位——只要挡下他正面攻势，推力夷位处，便可得生！
就在这时，行将崩塌的体内丹田终是支撑不住，轰隆，八道本相灵气脱出本体，就要散逸而去——
怀中一颗黑色玉石光芒大放，玉质表面泛起点点星文，便有道道星光，如化炼灵气，纷纷钻入他体内。
身体骤然失去知觉，一股噬心般疼痛传进颅脑，他面色扭曲，惨呼一声，手中长剑正对雪螭剑所发剑气，凌空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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