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小白龙
小白龙毕竟是神族血脉，虽然修为不精而受到荼蘼影响，但在受控于荼蘼的同时又还保留着一丝清醒的意志，这才及时躲进江中没有在人族面前完全显露真身。
即便是午夜时分，江边依然有不少人徘徊，甚至江面上也有胆大的划着小船提着灯笼在寻找白蛇的踪影。
来的时候钟意给了浮欢一袋碎银，浮欢和萦若用碎银学着别人的一举一动在江边租了一张小舟并买了两盏灯笼挂在船头。
“哎！两个女娃也想学着别人来捉大蛇？别大蛇还没看到就被这江水给吃掉咯！看你们也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老夫劝你们还是乖乖回家，没必要拿小命凑这个热闹。”在租船的时候店家见浮欢和萦若只是两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好心劝道：“来这里的谁不是有点手段在身上的，就算是见到了大蛇，你们两个小姑娘也讨不得什么好处的！”
“老人家相信江中有蛇？”
店家抚了抚短胡，神神秘秘道：“不可说，不可说。”
若是有人故意神秘，要么是话中有话不便言明，要么是钱不到位。浮欢没有接下老人的话，谢过老人家后便带着萦若登上了小舟。
三江镇的这个湖极大，一眼望去广阔无垠，汇聚三江之水后再分流而下，早在此处还没有人族定居的时候湖中便已经有人族见过白蛇，故而此湖一直被世人称作白湖。
三江镇的人一直相信湖底居住着一条大白蛇，世世代代守护着三江镇风调雨顺，保佑三江镇人们年年丰收。
有关白湖居住大白蛇的事迹浮欢一行人到达三江镇不过一日就已经不知听多少人讲过，因此浮欢猜测这个代代相传的传说或许不是毫无依据的，并将自己的猜测说与萦若听。
“如果白湖曾经真的有一条大家所说的“白蛇”居住过，想必就是小白龙的亲人，可是龙族若有族人遗落人间界，他们彼此间都有血脉的联系，不会找不到失散的族人......而且不止万年前传说里的白龙，就连小白龙在无忧山居住了这么久，也没有龙族发现。”
萦若在神界生活万年，已经不是曾经懵懂的小姑娘了，很快领会浮欢的意思，问道：“上神是怀疑小白龙可能是当年魔尊叛出神界那场大战里全族陨落的风龙族后代？”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解释了为何龙族没有族人感知到小白龙的存在了。
“那场大战，风龙族损失惨重。我曾劝阻风龙族族长带领余下族人退下战场休养生息，但风龙族全族还是坚守在最前方，始终为神族将士抵御大部分魔族进攻，最后......风龙族全族陨落，而风龙族当时保护下来的十枚龙蛋似乎是感应到父母陨落，至今拒绝破壳。无论是我以自身神力催化还是龙族其他母龙孵化，始终不能成功。”
“若小白龙真的就是风龙族后代，我也算是对老族长有个交代。”
浮欢和萦若泛舟来到湖中央，也是白湖最深的地方。浮欢以神力探知到小白龙就在此处之下，决定就在此处下水。
“上神，小白龙不认识你，会不会相信你的话呢？她会不会伤害你？”萦若有些不放心，对浮欢说道：“而且现在这里又这么暗，要不然还是让我下去吧？”
浮欢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弱点，怕黑。
当初在冰谷的时候萦若便发现了这一点，只要天色稍微暗下来浮欢便一定会点亮冰谷中所有的灯盏来照明。现在为了不让周围船上的人族起疑，浮欢不能再湖底大范围的施展神力，萦若担心浮欢会不适应。
“我没事。大长老告诉我说，小白龙是个性格很好的小姑娘，不会乱发脾气，我想她应该也不会想要伤害我。”
趁着周围其他人不注意，浮欢悄悄潜入湖中。
如萦若所想，浮欢并不能在湖底施展神力，只能借助夜明珠来照明。好在神族的视力让浮欢即便是在幽暗的湖底也能看清周围一定范围内的事物，她很快在湖底发现小白龙的身影。
可能是总小白龙小白龙的念叨，浮欢乍一见一条体宽三尺有余的“小”白龙盘踞在湖底几乎有三人同立的高度那样高，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这条小白龙，可一点儿也不小。
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小白龙悠悠睁开幽蓝的巨眼，只是一只眼睛就要比浮欢手上拿的夜明珠大上十多倍。
转醒后小白龙便难以控制的微微喘着粗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小白龙修为确实不深，甚至比不上无忧山几位长老，至今还因为荼靡的迷性而痛苦挣扎。
小白龙受到荼蘼迷惑后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无忧山，她原本是想要回去，但行为总是不受控制的向着山下的小镇上走去。
无忧山精怪不得侵扰人族，否则会被长老们逐出无忧山。小白龙害怕极了，一头扎进路边的小河里意识才清醒了一些。顺着小河小白龙游到江中，最后进了白湖。好几次小白龙都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只是偶尔露出湖面的时候会听到人族在讨论一条大白蛇。
荼蘼的魔性突然消失，小白龙这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将自己封印沉睡。
来人的身上泛着一层缥缈的微光，小白龙不清楚是这个人本身就会发光还是衣服在发光，反正不会是她手上的夜明珠散发的光辉。虽然置身水中却如同鱼儿一样自在，墨发飘散在身后，五官柔和神情温柔......真的很像一个人。
“你是谁？”既然能够下得湖底，那就不会是人族，可是小白龙能够看出无忧山上包括长老在内的所有精怪的真身，现在却看不出面前这个女人的真身。
浮欢听小白龙开口的声音还似四五岁的小女童软糯可爱，心中难免怜爱。
让小白龙困苦不已的迷障，浮欢轻易便替她清除了，小白龙先前只觉得有一座大山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现在却轻松了很多，脑袋也不觉得晕沉了。
“没事了。”浮欢游近小白龙身旁，试探的伸手抚摸小白龙纯白的龙角，温和的气息让小白龙觉得舒服，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小白龙眨巴眨巴水灵的大眼睛，张口想要低吼一声变回人形，可是抬头向湖面上看去的时候又看见湖面上零星灯火，忍住了低吼的本能围绕着浮欢游了几圈后化成了人形模样。
浮欢以水为衣，水底小白花为点缀织就一件衣裙替小白龙穿上。
小白龙真的很白，银白的发丝雪白的肌肤，粉嘟嘟的小脸蛋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就让人心生喜爱。
风龙族的雌龙原型确实要比其他龙族大上许多，龙形时候小白龙的身形就已经跟成年龙族没有多少差距了，只是人形看着实在稚嫩。
小白龙好奇的打量着浮欢，拽了拽衣袖又扯了扯浮欢的发尾，突然拉住浮欢的手奶声奶气的问道：“你就是大长老说的能送我回家的仙长吧？”
扯衣袖就算了，小雪神小的时候胆子小，一躲在自己身后的时候就喜欢扯着自己的衣袖，浮欢并没觉得怎么样。扯头发......浮欢记忆里，好像只有慕君流敢扯自己的头发。
“小家伙，胆子真大。”
小白龙抿着嘴笑得不好意思极了，“嗯嗯，大长老也经常这样跟我说，女孩子胆子大一点才好呢，不会受欺负。”
浮欢蹲下身来，将小白龙拉近到自己身前，抚摸着小姑娘银白的秀发，温柔问道：“在无忧山的时候有人会欺负你吗？”
“嗯~”小白龙的眼睛水灵剔透，看上去干净的仿佛一汪清泉，欢快的说道：“大家都很喜欢我，才不会欺负我。只是......”说道这里，小白龙似是有些伤感，声音弱了下去，“大长老跟我说我以后要去其他的地方生活，不能像小梅他们那样一辈子生活在无忧山上，大长老是担心我以后要去的那个地方的人会不喜欢我。”
原来是怕神界的人会不接受小白龙......浮欢神情突然一怔。
“那里是你的故乡，是你祖辈生活守护的地方，大家不会不喜欢你。”神界虽然有些游神不修边幅，品行算不上一个好字，但是总不至于欺负风龙族遗孤。
“你是从故乡来的吗？”
浮欢点头，又说道：“那里是个很漂亮的地方，有许多人间没有的风景和奇珍异兽。还有很多跟你一样的龙族。在那里，你不是异类，你会像现在一样有很多的朋友。”
小白龙似懂非懂，迷糊的说道：“那应该是个很好的地方。”
“可是仙长，那样好的地方有大长老和小梅吗？”
“......没有。”
想到可能会和大长老他们分开，小白龙显得有些落寞，可是回归故乡是母亲临终的嘱托，小白龙知道自己不得不回去。
“回去了，我还可以再到无忧山吗？”小白龙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浮欢，可怜兮兮的对浮欢小声说道：“我舍不得大长老，舍不得大家，我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
小白龙看着模样小，心智也如同三四岁稚童，却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对人间情感总是不能做到轻易舍弃也是情理之中，浮欢不会为难于她，并表示理解。
“我若得空，我会带你回来看他们。”
母亲以前说过，在故乡有一位很善良心软的大人，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有着世间最柔软的心肠，她总爱穿一身青衣白裙端坐在竹林里查看人间百态。
小白龙见到浮欢的第一眼就觉得，仙长姿态很像母亲口中的大人，可是仔细看又觉得仙长五官虽然恬静婉约，却似乎没有母亲描述的那般惊艳，应该不会是大人。
在两人拉钩约定千年后浮欢来接她回家的时候小白龙再次看向浮欢，再次确认道：“仙长定会来接我回家的，一定不会失约，是吗？”
“嗯，不会失约。”
浮欢给了小白龙自己的一抹灵力气息，并交代这抹气息可以让浮欢在距离小白龙不管多远的地方都能联系到小白龙，一来可以帮助她修炼，二来可以在小白龙有危险的时候保护她。
小白龙在浮欢离开后再次变回原形蜷缩在湖底，只是完全恢复神智后就不再以真正的原形蜷缩着，而是变小了许多并且收好自己的龙角，不仔细辨认的话看上去只是一条普通的小白蛇模样。
小白龙知道自己闯了祸，仙长和大长老怎么惩罚自己都是应该的。
浮欢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特意设下结界封印来困住小白龙，只是小白龙心思简单。既然是惩罚，就自觉的不再回无忧山，安心待在白湖湖底修炼并护佑一方平安，开始救人的时候还会手忙脚乱甚至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需要求助于浮欢，后来没过几年就已经能熟练的御风控水将落水的人用小浪一点一点推回安全的地方，或是移来岸边的树干让水里的人有能救命的浮木。
无忧山的小伙伴偶尔会偷偷跑来看小白龙，大长老也来过几次，小白龙却因误伤人命之事心中纠结，躲在湖底不敢上去见他们。
直到一个上弦月的夜，小鲤鱼急匆匆赶，说着来让小白龙赶紧回去看大长老最后一面，小白龙才终于离开一次白湖。
大长老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仙途，最后陨落在山顶那棵老槐树下。小白龙抱着大长老的胳膊跪坐在大长老身侧哭得几乎要断气的样子，眼睁睁看着大长老的身躯渐渐化作点点星辉消散在无忧山各个角落，从此滋养无忧山一众生灵。
跟着小鹿她们送完大长老，小白龙自己一个人悄悄抹着眼泪离开无忧山，回了白湖。
小白龙在湖底打坐，心中默念“仙长”，不多时浮欢的虚影便出现在小白龙面前。浮欢先前已经知道大长老时日无多，现在又看到小白龙哭得通红的眼睛，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白龙伸手去抱浮欢，却只是摸到一团水雾。
平常还好，现在小白龙刚刚才经历了大长老离去的事情，现在想从浮欢这里得到一些安慰也不能，孩子心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愣了两秒后站起身跺着脚大声哭了起来。
浮欢见小白龙哭得无助的模样，浮欢到底还是心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右后方床上的某人一眼，以眼神示意身旁的萦若帮自己照看一下，抬脚踏出虚空，直接来到小白龙面前。
许是感应到某人的离开，床上已经昏迷许久的男子不安的皱起了眉。
见到浮欢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小白龙扑上去抱住浮欢的大腿，哇的一声哭得更委屈了。她甚至还不能表述清楚自己现在难过的情绪，只是知道大长老不在了，像娘亲一样永远不会再出现，她只是单纯的感觉到了恐惧。
“你若是再哭，三江镇怕是要被大风刮跑了。”浮欢轻柔的替小白龙擦拭去眼泪，顺着小白龙的银发轻声安慰道：“大长老只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了。他若是知道你现在这样难过，一定会放心不下的，我们擦一擦眼泪，好不好？”
“......娘亲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小白龙强忍住难过，不再哭嚎，小鼻子一抽一抽的，通红的眼眶里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看上去十分惹人心疼。
浮欢轻轻拍着小白龙的背，无声的安慰着她。或许是哭累了，小白龙抱着浮欢的腿昏昏欲睡，每次快滑落的时候又猛然清醒过来用力抱住浮欢。
如此几次之后浮欢终是有些笨拙的将小白龙抱起，轻哄道：“睡吧，我在。”
小白龙小嘴一瘪又要哭了，最后还是忍了下去，只小心翼翼的在浮欢颈窝处蹭了蹭，闻着淡淡的青草香气睡着了。
浮欢整整抱了小白龙一夜，在她醒后才跟她道别离开：“若是在此处据地孤单，你可以回无忧山住一段时间，那里有许多小伙伴在等着你。”
小白龙却是摇头，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就在湖底修炼，等仙长来带我回家。”
“好。”浮欢最近新得了一盏好看的宫灯，便在里面放了一颗夜明珠送给了小白龙，“此处到底还是太过幽暗，有点亮光总是好的。”
小白龙接过宫灯，十分小心的将其挂在石床的床头。
萦若在神界的时候不喜欢弱小的存在，但或许是从前在冰谷的时候有过一段和人族的相处，对于相较于神族而言弱小到与草木没有多少区别的人族却并不反感。
浮欢离开后萦若看着床上的陌生的旧友，不由得又想起了以前冰谷外的那只仙鹤。萦若总说浮欢记性不好，记不住月神的容貌和名字，但她自己其实也已经不记得仙鹤的名字了。
只记得当初自己一直都是叫他仙鹤，便要只记得仙鹤。后来他取的跟那个人间女子相配的名字萦若只记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便忘记了。或许是真的记不住，或许是不愿意记住，萦若自己也理不清楚其中真正的原因。
万年过去，萦若从没有刻意寻找过仙鹤，不知他修行如何，最近过得怎样，当年的那位人间界的女子，现在又已经转生了几世了？
从前不懂缘分，现今回忆时难免感慨良多。
人族的一生就只是短短几十年，萦若到人间界陪浮欢游历的时候经常混迹人群，见过人生百态的模样，见过好多人甚至不能坚持这几十年坚定陪伴一人，更何况是转世以后继续爱着上辈子所爱呢？
那个人族，转世以后还是爱着仙鹤吗？仙鹤有找到那个人族的转世，然后生生世世陪伴她终老吗？
萦若不禁自问，若是自己是那个凡人女子，能够不管身份经历性别的永远只爱一个人吗？似乎是做不到的，可是黎谷做到了，靠着一份久远的甚至谈不上温情的记忆，坚定的等待一个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见一面的影子。
这一刻，萦若似乎能理解黎谷为何会因为执念而入魔障了，也似乎想通了先前浮欢为什么会那样的生气，终于明白自己禁锢在黎谷灵魂上的关于浮欢的记忆到底有多残忍。
“黎谷......我没想过这样长远的记忆对你会是这么大的危险......对不起。”
即便是午夜时分，江边依然有不少人徘徊，甚至江面上也有胆大的划着小船提着灯笼在寻找白蛇的踪影。
来的时候钟意给了浮欢一袋碎银，浮欢和萦若用碎银学着别人的一举一动在江边租了一张小舟并买了两盏灯笼挂在船头。
“哎！两个女娃也想学着别人来捉大蛇？别大蛇还没看到就被这江水给吃掉咯！看你们也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老夫劝你们还是乖乖回家，没必要拿小命凑这个热闹。”在租船的时候店家见浮欢和萦若只是两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好心劝道：“来这里的谁不是有点手段在身上的，就算是见到了大蛇，你们两个小姑娘也讨不得什么好处的！”
“老人家相信江中有蛇？”
店家抚了抚短胡，神神秘秘道：“不可说，不可说。”
若是有人故意神秘，要么是话中有话不便言明，要么是钱不到位。浮欢没有接下老人的话，谢过老人家后便带着萦若登上了小舟。
三江镇的这个湖极大，一眼望去广阔无垠，汇聚三江之水后再分流而下，早在此处还没有人族定居的时候湖中便已经有人族见过白蛇，故而此湖一直被世人称作白湖。
三江镇的人一直相信湖底居住着一条大白蛇，世世代代守护着三江镇风调雨顺，保佑三江镇人们年年丰收。
有关白湖居住大白蛇的事迹浮欢一行人到达三江镇不过一日就已经不知听多少人讲过，因此浮欢猜测这个代代相传的传说或许不是毫无依据的，并将自己的猜测说与萦若听。
“如果白湖曾经真的有一条大家所说的“白蛇”居住过，想必就是小白龙的亲人，可是龙族若有族人遗落人间界，他们彼此间都有血脉的联系，不会找不到失散的族人......而且不止万年前传说里的白龙，就连小白龙在无忧山居住了这么久，也没有龙族发现。”
萦若在神界生活万年，已经不是曾经懵懂的小姑娘了，很快领会浮欢的意思，问道：“上神是怀疑小白龙可能是当年魔尊叛出神界那场大战里全族陨落的风龙族后代？”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解释了为何龙族没有族人感知到小白龙的存在了。
“那场大战，风龙族损失惨重。我曾劝阻风龙族族长带领余下族人退下战场休养生息，但风龙族全族还是坚守在最前方，始终为神族将士抵御大部分魔族进攻，最后......风龙族全族陨落，而风龙族当时保护下来的十枚龙蛋似乎是感应到父母陨落，至今拒绝破壳。无论是我以自身神力催化还是龙族其他母龙孵化，始终不能成功。”
“若小白龙真的就是风龙族后代，我也算是对老族长有个交代。”
浮欢和萦若泛舟来到湖中央，也是白湖最深的地方。浮欢以神力探知到小白龙就在此处之下，决定就在此处下水。
“上神，小白龙不认识你，会不会相信你的话呢？她会不会伤害你？”萦若有些不放心，对浮欢说道：“而且现在这里又这么暗，要不然还是让我下去吧？”
浮欢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弱点，怕黑。
当初在冰谷的时候萦若便发现了这一点，只要天色稍微暗下来浮欢便一定会点亮冰谷中所有的灯盏来照明。现在为了不让周围船上的人族起疑，浮欢不能再湖底大范围的施展神力，萦若担心浮欢会不适应。
“我没事。大长老告诉我说，小白龙是个性格很好的小姑娘，不会乱发脾气，我想她应该也不会想要伤害我。”
趁着周围其他人不注意，浮欢悄悄潜入湖中。
如萦若所想，浮欢并不能在湖底施展神力，只能借助夜明珠来照明。好在神族的视力让浮欢即便是在幽暗的湖底也能看清周围一定范围内的事物，她很快在湖底发现小白龙的身影。
可能是总小白龙小白龙的念叨，浮欢乍一见一条体宽三尺有余的“小”白龙盘踞在湖底几乎有三人同立的高度那样高，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这条小白龙，可一点儿也不小。
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小白龙悠悠睁开幽蓝的巨眼，只是一只眼睛就要比浮欢手上拿的夜明珠大上十多倍。
转醒后小白龙便难以控制的微微喘着粗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小白龙修为确实不深，甚至比不上无忧山几位长老，至今还因为荼靡的迷性而痛苦挣扎。
小白龙受到荼蘼迷惑后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无忧山，她原本是想要回去，但行为总是不受控制的向着山下的小镇上走去。
无忧山精怪不得侵扰人族，否则会被长老们逐出无忧山。小白龙害怕极了，一头扎进路边的小河里意识才清醒了一些。顺着小河小白龙游到江中，最后进了白湖。好几次小白龙都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只是偶尔露出湖面的时候会听到人族在讨论一条大白蛇。
荼蘼的魔性突然消失，小白龙这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将自己封印沉睡。
来人的身上泛着一层缥缈的微光，小白龙不清楚是这个人本身就会发光还是衣服在发光，反正不会是她手上的夜明珠散发的光辉。虽然置身水中却如同鱼儿一样自在，墨发飘散在身后，五官柔和神情温柔......真的很像一个人。
“你是谁？”既然能够下得湖底，那就不会是人族，可是小白龙能够看出无忧山上包括长老在内的所有精怪的真身，现在却看不出面前这个女人的真身。
浮欢听小白龙开口的声音还似四五岁的小女童软糯可爱，心中难免怜爱。
让小白龙困苦不已的迷障，浮欢轻易便替她清除了，小白龙先前只觉得有一座大山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现在却轻松了很多，脑袋也不觉得晕沉了。
“没事了。”浮欢游近小白龙身旁，试探的伸手抚摸小白龙纯白的龙角，温和的气息让小白龙觉得舒服，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小白龙眨巴眨巴水灵的大眼睛，张口想要低吼一声变回人形，可是抬头向湖面上看去的时候又看见湖面上零星灯火，忍住了低吼的本能围绕着浮欢游了几圈后化成了人形模样。
浮欢以水为衣，水底小白花为点缀织就一件衣裙替小白龙穿上。
小白龙真的很白，银白的发丝雪白的肌肤，粉嘟嘟的小脸蛋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就让人心生喜爱。
风龙族的雌龙原型确实要比其他龙族大上许多，龙形时候小白龙的身形就已经跟成年龙族没有多少差距了，只是人形看着实在稚嫩。
小白龙好奇的打量着浮欢，拽了拽衣袖又扯了扯浮欢的发尾，突然拉住浮欢的手奶声奶气的问道：“你就是大长老说的能送我回家的仙长吧？”
扯衣袖就算了，小雪神小的时候胆子小，一躲在自己身后的时候就喜欢扯着自己的衣袖，浮欢并没觉得怎么样。扯头发......浮欢记忆里，好像只有慕君流敢扯自己的头发。
“小家伙，胆子真大。”
小白龙抿着嘴笑得不好意思极了，“嗯嗯，大长老也经常这样跟我说，女孩子胆子大一点才好呢，不会受欺负。”
浮欢蹲下身来，将小白龙拉近到自己身前，抚摸着小姑娘银白的秀发，温柔问道：“在无忧山的时候有人会欺负你吗？”
“嗯~”小白龙的眼睛水灵剔透，看上去干净的仿佛一汪清泉，欢快的说道：“大家都很喜欢我，才不会欺负我。只是......”说道这里，小白龙似是有些伤感，声音弱了下去，“大长老跟我说我以后要去其他的地方生活，不能像小梅他们那样一辈子生活在无忧山上，大长老是担心我以后要去的那个地方的人会不喜欢我。”
原来是怕神界的人会不接受小白龙......浮欢神情突然一怔。
“那里是你的故乡，是你祖辈生活守护的地方，大家不会不喜欢你。”神界虽然有些游神不修边幅，品行算不上一个好字，但是总不至于欺负风龙族遗孤。
“你是从故乡来的吗？”
浮欢点头，又说道：“那里是个很漂亮的地方，有许多人间没有的风景和奇珍异兽。还有很多跟你一样的龙族。在那里，你不是异类，你会像现在一样有很多的朋友。”
小白龙似懂非懂，迷糊的说道：“那应该是个很好的地方。”
“可是仙长，那样好的地方有大长老和小梅吗？”
“......没有。”
想到可能会和大长老他们分开，小白龙显得有些落寞，可是回归故乡是母亲临终的嘱托，小白龙知道自己不得不回去。
“回去了，我还可以再到无忧山吗？”小白龙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浮欢，可怜兮兮的对浮欢小声说道：“我舍不得大长老，舍不得大家，我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
小白龙看着模样小，心智也如同三四岁稚童，却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对人间情感总是不能做到轻易舍弃也是情理之中，浮欢不会为难于她，并表示理解。
“我若得空，我会带你回来看他们。”
母亲以前说过，在故乡有一位很善良心软的大人，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有着世间最柔软的心肠，她总爱穿一身青衣白裙端坐在竹林里查看人间百态。
小白龙见到浮欢的第一眼就觉得，仙长姿态很像母亲口中的大人，可是仔细看又觉得仙长五官虽然恬静婉约，却似乎没有母亲描述的那般惊艳，应该不会是大人。
在两人拉钩约定千年后浮欢来接她回家的时候小白龙再次看向浮欢，再次确认道：“仙长定会来接我回家的，一定不会失约，是吗？”
“嗯，不会失约。”
浮欢给了小白龙自己的一抹灵力气息，并交代这抹气息可以让浮欢在距离小白龙不管多远的地方都能联系到小白龙，一来可以帮助她修炼，二来可以在小白龙有危险的时候保护她。
小白龙在浮欢离开后再次变回原形蜷缩在湖底，只是完全恢复神智后就不再以真正的原形蜷缩着，而是变小了许多并且收好自己的龙角，不仔细辨认的话看上去只是一条普通的小白蛇模样。
小白龙知道自己闯了祸，仙长和大长老怎么惩罚自己都是应该的。
浮欢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特意设下结界封印来困住小白龙，只是小白龙心思简单。既然是惩罚，就自觉的不再回无忧山，安心待在白湖湖底修炼并护佑一方平安，开始救人的时候还会手忙脚乱甚至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需要求助于浮欢，后来没过几年就已经能熟练的御风控水将落水的人用小浪一点一点推回安全的地方，或是移来岸边的树干让水里的人有能救命的浮木。
无忧山的小伙伴偶尔会偷偷跑来看小白龙，大长老也来过几次，小白龙却因误伤人命之事心中纠结，躲在湖底不敢上去见他们。
直到一个上弦月的夜，小鲤鱼急匆匆赶，说着来让小白龙赶紧回去看大长老最后一面，小白龙才终于离开一次白湖。
大长老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仙途，最后陨落在山顶那棵老槐树下。小白龙抱着大长老的胳膊跪坐在大长老身侧哭得几乎要断气的样子，眼睁睁看着大长老的身躯渐渐化作点点星辉消散在无忧山各个角落，从此滋养无忧山一众生灵。
跟着小鹿她们送完大长老，小白龙自己一个人悄悄抹着眼泪离开无忧山，回了白湖。
小白龙在湖底打坐，心中默念“仙长”，不多时浮欢的虚影便出现在小白龙面前。浮欢先前已经知道大长老时日无多，现在又看到小白龙哭得通红的眼睛，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白龙伸手去抱浮欢，却只是摸到一团水雾。
平常还好，现在小白龙刚刚才经历了大长老离去的事情，现在想从浮欢这里得到一些安慰也不能，孩子心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愣了两秒后站起身跺着脚大声哭了起来。
浮欢见小白龙哭得无助的模样，浮欢到底还是心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右后方床上的某人一眼，以眼神示意身旁的萦若帮自己照看一下，抬脚踏出虚空，直接来到小白龙面前。
许是感应到某人的离开，床上已经昏迷许久的男子不安的皱起了眉。
见到浮欢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小白龙扑上去抱住浮欢的大腿，哇的一声哭得更委屈了。她甚至还不能表述清楚自己现在难过的情绪，只是知道大长老不在了，像娘亲一样永远不会再出现，她只是单纯的感觉到了恐惧。
“你若是再哭，三江镇怕是要被大风刮跑了。”浮欢轻柔的替小白龙擦拭去眼泪，顺着小白龙的银发轻声安慰道：“大长老只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了。他若是知道你现在这样难过，一定会放心不下的，我们擦一擦眼泪，好不好？”
“......娘亲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小白龙强忍住难过，不再哭嚎，小鼻子一抽一抽的，通红的眼眶里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看上去十分惹人心疼。
浮欢轻轻拍着小白龙的背，无声的安慰着她。或许是哭累了，小白龙抱着浮欢的腿昏昏欲睡，每次快滑落的时候又猛然清醒过来用力抱住浮欢。
如此几次之后浮欢终是有些笨拙的将小白龙抱起，轻哄道：“睡吧，我在。”
小白龙小嘴一瘪又要哭了，最后还是忍了下去，只小心翼翼的在浮欢颈窝处蹭了蹭，闻着淡淡的青草香气睡着了。
浮欢整整抱了小白龙一夜，在她醒后才跟她道别离开：“若是在此处据地孤单，你可以回无忧山住一段时间，那里有许多小伙伴在等着你。”
小白龙却是摇头，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就在湖底修炼，等仙长来带我回家。”
“好。”浮欢最近新得了一盏好看的宫灯，便在里面放了一颗夜明珠送给了小白龙，“此处到底还是太过幽暗，有点亮光总是好的。”
小白龙接过宫灯，十分小心的将其挂在石床的床头。
萦若在神界的时候不喜欢弱小的存在，但或许是从前在冰谷的时候有过一段和人族的相处，对于相较于神族而言弱小到与草木没有多少区别的人族却并不反感。
浮欢离开后萦若看着床上的陌生的旧友，不由得又想起了以前冰谷外的那只仙鹤。萦若总说浮欢记性不好，记不住月神的容貌和名字，但她自己其实也已经不记得仙鹤的名字了。
只记得当初自己一直都是叫他仙鹤，便要只记得仙鹤。后来他取的跟那个人间女子相配的名字萦若只记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便忘记了。或许是真的记不住，或许是不愿意记住，萦若自己也理不清楚其中真正的原因。
万年过去，萦若从没有刻意寻找过仙鹤，不知他修行如何，最近过得怎样，当年的那位人间界的女子，现在又已经转生了几世了？
从前不懂缘分，现今回忆时难免感慨良多。
人族的一生就只是短短几十年，萦若到人间界陪浮欢游历的时候经常混迹人群，见过人生百态的模样，见过好多人甚至不能坚持这几十年坚定陪伴一人，更何况是转世以后继续爱着上辈子所爱呢？
那个人族，转世以后还是爱着仙鹤吗？仙鹤有找到那个人族的转世，然后生生世世陪伴她终老吗？
萦若不禁自问，若是自己是那个凡人女子，能够不管身份经历性别的永远只爱一个人吗？似乎是做不到的，可是黎谷做到了，靠着一份久远的甚至谈不上温情的记忆，坚定的等待一个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见一面的影子。
这一刻，萦若似乎能理解黎谷为何会因为执念而入魔障了，也似乎想通了先前浮欢为什么会那样的生气，终于明白自己禁锢在黎谷灵魂上的关于浮欢的记忆到底有多残忍。
“黎谷......我没想过这样长远的记忆对你会是这么大的危险......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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