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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偏心

    原慧少主回家那天姜芙和林栢年楚岁千一起去送了他,这孩子却死犟着躲在马车里不愿意出来见一见昔日的朋友。

    甚至在原慧眼里,三人中最有话语权能指挥宫人的姜芙就是把自己抓到这个陌生地方还害得自己跟父王阿姐分离的坏人,才不是什么朋友。那个林栢年和楚岁千看着和姜芙的关系那么好,也一定不会是好人!

    比起被讨厌,最让姜芙难过的还是大家没有见到原慧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好好告别,姜芙看着马处渐渐远离,无声说道:“保重。”

    身侧的楚岁千看着原慧离去的场景,不由得想起自己和原慧刚被送到姜国时候的场景,如今想来记忆竟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想起一事,楚岁千突然问道:“殿下当年在大殿上第一次见到我和原慧少主的时候,为何眼中含泪?是怜悯我和原慧少主离开国家成为质子,还是殿下看见我们想到了自己两位皇兄?”

    楚岁千突然的提问打破姜芙悲伤的情绪,姜芙想了又想,很确定自己那天绝对没有哭,“我跟两位皇兄感情并不亲厚,不会因此哭的。而当时我只想着自己以后可以有年纪相仿的两个玩伴了,不太能想到你们离国的悲苦,按理说也不会哭。大殿之上我哪敢随便掉眼泪,楚岁千,是你看错了。”

    “我没说你掉眼泪,我只说你那天眼中含泪。”

    嗯?姜芙头都被绕晕了,“那眼中含泪不就是哭了或者要哭了么?但是我觉得当天我应该没有悲伤的情绪啊?”

    楚岁千定定看了姜芙一会儿,却是突然扭头就走,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那边楚岁千刚离开,林栢年有不安定了,清秀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不是似乎,就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不高兴了的样子,“你真的因为他们两个哭了?”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是还没等姜芙回答林栢年却好像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自顾自的继续用从未有过的失望而疲惫的语气对姜芙说道:“你总是这样容易对别人心软,但我不管是不是陪在你的身边,你始终看不见。”

    “浮......殿下,你偏心为什么就不能有哪怕只是一次,稍稍把心偏向我的这边一点呢?”

    不管是楚岁千的问题还是林栢年的责问,姜芙始终一头雾水听得云里雾里。好在林栢年没有像楚岁千那样直接一走了之,好歹还有解释的机会。

    “栢年,你为何会觉得我偏心小原慧和楚岁千?”姜芙不曾察觉自己在对待栢年和另外两人上有所偏颇,“而且我自觉我明明是更喜欢你多一些,你怎还会觉得我偏心?难道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有欠考虑才会让你误会了?”

    嚯哟!上神居然会说情话哎!这还只是十岁的小上神,说起情话来就一套一套的,看来姜国风俗就是养人,小姑娘说起情话来一点不娇羞,那一脸认真坦荡又疑惑不解的小表情实在是好可爱好可爱,月神这次历劫值了!

    林栢年被姜芙这么一问反而露出几分害羞来,唇角笑意不甚明显,却看得出此人现在得意愉悦的心情。

    “从原慧和楚岁千来到姜国以后你就总爱去找他们玩,上次我提议带你出宫放风筝,原慧只说了他和楚岁千不能出宫你就拒绝我,我怎么说你还是不愿意,这还不是偏心?我只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

    “我虽是皇女,却还没有得到父皇的令牌能够随意进出皇宫,若是为了这等小事去打扰父皇,只怕父皇会不高兴。”姜芙当时确实不只因为原慧和楚岁千不能出宫而拒绝林栢年,主要原因还是不想再父皇面前留下爱玩闹不思学业的印象。

    林栢年听出姜芙的顾虑,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压低声音问道:“你想要那个位置?”

    姜芙点头:“嗯,要。”

    大皇兄二皇兄生母齐妃和母后素来隔阂颇深,三皇兄性格暴虐,四皇姐行事没有主见容易被人左右,姜芙自小在宫里看着四位兄姐明争暗斗,也早知道自己生在此位又不是兄友弟恭的情况下避不开这些,太子或太女之争不过就是迟与早的问题而已。”

    原慧回去后原氏大主在调查清楚原慧落水确实与姜国之人无关且姜国皇帝确实尽力挽救原慧生命以后,大主没有因为原慧之事为难姜国,反而修书一封以示两国盟好不变。这件事情发展至此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

    楚岁千在姜国的日子虽不比楚国自在,但也基本可以自由在宫里走动,也跟姜芙和林栢年关系不错,跟他们一起随师傅学习,唯一为难的只有不能随时与亲人相见。

    在来姜国以前楚岁千从不知道姜国还有女子为帝的传统,也想象不出楚国那般就连讲话也温声细语的女子若是为帝该是什么模样,直到来到姜国后见到姜国五皇女姜芙,楚岁千第一次看清原来不论生来是男子还是女子其实并没有很大不同,男子可以降烈马,女子也可以舞刀剑。

    姜芙有着与外相沉稳不同的洒脱恣意的灵魂,是楚岁千见过的最特别的存在。

    十年之期满前夕楚岁千收到楚国来信,信中楚皇让儿子试探姜国是否有联姻意向,若是两国能顺利联姻,也能继续友好盟约。

    只粗略看了一眼信中的内容楚岁千便反手将信抛入一旁火盆里,没有打算理会信中内容。

    “楚国来的消息?明日就是你归国之期,这时候还送信来总不会是表示思念,他们应该是告诉你迎接相关事宜?”三位少年围坐在火盆边上烤火,火盆边还架着两根木棍,木棍上放着三个地瓜。

    楚岁千用铁钳拨动着炭火,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你回去了就是楚国三皇子,再和姜国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估计我们此生再见的场面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轻松了。”林栢年丢过去一个老旧的木漆盒,“这是我和殿下送你的离别礼物,也算是不枉我们相逢一场。”

    是一只紫玉狼毫,看上去紫玉华润,像是被经常把玩的样子。不难看出此物的主人应该是很喜欢这笔的,楚岁千不觉得林栢年对自己会这么好,“此物贵重,你当真舍得送我?”

    “给你就给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楚岁千猜想,或许是自己即将归国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姜芙面前这点让林栢年使真的很高兴。毕竟除了这个理由之外,楚岁千实在想不到其他林栢年送自己礼物的原因。

    姜国皇室血脉稀薄,总共才三位皇子两位皇女,大皇子姜奎已然三十九,二皇子姜何三十一,两人生母齐妃,舅父是当朝尚书;三皇子姜登二十九,生母陈美人,在朝中并无大势力母族可以依仗;四皇女姜芦,生母舒婕妤,外祖父曾立赫赫战功,即便是姜皇亦待其宽厚;五皇女姜芙生母宸妃,曾是宫里最得宠的妃嫔,可惜红颜薄命走得早,但姜芙外祖父桃李满天下,现在又深得皇后喜爱,还有丞相之子倾心,几乎什么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尽了,如此看来姜芙就是目前为止最有可能登上高位的人选。

    永华四年冬,姜国二皇子、四皇女回到姜国。次年春大将军逼宫兵败,姜皇正式下定决心立姜芙为太女,其余各位皇子除姜芦外分别封王指了封地让其搬离京城,不得昭轻易不能回京。

    永华六年冬,原氏少主原静与原氏二皇子原慧带领原氏使臣不远万里前来姜国参加姜芙和林栢年婚典。

    太女礼制的婚服较为繁重,穿上以后行动起来十分不方便。

    “芙儿,可紧张?”皇后亲自替姜芙戴上象征比翼双飞的金凤对钗,又仔仔细细替姜芙整理好发冠和礼服的边角,看上去倒是比新娘子紧张,“不知不觉芙儿都要成亲了,母后还总觉得你始终是襁褓里那个眼巴巴看着母后笑的小婴儿。”

    当年宸妃生产时皇后陪姜皇等在门外,除了接生稳婆外第一个抱孩子的便是皇后。

    姜芙回首时看见皇后青丝掩盖下的几缕白发,不知怎的突然便感觉到心口好像有一股气突然堵住的样子,原本想要安慰的话也忘了说出口。

    老去......为何会老......没有在突然的思绪里沉沦很久,姜芙很快便回过神来,看着皇后姜芙突然问了一个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母后少年时便已经进宫陪伴父皇,很少再有出宫的机会,那母后是不是还有少年时未来得及完成的事呢?”

    皇后不解道:“芙儿为何突然有这样一问?”

    “从前总觉得生在皇家,那自己一切心愿便应该以皇家利益需求为主要条件去考虑。我所学的一切只是因为这是我需要去学习的,却不是我自己想要去学习的......现在突然这样一想,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真的喜爱的到底是什么。”

    原来是心中突然升起的属于少年的思考,皇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姜芙的醒悟而感到有些为可奈何的难过,“你能这样想母后真的很欣慰,母后的芙儿是真的长大了。”

    “只是每个人生来便有自己的责任,世间又有几人能真的做到为自己肆意活一次呢?或是为国又或是为家,为亲故为知己......就是很难想到为自己活一次会是什么样子。”

    可若是来人世走一遭却不能为自己而活一次,不是应该很悲哀吗?为何母后的语气却能做到这般释然?就真的没有遗憾吗?

    “母后,真的没有遗憾吗?”

    “遗憾......自然是有的。”皇后替姜芙梳头的动作突然一顿,应该是想到了少年的那段独属于自己作为卢静舒而非姜国国后的那段时光。

    “只是过去只能是过去,人不能活在过去的回忆里走不出来,那样只会伤人伤己,只有活好当下才对谁都好。”皇后的命运是生来就已经注定的,不管姜国的皇帝是谁她都会当皇后,这也是自卢静舒自懂事起就已经明了的命运,由不得她反抗。

    好好学习做皇后应该熟悉的一切,好好和太子相处,好好权衡母族和皇族的利弊,按部就班成为姜国太子妃,姜国皇后。在这一过程中卢静舒一步一步舍弃自己,成为姜国贤后。

    “芙儿啊,幸好你的将来要比母后好些,栢年那孩子对你如何母后这么些年看在眼里,他与你有着自小的深厚情谊,对你也是有真心在的,你总还能活出自己的几分模样。至少在母后和栢年的面前芙儿可以只做姜芙,而非姜国太女。”

    抛开姜国皇女的一切之后自己应该是什么模样?或许仗剑江湖,或许找到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稳居一世,没有谋算,没有利益争夺,只有自己和山水作伴,似乎很是惬意。

    装扮好后姜芙已经不能自在的扭动自己的脖颈,宫人进来禀报说原氏二皇子求见太女殿下,问姜芙是要推辞不见还是请人进来。

    “小原慧离开姜国的时候还当我是把他带出原氏的坏人,现在突然想要见我,难道是他已经恢复以前的记忆了?”姜芙和皇后对视了一眼,心中知道如果原慧恢复记忆或是恢复心智自己一定能接收到消息,但是并没有,故而存有疑惑,姜芙还是选择见原慧这位故友一面。

    少年掀开幕帘款步走来,姜芙一眼望进少年的眼中,却觉得少年无比陌生,让姜芙找不到一丝一毫有关于原慧的感觉,这样的感受就算是原慧在离开时生气的看着自己都不曾有过的,就像是面前的原慧已经成为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原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尊没有自主意识只随丝线摆动的木偶。

    “你还记得我吗?”已经走近了原慧好几步的姜芙心中隐隐升起不安的感觉,默默退后了些,并不带希冀的问道:“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若是没有记起来,那你现在应该就不是来叙旧的,你找我是有其他什么事情吗?”姜芙对这位昔日的小伙伴还是有些感情的,心中虽然疑惑不安,却还是耐心的问道:“是你皇姐让你来跟我说什么话的吗?”

    原慧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着,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说辞,可想了半天只是不自然的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原本还算赏心悦目的五官顿时因为这个笑变得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原慧就这么看着姜芙,突然重重的喘息了一声,身体似被什么压住似的忍不住躬缩下去,面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征兆的显得痛苦起来,不多时额上已经布满细密汗珠。

    姜后和姜芙对视一眼,觉得原慧的痛楚不似作假,姜后便连忙吩咐人下去宣御医,姜芙戒备放轻许多,上前想要将原慧扶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想着这样或许比在室内要还一些。

    没人会想到一个傻子竟然随身带着锋利的匕首,身手竟然十分干脆利落。

    见此一幕,神界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姜芙捂着脖颈倒下,几次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就这样咽了气。

    “芙儿!!!”姜后面色瞬间晃白,上前扶起倒地的姜芙,用袖子堵住姜芙不断流血的脖颈,似失去小兽的母亲呜咽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姜后跪坐在姜芙身后托抱着姜芙的上半身,看着姜芙嘴唇蠕动,却因为脖颈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无法言语,右手抓着衣袖死死捂着姜芙的脖颈以止血,左手抚摸姜芙的脸颊,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让姜芙不要怕的话。

    姜芙最后感受到的并非体温迅速流失导致的冰冷,也不是被利刃划破喉咙的痛楚恐惧,而是姜后身上传过来的温暖的感觉。最后想的念得不是姜国也不是父皇兄弟,不是今日即将与之成婚的林栢年,更不是杀害自己的原慧,甚至姜芙都没有去想原慧刺杀自己的理由,只想着若是自己以后不在了,母后她该怎么办呢?

    姜芙想让母后不要哭,可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甚至无力抬手安慰母后,只能感受着母后豆大的泪珠一次次砸在自己脸上,然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姜芙感觉到一股力量似乎正在迫使自己脱离这具肉体凡胎,脑海中是从未有过的清明的感觉,姜芙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正轻飘飘的似被风拖着一样往上飘去。

    几息间,姜芙再次睁眼,却发现自己凌空而立,见到母后就在不远处正抱着自己的“尸体”失声痛哭,自己身旁站着的“凶手”看着自己的“尸体”不自觉得流着泪,就像有人往木偶的眼睛里滴了水滴一样的眼泪,哭的不悲不喜......或许不是哭,只是在流泪。而门口的那道身影如此熟悉,身上还穿着大婚的喜服,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林府才对,是何时入宫又这般快的出现在此处呢?

    原慧......他的眼睛似乎有些熟悉......可是绝对不是在这张脸上见到的,那个人,他是谁?

    “上神的封印正在开裂,上神要回神界了!太好了!小雪神......嗯?小雪神呢?”

    在萦若出手生抽原慧魂魄之前浮欢及时出手制止,对萦若摇了摇头,“即为神,怎能因为人间私情而动怒?你此次非遵旨而来,不宜久留,快随我回去。”

    “上神!”萦若楞楞看去,看清眼前人确实是上神后才恢复理智,激动的一把抱住浮欢,急的都快哭了,“上神上神上神!”

    “聒噪。”一道清冷男声突然传进两人耳中,浮欢顺着声音看去,却见到某人已经全然换了一副模样斜倚在门口的位置低头冷笑着看着自己和萦若的方向,而他先前的躯壳正瘫软在冰凉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那个人抬起头时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接,浮欢只一眼已经知道,自己方才的疑虑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魔尊见我何须一而再再而三遮遮掩掩,你我之间虽然不能说情谊深厚,好歹也曾相交数万载年月,魔尊如此,便见外了。”

    见身份被拆穿,慕君流也没有丝毫惊慌之感,眸中闪过一抹带着笑意的淡紫光辉,顷刻间五官便恢复成了昔日的模样。

    这一次,总算发现的不是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