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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人情冷暖须自知

    楼昱双眉一扬,不怒自威。

    陈唱毫不示弱,说道:“阿翁,方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虚言。正所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阿翁和楼姑娘的厚爱,陈唱怕是今生无以为报……”

    陈唱这番话有感而发,已经做好了面对楼昱雷霆震怒的思想准备。

    楼昱双目炯炯,陈唱迎着他的目光,两人目光交锋良久。

    哪知道,下一刻,楼昱不怒反笑:“你这人倒也有趣的紧,多少人想做我楼家的女婿却求之不得,你却百般推脱,倒也是个异数。老夫终究是你的长辈,你也莫要与老夫争辩了,这样吧,老夫大病未愈,你和清漪的婚约依然算数。

    老夫想想,这糟糕的身体怕是要调养个三年五载的,不,不,不,那样对你而言有些长了,这样吧,咱们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后若是老夫的身子骨再无甚大碍,老夫会考虑依了你所请,如何?”

    陈唱心里“砰”地一跳。

    他非要留我一年是何用意?这想法竟然与楼清漪所说一模一样,难道祖孙二人早就商量好的?

    按照历史发展进程来推算,北周明帝宇文毓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不久之后便会被宇文护鸩杀。

    周武帝宇文邕将会登基,风云际会,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这一年耽误下来,怕是会误了我的大事。

    可如今我身在楼家,羽翼尚未丰满,若是贸然忤逆楼昱,怕是对我和灵儿都不利。

    如此,不妨先答应下来,等到半年左右的时间过了,再来禀明老太公。若是他答应放我走最好不过,若是不答应,那时候我也定然能找到关系压他一头。

    想到这里,陈唱追问道:“只以一年为期?”

    “不错,就以一年之期。”

    “好!既如此,陈唱就依阿翁了,咱们一言为定!若是阿翁再无其他吩咐,陈唱便要去带着人去寻楼姑娘了!”

    楼昱点点头,欲言又止。

    陈唱心领神会:“阿翁,放心,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传六耳!”

    离开楼昱的清舍,陈唱吐出胸中一口浊气,顿感浑身轻松,胸怀为之一畅:“江陵气数已尽,长安才是我心之向往……”

    望着陈唱离去的背影,沉默许久,楼昱才喃喃地道:“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净拿一些奉承话来诓骗老夫,怕是你这个臭小子独醒才是!老夫还真是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城府。

    哼,那女子倒是有福气,若是你肯对我那孙女如此痴情,老夫倒也可以瞑目了。不过,老夫就不信邪了,我楼家深闺中养出的女子难道竟不如那山野村姑?”

    “来人……”

    ……

    楼清漪的母亲楼母体弱多病,即便是在成亲那天,陈唱也并未见到这位岳母大人的真容。

    此时,楼清漪失踪,楼母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作为女婿,必须要安慰一下岳母大人。

    楼母的住处精舍坐落在一处大花园之中,园中山石古拙,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却甚是雅致。

    精舍之外,辟有两方小小的花圃,铺着洁白的碎石,十分高雅清幽,长青藤爬满了屋墙,更显得爽利静沉。

    陈唱到了精舍之外,脚步忽地越来越慢。

    尤其是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他忽然紧张起来:“一会儿该如何劝说楼母,楼清漪毕竟是她的亲闺女,女儿失踪,纵是说破了大天怕是也无济于事吧?”

    对于楼母,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打鼓,倒不全是因为楼清漪失踪这件事,而是因为那一年之期有些愧疚。

    他不知道楼母知不知道和这个约定,楼清漪毕竟是个女子,一年过后,婚约解除,她该何去何从?

    毋庸置疑,所要面临的压力定然是数倍于他。

    人心都是肉长的,楼清漪对他又有救命之恩,这样做确实有些残酷。

    想想都头疼。

    正在犯愁的时候,他忽然听见精舍里面传来小鱼儿的呵斥声:“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陈唱愣在当场,以小鱼儿的柔柔弱弱的脾气,到底是什么事能把她气成这样?

    当下,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推门就闯了进去。

    进门一看,屋中端坐着一个中年美妇,袭宫装长衫,淡峨眉,丹凤眼,皮肤细腻,不像是为人母的人,倒像是个三十来岁的花信少妇。

    神情端庄从容,自有种雍容华贵的气度。

    只是脸色较差,眉间露出淡淡的哀愁,拿着一块锦帕不住地拭泪。

    不用问,这就是楼家的家主楼夫人、自己那位丈母娘了。

    这楼夫人十五岁嫁入楼家,育有一女一子,相夫教子,端庄贤惠,直是楼伯符的贤内助。

    可惜楼伯符英年早逝,只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幸亏楼家大小姐极具商业头脑,近年来潜心经营,虽说不上鼎盛,但也至少维持着楼家的繁荣局面,这个女孩子也确实让人敬佩。

    陈唱对着楼夫人叉手行礼:“岳母大人!”

    屋中除了楼夫人和小鱼儿、紫菱两个婢女,还有另外几个人。

    其中虽说身段儿蛮动人的,可厚厚的嘴唇和那张脸雀斑麻子交相辉映,偏偏这位夫人还喜欢浓妆艳抹,画了一双妖佻的细眉,给陈唱的感觉就像是被煤老板们扔在家里遭嫌弃的黄脸婆。

    此人是三叔的正室夫人李氏,按理说陈唱应该喊一声“叔母”!

    可是,三叔一家子是什么人,他是领教过了,再加上大房和二房交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可以当着颜千石、小鱼儿那样在三叔面前低声下气,但在岳母大人面前却不能,是以这声“叔母”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至于跟在李氏旁边那个神色倨傲的小年轻,是三叔的独子,叫楼鸣,也是楼清漪的堂弟。

    今年只有十五岁的年纪,整日里游手好闲斗鸡走狗,招摇过市徒做风流,打马看桃花、喝酒品春宫,只要是纨绔们做的事一件件都做得娴熟无比。

    此人在楼家乃至江陵的风评极差。